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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20、
轉眼就到了周日。
何筱提前一天到了幹休所,跟褚恬一起陪塗曉渡過了最後一個單身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了,作為資深美女,褚恬自告奮勇地給兩人上妝。何筱和塗曉也樂得自在,趁這麽會兒功夫養精蓄銳,準備應付這一天的忙碌。
褚恬看着鏡子中的何筱:“我記得我替你選的伴娘禮服不是這樣的,怎麽換了?”
何筱白她一眼:“別提了,程勉嫌露的太多,堅決讓換掉了。”
褚恬樂了:“你什麽時候這麽聽他的話了?”看了眼她現在穿的立領蕾絲裙,忍不住又打趣道,“這回換這個包的可夠嚴實啊。”
何筱閉目,懶得搭理她。
早晨六點多,迎親的隊伍到了,何筱從二樓窗戶探頭一看,被這誇張的車隊吓了一跳。根本數不清楚有多少輛車,只知道一眼望去看不見隊尾。
塗曉早就見怪不怪了,對鏡檢查着妝容,道:“得虧是我打小就認識我這婆婆,否則被這陣勢吓得逃婚都有可能。”
“那必須。”褚恬沖她眨眨眼,“你要是走了,她老人家可就沒媳婦了,當然得隆重娶回家。”
塗曉微微一笑。
其實這麽些年,婚姻對她而言,已經只是一個形式了。她跟沈孟川,互相看不順眼了十幾年,又互相以愛為名折騰了十幾年,如今她的心情只能有兩個字來形容:落定。
塵埃落定。
何筱覺得她能理解塗曉的感情,因而笑了笑:“既然這麽大手筆了,那不給夠紅包可不讓進門,任務就交給恬恬負責了。”
褚恬一拍胸脯:“那絕對沒問題啊,倒是你,別看見伴郎就瞬間倒戈了。”
何筱囧。
鞭炮聲過後,迎親隊伍裏的一幫兵痞子摩拳擦掌的準備進門了。
紅包照收不誤,可人是甭想進來。何筱就跟着塗曉坐在一旁,她向來是只看熱鬧,真要她參與進去,往往都是最慘的那個人。何筱自認為不甚機智,就全權讓褚恬負責了。
褚恬也不負衆望,外面的一群人差點兒把門卸了才得以進來。沈孟川現在也顧不得首長的形象了,抱着塗曉就往外跑。
何筱被逗樂了,視線一轉,看到了同樣在微笑的程勉。拖婚禮的福,她終于也見到一回他不穿軍裝的時候了,筆挺整饬的西裝穿在身上,硬朗中帶了些優雅。只是終究還是穿不習慣,低頭整了整衣角,擡起頭,看見了她在盯着他看。
何筱立馬轉過了頭,程勉左右打量了下,向她走了過來。
他盯着她看了幾秒:“衣服換了?”
“有人那麽大意見,想不換也難。”
程勉笑了,很得意的那種。
何筱就見不得這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趕緊下樓,一會兒車隊就走了。”
程勉嘆了口氣,跟着她往下走:“戰鬥力太弱了。”
何筱表示不滿:“你們一群當兵的,欺負我們一群女人,還好意思談戰鬥力?”
“不是說你們。”程勉揚揚眉,看着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媳婦抱上車的沈孟川,“我這老首長結婚太晚了,請來的戰友大部分都是校級軍官,有頭有臉的誰敢敞開了鬧?這要擱我們連那群戰士們身上,開個門根本不算事兒——”說到這兒他突然回過頭看何筱,“所以我得吸取老首長的教訓,一定要早結婚。”
說了半天原來還是繞到這上面了。何筱表示很無語。
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新郎新娘終于到了酒店,稍事休息,就出來迎接賓客。何筱陪在一旁迎賓收紅包,忙得頭都擡不起來了。臨近中午,人到的差不多了,她才稍稍休息了一下。仰頭活動了下脖子,一只紅包遞到了她的面前,上書兩個大字:徐沂。
何筱把紅包收下,第一反應就是扭頭去找褚恬。徐書記非常淡定又非常無奈:“不用找了,剛在門口遇着了,送我一對大白眼。”
何筱噗地笑了,把紅包收齊,交給塗曉的媽媽代為看管之後,又折回身來找徐沂。與在場許多人一樣,他穿了一身整齊幹淨的軍裝,挺直地矗立在那裏,遠遠地看去,像是一尊雕像。沉穩,理性,這是徐沂的優點,也是讓她看不透的地方。
何筱慢慢走過去,徐沂轉過頭來,低聲問:“程勉呢?”
“幫首長招待賓客。”何筱說,“我還以為你會跟着迎親隊伍一起來。”
徐沂笑了笑:“昨晚家裏出了點兒事,回去了一趟,今早起晚了,沒趕上。”
何筱點了點頭,兩人并肩站了一會兒,衆人差不多都要落座了,她才輕聲開口問:“徐指導,恬恬那麽喜歡你,你就真的看不上嗎?”
徐沂一愣,又很快微笑。
“擡舉我了,恬恬是個好姑娘,我沒資格看不上,更沒資格辜負。”
何筱不解:“怎麽會辜負?”
“你覺得我勇敢嗎?”他突然問。
何筱被他問住了,良久才回答:“當然,身為一個軍人——”
“謝謝你。”徐沂笑了,“只是你不知道,有些時候,我很羨慕程勉。”
“為什麽?”
她想不出程勉比他強在哪裏,因為兩個都是同樣優秀的人。
“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好笑。”他說,“我羨慕程勉,是因為他從一至終,都非常勇敢地愛一個人。不用懷疑,那個人就是你。”
話題轉換地太突然,何筱不知道該做出怎麽樣的表情。只是聽到這句話,她心裏覺得暖暖的:“我知道。”
“我們兩個是搭檔。不瞞你說,有時候,我會覺得他那種熱切而執着的感情很不可思議。可每當你看着他的時候,發現他因此而興奮、高興、或者傷感失落的時候,又會覺得這才是正常的。每一個渴望感情的人,都是最真實的。”徐沂看着前方,很平靜的說,“這就是我羨慕他的原因。”
何筱突然有些詞窮,良久才出聲:“這些只要你想,你也能擁有。”
“也許吧。”徐沂微笑,像是突然回過神,他偏過頭,看着何筱,“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徐沂斟酌了下,開口道:“上周五中午,你是不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什麽男人?”何筱沒太反應過來,看着他的眼睛,卻突然想起來了,“陳成傑?你們怎麽知道?”
徐沂有些尴尬。
其實這事兒他們一開始并不知道,只是那天司務長和炊事班兩個兵出外采買食物,中午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基管中心門口,好巧不巧地看見了何筱上了陳成傑的車。司務長不是第一次看見何筱了,一眼就認了出來,當下不太在意,回來一琢磨兩人當時的別扭樣子,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只是也不敢直接問程勉,只好偷偷問徐沂。也不怪他們對這事兒格外上心,當兵的都不好處對象,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也常常因為時間、距離的問題告吹,戰士們管這叫“放冷箭”。常常都是一個兵“中箭”了,一群兵替他抱不平。
幾個人正說着,程勉就進來了,正巧把最關鍵的聽到了耳朵裏。也沒批評他們,就問了問開車的人具體長啥樣,之後就沒話了。
“雖然沒說什麽,但下午就帶着連隊冒雨去靶場訓練了,完事兒之後自己又在雨中跑了兩千米。說起來也夠可樂的,程勉這人心情一不好就愛自虐。”
何筱沒笑,就覺得嗓子幹幹的,費了老大勁,才擠出一句話:“那人是我媽給我介紹的,那天中午我——”
說到一半,她才發覺這解釋已經毫無意義了。程勉只字不提,那就是選擇相信她,只是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自己的。
就如同過去的七年,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就這樣堅持等下來的。
何筱突然覺得很難過,她轉過身,匆匆走向塗曉,臨走前丢給徐沂一句話:“你可真不會轉移話題。”
徐沂淡淡地笑了。
中午十二點,喜宴正式開始。
在這之前,沈孟川不能免俗地也做了個VCR,把這二十幾年跟塗曉能收集到的點滴都放了進去,成功的感動了老婆和在場衆人。塗曉妝都哭花了,下去簡單補了補,又換了身簡單旗袍,跟沈孟川一桌一桌的敬酒。
何筱和程勉就跟在身後。
敬酒的時候,她們兩個女人很少被灌酒,原因很簡單,酒都讓兩個戰鬥力極強的男人給擋住了。
程勉提沈孟川擋了不少的酒,一杯一杯看得何筱心驚肉跳。找了個合适的功夫,勸他:“別喝那麽多了。”
程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喝到最後,到場的戰友們都嗨起來了,一群人站在臺上高歌了一曲《我們的隊伍向太陽》,把在座的都逗樂了。
何筱跟程勉站在後面,一直有人來跟他敬酒,因為這裏的人沒幾個不認識他父親的。程勉不好在這種場合拂老首長的面子,都應了下來。何筱看得着急,等再有人勸酒的時候,她替他接了過來,仰頭喝了個一幹二淨。整個過程不過幾十秒,程勉和那人還沒反應過來,酒杯都幹了。
等那人走了,程勉揉揉她的頭,傻笑。
婚禮結束的時候,沈孟川和程勉都喝大了。沒辦法,部隊裏出來的,都能喝。
幸好提前在酒店裏訂的有房間,塗曉忙中塞給何筱一把鑰匙,讓她把程勉送到樓上去休息。何筱只好扛着他這70KG的重量,艱難的往電梯裏走,小聲說他:“逞能,喝那麽多酒。”
程勉原本微閉着眼,他雖然喝了不少,但酒量是早就練出來的,只是臉有些紅。聽見笑笑同志的抱怨,他眼睛張開一道縫,斜眼看了看她,稍微擡了擡身子,免得壓着她。
“你不懂。”程勉手一揮,說,“幾十個人圍攻我們兩人,就是犧牲了,那也叫勝利!”
何筱切一聲,到了屋裏就把他扔到了床上。反正這人皮厚,經得住摔。
程勉自發自動地躺好,過了會兒覺得屋子裏過分安靜,就扯開嗓子喊:“笑笑?哪兒呢?快出來!”
“不許喊了!”何筱急急地從衛生間走了出來,拿了條熱毛巾給他擦臉。
熱熱的,感覺很是舒服。
程勉很滿意地表示:“水,再來點水。”
何筱掐了他臉一下,又去給他找水。喝下去之後,程勉徹底消停了。他只是微醺,又不是真傻,差不多就得了,免得真惹惱了某位小同志,撂挑子不幹走人了。
“笑笑。”他擡頭,睜着黑潤的大眼看着頭頂上方的何筱。
何筱原本正想走人,一聽見他叫她,就頓住了:“您老有事兒趕緊吩咐。”
程勉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我沒事兒,就想跟你說說話。”
“不想理你,喝這麽多,一股酒氣。”她替他松了兩顆扣子,讓他透透氣。
程勉依然笑着,眼睛卻閉上了,像是有些累。何筱就坐在床頭,低頭看着他,一動不動,仿佛時光靜止。
她記得,她剛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在初中。
那會兒院裏的孩子上學,都是歸所在地軍分區統一管理。還沒實行劃片分,一半是靠自己考的,一半學習不怎麽樣的,就得上軍分區聯系的學校。
程勉那時就是院裏第一個考出去的,市一中的附屬學校,排名第一,趙老師頓時成了院裏多少家長羨慕的對象。孩子們都是不在意這些的,那時的他們,年少陽光,無憂無慮,整日滿大院瘋跑,風吹動衣角,滿是青春的味道。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年少輕狂,幸福時光。
“笑笑。”程勉突然說,“老首長今天才是真的喝多了。”
何筱回神:“二十多年修成正果,首長那是高興,喝多也正常。倒是你——”說起來她就來氣,“我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喝酒的?”
程勉睜眼看了看她生氣的表情,笑了笑,又閉上了眼。
“喝酒啊,讓我想想。”他調整了下姿态,躺倒了何筱的腿上,像是真的在想,“大概是上軍校的時候,第一年放假回家,跟老爺子學的。我記得清楚,因為那一年你正好離開。”
“酒啊,酒不是個好東西。上軍校之前我不喝酒,但那會兒院裏不會喝酒的人少,所以我常常被葉紅旗和丁小巍那幫子人嘲笑。後來上了軍校,訓練苦,工作累,紀律嚴,過年不讓回家,只能喝酒發洩。再後來,再後來下了連隊,更是少不了要喝,尤其是老兵退伍時,喝一回,醉一場。醒來之後一切就都忘了。真的,都忘了……”
何筱在想程勉是不是真醉了,因為這是他從來都不會說的話,從來都不會提起的人。
“程勉——”
她開口叫他,嗓子有些啞。
而程勉卻像是睡着了,聽到她的喊聲只是微微動了動身子,抓住她的手,低低說了句什麽,而後又沉沉睡去。
何筱離得近,将那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說:“笑笑,別再離開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了點兒,但寫到十一點多也沒寫完,所以今晚更。
☆、21、
21、
次日一大早醒來,程勉感覺頭疼欲裂。猛嘶了一口氣,才敢慢慢睜開眼睛。
今天天氣比昨天還好,陽光透進窗紗照了進來,整個屋子都暖洋洋的。怔忪間,程勉打量了下自己身處的這個屋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是他在偵察連的宿舍。
那何筱呢?
一想起她,程勉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趕緊下床。倉促間沒站穩,差點兒摔倒。正巧這時候徐沂推門而入,瞧見了他,打趣着說:“您可悠着點,別閃了腰。”
程勉沒空跟他貧,一邊穿衣服一邊問:“何筱呢?”
“走了。”
走了?程勉拿腰帶的手頓在半空:“什麽時候走的?”
“早走了。”徐沂指指外面的大太陽,“看仔細了,這都轉天上午了,你也夠能睡的,足足睡了十幾個小時。何筱不走,還在這兒守着你?”
程勉看了看表,又問:“那誰送我回來的?”
“還能有誰。”徐沂撇他一眼,肯定是他開車把他馱回來的。
程勉猶是覺得不敢相信,他真就這麽睡過去了?徐沂看他一臉迷糊樣,說:“對了,你昨天跟何筱說什麽了?”
“怎麽了?”程勉擡頭看他,“她怎麽了?”
“昨天走的時候,我見她眼睛有些紅。”
昨天天色已經晚了,何筱匆匆從樓上下來,跟他說家裏催她回去,讓他幫忙照顧下程勉,把他送回部隊。徐沂答應了,只是看她雙眼泛紅,似是哭過一樣。
程勉呆住。
他跟她說什麽了?難道他昨天不是倒頭就睡?還是發生了什麽了?現在一時半會兒真想不起來。
程勉煩躁地捋了捋板寸頭。他現在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何筱問了他一句什麽時候學會的喝酒,那他是怎麽答的?
程勉冥思苦想着,徐沂也不着急,打算繼續看書。沒想到他剛轉過身去,程勉就像是被誰點醒了一樣,站起來就走了出去。
徐沂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擡高音調問:“幹什麽去?”
走遠的程連長回:“抽自己一嘴巴子去。”
程勉還真不是開玩笑,想起昨天說那些話,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現在就想找何筱說清楚,那些事和人,他并不是故意再提起讓她難過。只是走到一半,他才想起來,今天有領導下來檢查,所有人都在待命,他出不去。
程勉頓住腳步,有些挫敗地翻出手機,給何筱打電話。頭頂的太陽曬得他有些焦躁,程勉微微眯眼,聽着電話那頭拉長的嘟聲,數着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十聲過後,電話接通。
“喂,程勉?”
何筱的聲音傳了過來,程勉卻發現自己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原地打轉兩圈,他開口:“笑笑,我昨天、我昨天喝多了。”他絞盡腦汁想着怎麽解釋,“說什麽了,你別往心裏去,你就當沒聽見,就當——”
“沒聽見?”何筱的聲音陡然拔高,“程勉,有你這麽無賴的麽,知不知道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程勉暗暗抽了自己一下:“我當然知道,你先聽我說。笑笑,我——”
“行了,不想聽你解釋。”何筱打斷他,“既然這樣,那我說的話你也當沒聽見就行了。”
“你說什麽了?”
“問你們指導員去”何筱懶得跟他多說,撂下一句就挂了電話。
程勉一愣,轉腳立馬回了偵察連宿舍。徐指導員早已聞風溜走了,等着他的只剩一張擱在桌子上的紙條。程勉拿起來一看,一眼就認出那是何筱的筆跡。娟秀而端正。
這張紙條上只有寥寥七個字,程勉拿在手中,卻不知看了多少遍。放下時,小心翼翼地把它攥在手心,細看之下,他的雙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胸腔內,像是突然被塞滿,程勉忽然覺得悶,原地撚轉片刻,他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愈發湛藍,一下子高遠了許多,風也漸漸柔和了起來,拂過臉龐,很是舒适。程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索性跑了起來。迎着風,跑得飛快。跑向遠處,跑向天地的盡頭。仿佛唯有此,才能抒發他所有的感情。
不知跑了多少圈,他停了下來,久久地彎着腰。而後攤開早已濕透的掌心,動作輕緩地打開紙條,看着那上面被汗水暈開的七個字。
“在一起。”他低念着這三個字,似是覺得不過瘾,他直起腰,舉起手,對着天空大喊:“在一起!”
一聲高過一聲。嘹亮的聲音,回蕩在郊區遼闊的上空。望着不遠處被他驚起的群鳥,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回響,程勉終于笑了,笑得大聲,笑得滿足,笑得孩子氣。
手中的紙條被風卷起,隐約可見那七個被汗水暈開的字。
——程勉,我們在一起。
程連長談戀愛了。
這件事偵察連裏的人都知道了。也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其中二十三小時五十九分鐘都用來傻樂了。有幾個膽兒肥的趁機打趣他,他也不惱,任他們說完,笑眯眯地走了,脾氣好的有些反常。就這,是傻子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沒幾天,程勉樂不出來了。上面來了指示。天氣一暖和,今年的野外駐訓又要開始了。接到命令,程勉忍不住一聲長嘆。不出乎他的意料,每當有好事發生的時候,老天總要來給他添點亂。本來準備這周末請假外出,現在全黃了。
徐沂忍不住樂:“您老現在發愁,那也是甜蜜的煩惱。連裏多少人還單着呢,給兄弟們留點後路。”
程勉捋了捋精短板寸,回到辦公室,摸出手機,給何筱打電話。那頭接的有些慢,嘟聲響了好幾遍後才被接起。
“喂?”
聽到那邊的背景有些嘈雜,程勉這才反應過來何筱正在上班。“在忙?”
何筱聲音放得很低:“有事嗎?”
“也沒什麽事兒。”程勉笑了笑,“就是想告訴你一聲,這兩天我就帶隊參加野外駐訓了。”
何筱哦了一聲,跟同事小胡交代先替她一會兒,之後拿着手機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要去多長時間?”
“明天出發,差不多三周半。”
說完,兩邊都靜了下來。
程勉不禁有些懊惱這次駐訓來的不是時候。三周半,可不是三天半,雖則只有二十幾天,可對于剛确立關系的兩個人,确實是有些長了。而且T師所在的集團軍共有十餘個野外駐訓點,這次去的偏偏是最遠的一個,來回車程差不多要四五個小時。
還是何筱先打破了沉默。
“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勉也知道,她再也說不出別的。于是他嗯了一聲,厚着臉皮說:“別想我。”
何筱在心裏罵他,可顧及臉面,嘴上還是挺客氣的:“你放心,這點兒覺悟我還是有的。你這話還是留着對自己說吧。”
小同志格外聰明,一下子就戳中程勉的軟肋。他笑了笑,硬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我就算了,反正我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
僅僅一周的時間,他已經設想了無數次見到她時的場景了。現在又要再等将近一個月,不想,是不可能。
何筱一直覺得程帥帥同志很油嘴滑舌,可有些時候又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挺受用的。
“程勉。”她叫住他,“照顧好你自己。”
程勉淺笑:“我知道了。”
程勉這一走,何筱的生活也并無太大變化。之前她與程勉也不過是一個月才能見個兩三回面,即便這次久一點,她也早已經習慣了。并非是有覺悟,而是早晚的事。
時間慢慢進入四月,又到了B市刮風沙的時候,不上班的時候何筱一向懶得出門,卓然一直在電話裏騷擾她,說讓她回去複診。何筱一直敷衍過去,直到卓大小姐發火了,才不得不答應。
挑了個風相對較小的好天氣,何筱圍上口罩出門了。到醫院的時候,卓然正盯着電腦看,眼睛都快粘屏幕上了。見她進來,忙沖她招招手:“笑笑,快過來看!”
“看什麽呀?”
卓然笑眯眯地把電腦屏幕轉到她面前:“這是葉紅旗那孫子打沙漠裏給我發來的照片,怎麽樣,還認識不?”
何筱愣了下,才把視線緩緩移到電腦上。
照片被放大了好幾倍,差不多占據了整個屏幕。背景是廣闊的沙漠腹地,葉紅旗就在那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藍天下。他穿着一身防護服,站在塔架上準備給導彈加注,似是誰叫了他一聲,他轉過了身,對準了鏡頭。由于沒有帶面具,他的臉照得分外清楚。沙漠的風已經将他的臉上的青澀與稚嫩帶走了,現在的他,皮膚黝黑,身形高大,即便是笑,也是成熟和穩重的。再也不是,她印象中那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由于她盯着葉紅旗看的時間過長,卓然表示不滿了。何筱收回視線,笑她:“沒見過你這麽小氣的,我好幾年沒見過他了,多看一會兒怎麽了?”
卓然切一聲,繼續往下拉着看照片,看到某一張的時候,頓住了。因為紅旗在這下面加了行小字,卓然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你知道嗎?這裏的沙漠,是白色的。”
之後再看照片,都沒找出第二句來。卓然不解地擡頭,問何筱:“他沒頭沒腦跟我說這麽一句是什麽意思?”
何筱無語。如果以後能見到紅旗,一定得告訴他:玩浪漫,也得看對象。
“他的意思是,他想你了。”
“想我了?”卓然忍不住眉頭一皺,“想我了他直接回來來看我不就好了?”
何筱忍不住想翻個白眼。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麽這麽些年來卓然都始終認為葉紅旗還在喜歡她了,原因只有一個,智商和情商都太低。
“他不回來,你就不能去看看他?”
卓然瞬間就恍然大悟了。拜紅旗所賜,何筱第一次看見卓然臉紅的模樣,恨不能掏出手機拍下來。
“一句話就想騙我過去?想得美。”卓然猶是嘴硬,見何筱一臉不相信地看着她,更是惱了,“誰騙你誰是小狗。”
何笑失笑:“行了,懶得跟你比幼稚。”
說完作勢要走。卓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叫住她:“先別着急走,有件事還沒跟你說呢。程勉的媽媽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七年等來七個字,帥帥同志表示不容易,懇請親媽別虐他了。乃們說,這請求能答應不?
另外,有美人說我的排版看着費眼,那這版咋樣?
ps: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22、
趙素韞住院兩天了。
何筱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教一個小朋友識字,過肩的齊發整齊地別到耳後,頭不經意一偏,隐約可見幾絲白發。
何筱放慢了腳步,走到她身邊:“趙老師。”
趙老師詫異地擡頭,看見何筱時眼裏立時閃爍出驚喜的光芒:“笑笑,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沒事兒。”聽到消息何筱就跑過來了,根本來不及細想,現下才覺得太匆忙。程勉不在,她都不知要用什麽身份來面對他的母親了。“聽卓然說您生病了,我過來看看。”
趙老師笑了笑,把書還給小朋友,慈祥地拍拍他的小腦瓜,目送他離開,才站起身,扶住何筱的手,拍了拍:“嗨,沒什麽大不了的。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您別瞞我,卓然說您得做手術。”
“沒瞞你。就算是做手術也是個小手術,做完休息一個月又跟正常人一個樣了。”
何筱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到底是什麽毛病?”
趙老師帶何筱三年,也知道她性子犟,只好說:“顱內囊腫。好些年了,一直沒什麽,只是最近感到左手有些抽筋,還頭疼。醫生檢查說要做個手術,不要緊。”
何筱這才松口氣。
之前她的外婆也得過這類病,多年CT複查下來都未發現增大,一直到去世都沒産生影響。趙素韞的症狀稍微嚴重一些,但手術治療之後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您應該告訴我的。”何筱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告訴你幹嘛?”趙素韞側首笑着看她,“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病,還得人晝夜不分守在跟前照顧着?沒那個習慣。就拿這次,程勉和他爸爸都不在我身邊,我這手術就不做了?”
“程伯伯也不在?”
“都是忙。一個野外駐訓,一個下基層了,就留了個警衛員給我。”
何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正巧到了病房,趙素韞招呼警衛員給何筱倒水。何筱看着這個十□歲,在首長夫人面前明顯還有些拘謹的戰士,自己接過了暖壺。
“本來你伯伯說要從老家找個人來,我說我又不是不能動,做完手術請個護工就得了,熬幾天他應該也能回來了。”
“程伯伯的工作就不能往後推一推?”
“推?”趙素韞笑了,“現在的領導視察,哪個不是提前兩三星期甚至一個月就通知的,到時候人家都做好了準備,你一個說不去就不去了?這領導架子你程伯伯可不敢擺。”
越是在高位,越需謹慎和謙虛。程老爺子雖是退了,但有個兒子還在位置上,稍有差池,到時候牽扯的可不就是一個人了。這些事情何筱不是太懂,但能體會。
她看了眼站在門口的警衛員,順着她的目光,趙素韞嘆了口氣:“小夥子太把領導的話當回事了,你一會兒幫我勸勸,讓他回連裏去,明天不要再來了,我這邊沒什麽需要人照顧的。”
何筱應下來,又問:“什麽時候做手術?”
“下周三,都安排好了,不用擔心。”
“那我過來陪您吧。”何筱說的很堅決,并不容她拒絕。
“行啊。”趙素韞答應地很痛快,“我這手術通知單上還得有個人簽字才行,回頭我跟老程說說,讓他全權交給你得了。”
聽到這句話,何筱有些不好意思。
趙老師能說出這種話,莫非是聽程勉說了什麽?
從醫院回家的時候,何筱中途去了趟菜市場,買了幾條魚回去,中午就開始跟老何學熬魚湯。
老何有些納悶:“好好地怎麽突然要學這個?”
之前老何就要教她做菜,一年下來何筱也學會了不少,大部分都是些素菜家常菜,肉類的不常碰,怕一個做不好糟蹋了食材。
“魚湯補腦,我聽人說,常吃魚的人老了之後得老年癡呆的發病率要低一些。您跟我媽都得吃一些。”
老何失笑:“這還用你操心?快快出去,別在這兒給我添亂。”
說着把人攆回了客廳。
何筱氣餒:“您就教教我。”
“那你得老實跟我說說。”
老何自覺自己不算老,還沒到傻的地步。閨女如此反常,必有原因。
何筱也知道瞞不過父親,猶豫了下,說:“程勉的媽媽您還記得吧?趙素韞趙老師,她過兩天要做個腦部手術。”
老何哦了一聲,想了想:“趙老師那時候确實為你費了不少心,你這樣,也是應該的。”
何筱笑了笑:“而且這段時間程伯伯和程勉都不在,我怕她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老何點了點頭,想起什麽,又斜眼看她。何筱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怎麽了?”
“你跟程勉那小子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何筱眼神四處亂瞟,明顯心虛的表現。
老何哼一聲,進了廚房。何筱心一提,正拿不定主意,就聽見老何在裏面喊她了:“想學就趕緊進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何筱咧嘴一笑,跟了進去。
因為怕領導不放心,完不成領導交代的任務,院裏負責警衛的領導還是為趙素韞請了個護工。何筱平時上班,只是做手術那天,提前請好了假,一早就到了醫院。
趙素韞一夜都未睡好,第二天見到何筱,有些疲憊地笑:“到這個歲數了,還以為什麽都不怕了,沒想到昨天夜裏也會睡不着。”
何筱在她身邊坐下:“怕是正常的。
趙素韞搖了搖頭,從床頭櫃裏拿出手機:“昨天晚上,老程打過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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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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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