16 草莓熟了

把田程的妻子迎進家門,漁陽也出來招呼,大家寒暄了幾句。說來也是湊巧,這田程的妻子,姓郭閨名喚作明霞,正是那雲州知府家的二小姐,也就春天裏指定讓漁陽繡嫁衣的那主兒。

這個明霞小姐,不,現在應該叫田夫人了,說話倒也算和氣,畢竟是官家的小姐,基本的教養禮數還是有的。但眉宇間隐約的不耐莫家的人也不是沒有看到。田程似乎也察覺了,神色間流露出一絲尴尬。

婦人之間的談話,莫南槿也不便多留。借口田裏有事,揮揮衣袖走人了。

坐下了沒有半個時辰的功夫,這田夫人就起身準備走人了。漁陽客氣的留了留,倒也沒幾分真留下她的意思。

這位田夫人的姐姐和雲思川的妻子年紀相仿,家世也相當,雲英未嫁時,兩家常有走動,一來二往,兩家的小姐也成了不錯的手帕交。這次郭明霞到南山鎮正是要投宿在雲家的。田程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明月帶着郭明霞随身的侍女到小書房給田程收拾東西,有這位郭小姐在,田程估計以後來住的可能性也不大,索性一起收拾幹淨了倒也省心了。不過這位名喚喜蝶的丫鬟倒比那小姐還要嚣張幾分,竟然在莫家公然的使喚起明月,這可惹來漁陽的不樂意,明月自小是跟在漁陽身邊的,漁陽都把她當姐妹待,這麽多年也沒這麽使喚,哪裏容得別人這樣欺負,當下就冷了臉色。

田程居中調和了幾句,也是兩邊為難的樣子。看那喜蝶的神色就知道了,這姑爺在郭家地位也高不了哪裏去,還好這喜蝶還知道些規矩,神色間雖頗有不服,但也沒有還口。漁陽也不想揪着不放,趕緊把這尊菩薩請走了了事。

這邊漁陽的事情搞定,顧自拿了把扇子,到內院廊下的小榻上準備小憩一下,明月搬來腳凳,把手中的針線簸籮腳邊,穿好針線,坐下來開始繡一條絲帕,白色的雲緞上一樹粉色的桃花乍然綻放,明月子手持銀白色的絲線在做最後的鎖邊。

“小姐,有句話我憋在心裏好幾天了,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明月咬着下唇,猶豫了半天,一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又為難的樣子。

“唔,什麽事?”漁陽歪在榻上已經快睡着了,聽到明月的話勉強喚回幾分清醒。但眼睛半眯着,一副随時準備再睡過去的樣子。

“小姐,這幾天我總覺得有很不好的預感,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月把手中的針又換根線,繼續道;“可是自從田程回來,家裏就有些奇怪,小莫這些天總覺得是坐立不安,就連明庭有時候也盯着姑爺,神思不屬。”

“那應該不是自己的錯覺了。”漁陽垂下眼睑,暗地裏嘆一口氣,心想:“平靜的日子終究要被打破了嗎?只是不知道這次是莫南槿還是自己的劫數呢?”

“小姐,你睡着了嗎?”

“沒有。”

“小姐,你看郭明霞這人怎麽樣啊?”明月見小姐沒有接她的話,心中了然,自動的換了話題。

“小門小戶,難登大雅之堂。”雖然有基本的禮數卻無基本的涵養,可見也是祖上根基淺薄。就是雲家也斷不會教養出眼皮子這麽薄的小姐。這雲州知府的家教可見一斑。

那邊莫南槿已經帶着三只小的到果園去了,夏日的午後,天已經有些熱了,鎮上的人大多已經開始午休了,一路上遇到的人也不多。

路邊的草叢夏日裏很茂盛,不時看到蚱蜢在裏面蹦來蹦去,有白色和淺黃色的蝴蝶穿梭在野花上。上百畝的田地,溝渠相連。麥子已經開始發黃,水稻也抽出了長長的谷穗,渠邊大家都栽上樹。雲止是第一次到田間來。莫南槿牽着她軟軟的小手,聽她一路鳥雀似地說個不停。

“爹爹,哪裏的田地是我們家的啊?”

“雲止順着爹爹的手指看。”莫南槿把雲止從地上抱起來放在肩膀上,果園這附近的的地勢高,遠遠的能夠看見自家的田地,繼續說道;“水渠邊種着槐樹的就是我們家的地了。”

“啊,爹爹,我知道槐樹,就是開白花花,可以吃的。”

“我們的雲止,好聰明。”

雲止歡喜地蹭蹭莫南槿的臉頰。

景止和行止一路上也沒閑着,蛐蛐都逮住幾只了。一不留意就溜進草叢裏找不到人了。

當初開園子的時候,莫南槿恰巧到昭陽縣城買東西,在路邊看到一個老農賣草莓種子,他就買了一小包,随意灑在果園的邊邊角角,這東西也好成活,茂密繁盛的鋪了一大片,前些天已經看到有發紅的了。今天過來,撥開上面的綠葉,一顆顆鮮紅的草莓帶着飽滿鮮亮的色澤趴在綠葉間,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幾個小的歡呼一聲,提着自己的小籃子就沖進去了。摘了直接就送嘴巴裏,也顧不得上面還沾着些許塵土。

“我的小少爺,小小姐,要洗洗再吃的。”小莫說着就要上前攔着。

“算了,随他們去吧。”莫南槿笑笑,扯住小莫的腰帶把他拉了回來。這些草莓放到現代這就是綠色無公害啊,直接摘了吃能怎麽樣啊?小孩子嘛,随他們的天性吧。

“可是——”小莫還是不放心的又瞅了幾眼。

“別可是了。”莫南槿幹脆把剛摘到手的草莓塞到小莫嘴裏。

“唔,少爺,這草莓很甜啊。”小莫吞咽下去,猶不忘舔舔嘴角的汁水。

“你這吃相可真夠難看的。”

“本來就是很甜的,不信明哥嘗嘗。”小莫朝明庭做個鬼臉。

“爹爹,你看我這個草莓好大好紅啊,這顆給爹爹吃好不好?”行止跑回來。手裏抓着一顆草莓送到莫南槿嘴邊。

“爹爹,甜不甜?”行止見莫南槿吃下去,一臉期待。

“恩,很甜。”景止偎進莫南槿懷裏,冷不防的在他唇上添了一下,一臉偷腥的大貓的樣子,還不忘抿抿嘴,笑眯眯的看着爹爹和行止。

“老爹的便宜你也敢占?”莫南槿被他氣笑了,輕揪着耳朵從自己懷裏提出來。

行止一臉委屈的戳在一邊,不甘心的嘟着粉粉嫩嫩的小嘴,說道:“爹爹,我也要親親。”

雲止回頭,看見兩個哥哥和爹爹落在後面,聽到行止的話,也笑着撲過來,莫南槿趕快放開景止,伸出雙臂把雲止接住。

“爹爹,雲止也親親。”雲止撲在莫南槿的臂彎裏奶聲奶氣的說道。

莫南槿唇角抽搐,一臉黑線。

小莫在一旁看的可不可支,明庭也笑彎了眉眼。

西邊的山頭只能看見半個太陽了,晚霞滿天,莫南槿和明庭又看了看,果樹的長勢都不錯,尤其是海棠,挂果不少,三個小的鬧着要吃,莫南槿摘個幾顆,告訴他們現在還很酸,給他們拿着玩,這三只小的都沒有禁得住誘惑,吃到嘴裏酸的直吐舌頭,連忙又猛塞了幾顆草莓。

遠遠的看到鎮上的炊煙已經升起,小鎮在青色的煙霧中影影綽綽。矗立在蔥郁樹木間的黑瓦白牆,如江南三月的煙雨圖。

三只小的各自的籃子裏一下午也沒能留下幾顆草莓而且還是紅的綠的夾雜着。反倒是小莫籃子已經有大半籃子了,個個通紅飽滿。莫南槿和明庭索性和他三個人湊了一籃子,籃子不大,其實也沒有多少,幾個人的肚子倒是都填滿了。

三個小的提着各自的小籃子不放手也只好由着他們,幾個人下山回家。夏日的傍晚,路邊還擺着些小攤子,小孩子在街道上追逐玩耍,臨街的人們開着門可以看到讓他們家裏忙碌晚飯的情形,有些人家晚飯吃的早,已經聚在大樹下搖着蒲扇乘涼聊天了。

莫南槿他們回來的時候,在接待口擺着豬頭肉攤子的老李頭還沒有收攤,正坐在攤子後面抽着一袋旱煙。攤子旁邊的爐子上,咕嘟嘟的冒着熱氣,肉香老遠就能聞到。

景止和行止有意無意的望那邊看看,倒也沒說什麽。莫南槿笑笑,走上前去,眼尾看見兩個小的乍亮的目光璀璨奪目。

“李大爺,還沒收攤呢。”

“是槿哥兒啊,剛從地裏回來呢。”老李把煙鍋子在旁邊的石頭上磕磕,站了起來。

“是啊,李大爺,給我拿兩斤豬頭肉吧。”老李在鎮上已經擺了多年的攤子,主要賣些豬頭肉,豬下水,豬大腸什麽的鹵味。祖傳的手藝,不知道用的是什麽香料,鹵出來的肉總是特別入味,有種特殊的香而且一點也不膩。莫家自家也做鹵味,但是莫南槿自己也承認,這李家的鹵味确實更勝一籌。

“好嘞,瞧好吧。”李大爺用鈎子從鍋裏鈎出一塊鹵好的,手起刀落,放在稱上,不多不少正好二斤。

“小景止,小行止,這個是最小的雲止吧?”李大爺拿紙和棉繩把切好的肉打包,抽空還朝三個小的招招手。

“李爺爺。”以前莫南槿領着景止和行止來買過幾次,這兩個倒也自來熟,嘴巴很甜。

“李爺爺,這個是我們今天和爹爹新摘的草莓哦,這些給李爺爺吃吧。”

“這幾個孩子真是招人疼,來,這個給你們吃。”李大爺從竈上端下一個小碗,裏面放着七八顆已經鹵好的鳥蛋。

“小莫?”一輛馬車已經從他們身邊經過,不知為什麽卻又突然折返。車簾子被掀開,跳下來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

小鎮的夕陽下,年輕人的神色有些模糊。了

“少爺,這個我來拿吧。”莫南槿剛要接過肉付錢。小莫笑嘻嘻地橫出來一只手接過去。

“小莫?”來人拍拍小莫的肩膀,不确定的叫了一聲。

“啊?”小莫轉過身,臉上的笑容僵在臉上。

“大少爺?”來人竟然是莫雲峥。

小莫心想:最近是怎麽了?這人怎麽一茬接一茬的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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