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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時裝發布會因為高明的高調求婚而沸騰起來，安祭當然不會點頭，她走下臺的時候場面還很失控，程殷素目光鎖定她的背影，掙開楊正寬的鉗制就追了出去。

後臺的女洗手間裏，安祭趴在馬桶上大吐特吐。程殷素進來的時候她已經臉色發白，冷汗沾濕了她額前的發。程殷素過來扶住她的肩膀：“安祭，你沒事吧？”

安祭沖她虛弱地搖頭，她眼睛不知道看的是哪裏，恍恍惚惚像是自言自語：“我看到了一片血紅，好紅好紅，我的手都髒了。”

她捧起雙手看着，好像那上面真的有什麽令人恐懼的東西。程殷素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她手心，可是明明幹幹淨淨的什麽也沒有。

安祭緩緩收回了手，任其垂落在身體兩側，面上看上去很平靜，其實她已經在暗暗握拳。她此刻說話的聲音有些遼遠，不像平時：“記得那一天，她給我發了短信，說她不想活了。我當時在國外，我以為她只是一時失意。當天晚上我就做惡夢，夢到她躺在血泊裏，那種不好的預感太強烈了。可等我飛回來的時候，晴晴已經沒了呼吸了，她就躺在浴室裏，滿地都是血……”

安祭眼裏露出了悲戚，她看向程殷素，又不像是看她，她聲音帶了哭腔：“她死了一天，居然沒人發現！”

“那一刻我恨自己，要是我在她身邊，說不定她就不會出事……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年的冬天，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抱着她的屍體哭了一夜。最後我暈倒了，醒來的時候晴晴已經不見了，我瘋狂地找她，可他們告訴我晴晴已經死了。她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程殷素聽得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問她：“安祭，你在說什麽？”

一行眼淚悄然滑落臉龐，安祭伸手狠狠抹去，自顧自地說：“我沒哭，我的眼淚早就流幹了，我沒哭……”

她翻翻覆覆念着這句話，眼神空洞。程殷素隐隐感到害怕，她晃了晃她的肩膀，“安祭，你清醒一點，你到底是怎麽了？”

安祭突然反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堅定地看着她。程殷素被她看得心裏發毛，而且被她抓得有些疼，她動了動，“安祭，你……你別這樣看着我。”

安祭突然嚴肅起來，“素素，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到這裏她還頓了頓，程殷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從善如流地問她：“什，什麽秘密？”

安祭的嘴一張一合，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語速很慢，一字一頓清晰地傳過來：“我根本就不是吳晴晴。”

“啊？！”程殷素驚呼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被安祭捏疼了，她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安祭，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不要怕，我……”

“篤篤篤——”

敲門聲打斷了安祭的話。

楊正寬在外面催：“素素，有沒有問題？需不需要我進去幫忙？”

程殷素急急忙忙回複他：“沒事，你不要進來！”回頭再看安祭，她着急地追問，“我不怕，你說，我聽着。”

安祭眼珠轉了轉，面色緩了緩，突然嘆了一口氣，“沒事了，逗你玩呢。”

“什麽？！你剛剛吓死我了知不道！”程殷素頓感無力，她一顆心都把她的情緒牽引着忽上忽下，等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卻被告知只是開玩笑？

安祭逐漸恢複了以往的神采，沖她抱歉一笑：“對不起，害你為我擔心了。”她補充說明，“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情緒有些大起大落，你不要介意。”

程殷素還是覺得不大對勁，她又不是傻子，安祭也不是專業演員，剛剛那麽悲痛的一面不可能是演出來的，而且也沒有演的必要啊。她只是想不明白安祭為什麽突然間失控，說的那一番莫名奇妙的話很耐人尋味，程殷素覺得安祭身上肯定有什麽大秘密。

但是安祭卻不給她進一步探究的機會，拉她起來，淡然笑着說：“起來吧，再不出去一會兒你家楊正寬要沖進來了。”

她又開始說說笑笑，可程殷素敏感，聯系剛才她崩潰的情緒，她總覺得安祭是在掩飾些什麽。她紅紅的眼睛騙不了別人，程殷素別扭地提醒：“你要不要洗把臉再出去？”

安祭繼續笑，無所謂的樣子：“不用。”

程殷素還是擔心，她從包裏快速翻出了濕巾遞給她，堅持着：“還是擦擦吧。”

安祭勉強一笑，她不去接濕巾，卻突然将程殷素抱住。太突然了，程殷素愣了愣。但是只一秒鐘安祭就放開了她，“謝謝！”

程殷素傻愣愣的：“不用謝。”

楊正寬守在門外，看得出來已經沒多少耐性了，見她倆出來，他眉頭還是皺着，“外面有些亂，高明的人可能堵住出口了，一時半會兒很難出去。”

安祭說：“你們先走吧，他要的人是我。”

程殷素哪裏放心，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開，“不行，要走一起走。”

安祭沖她笑笑，一點點掰開她的手，“別擔心，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正好我也要找他談談，我跟他該有個了斷了。”她将她推向楊正寬，“你們走吧。”

程殷素依依不舍，“安祭……”

安祭一臉決然地轉身，不再看她。

程殷素揪着楊正寬，說：“安祭有事瞞着我，剛剛在廁所裏她跟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她居然說她不是吳晴晴！”

楊正寬面色不改，将她不安分的兩只手握住，聲音沉穩：“看着我。”

程殷素聽話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不管她是安祭還是吳晴晴，她跟高明之間的事情你都無能為力。你就是沉不住氣，幹着急是沒用的。她說了不用擔心，那麽你就應該相信她。況且還有我呢，安祭要是碰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她還可以找我，你不要太過擔心。”

程殷素心裏還是很亂，她簡單地将剛剛安祭說的那些話告訴了他，之後楊正寬就沉默了，她晃了晃他的手，“你是不是也覺得很詭異？安祭說吳晴晴已經死了，她說她不是吳晴晴，那麽到現在高明還被蒙在鼓裏。安祭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去欺騙高明？他那樣危險的一個人，如果知道真相了，我怕……我擔心安祭的安危！”

楊正寬收緊了她的手，直視她眼睛，“放心，我保證安祭不會有事。”

他的眼睛誠摯懇切，既然都這麽說了，程殷素也不好再說什麽。

他們回到南市的那一天，安祭還在T市，當時她給程殷素打電話，言簡意赅地說：“我很好啊，發布會還有些後續工作沒做好，我過幾天再回去。”

程殷素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車子裏只有引擎的聲音，她揉了揉眼睛，楊正寬看了她一眼：“醒了？馬上就到家了。”

車子最後停在了程家大宅前，程殷素清醒了大半，她坐了起來，“怎麽回的是這裏？”

楊正寬為她解開安全帶，“你爸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讓我們回來一趟。”

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他們回來。可一踏進宅子程殷素就開心不起來了，她又見到了一個早就該消失的人。倆人視線一對接，程殷素憤然開口：“你怎麽還敢來？”

林地仙腿傷已經好了，痊愈之後也改頭換面了，居然穿得挺漂亮的。程殷素目測她身上的衣服，幾件名牌加身，倒是給她增色了。而且程殷素還注意到她居然去弄頭發了，以前毛躁幹枯的一頭長發，現在成了波浪卷。應該是擦了些粉，皮膚比以前白嫩細膩了些。

林地仙見他們進來也不起身，坐在沙發上随手翻看雜志。她抿着嘴笑，也不知道學的誰，連說話時候的聲音都比以前動聽了些，只是在程殷素聽來很刺耳。

“你們來啦，坐吧。”

程殷素火了，這可是她家唉！憑什麽她一個外人敢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對她這麽說話？！

程殷素這次沖上去的時候楊正寬沒有拉她，可她一向不夠強勢，還沒到跟前就滅了威風，只是指着她說：“你給我等我！”這已經是她所能說出口的，最具威脅性的話了。

擡眼就見程海生跟梁嘉怡牽手正從樓梯上下來，他精神看上去很好，容光煥發地沖他們打招呼：“回來了就好，開飯吧。”

飯桌上因為莫名出現的一個女人再次氣氛怪異，菜一道道端了上來。程海生突然朗聲大笑，他拉過梁嘉怡的手，笑意直達眼底，聲音難以掩飾的愉悅：“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嘉怡她懷孕了。”

“哐——當——”

程殷素手一抖就打翻了眼前的碗筷，她猶未察覺，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對面正垂着頭、面色含春的梁嘉怡，身體僵硬得猶如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