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凋敝(新)
皇帝說完,和梨子上來催促,“盛宮人,謝恩退下。”
初初撲上去抱住皇帝的腿,“皇上,您還沒答應,只要不處死邱太醫,要我怎麽樣都沒關系。”
“吓!”和梨子上前拽她,“你這女子,怎麽恁不懂事,還不快松開!”
初初畢竟肩上傷還未全好,吃痛松手,跌趴到地上,和梨子喚來兩個小侍,一邊一個将人架起,“皇上!皇上!”她心中充滿絕望,拉扯中頭發也散了,一雙眸子像注了火似的,水光和火光交融。
小侍們一刻也不耽擱,将她拖拽着帶出殿外。
沈骥今日當值,帶着幾個手下巡查到這一帶,見兩個小侍拖着個女子從長慶殿大殿出來,一人還捂着那女子的嘴,覺得奇怪,恰看見後面和梨子小跑着出來了,便問,“和公公,這是怎麽了?”
和梨子略站住,揩了揩額上的汗,“沒什麽,一個宮女不懂事,砸了個盤子。”
沈骥點點頭,“這點小事也要勞你這大總管出來,真真盡心。”
他二人平素相熟,經常玩笑,和梨子現在卻沒心情,“将軍,您看……”沈骥現在是內侍衛副統領、領從四品護衛将軍銜,他笑道,“不耽誤你的正事了。”自帶着侍衛們離去。
小侍們将初初帶到一處僻靜的排房處,打開門,将她推進去,再“砰”一聲把門關上。
初初撲到門上,門已關死,她抓住門拴處,慢慢滑到地上。
恨,好恨!黑暗中她默默哭泣着,淚水從眼眶湧出來,從滾燙變成冰涼。徒勞地用手砸,用腳踢,門不會開,她知道,但還是繼續拍打,發洩着心中鼓脹到頂點的恨意和憤懑。
是的,她恨。她恨這扇門,恨這個皇宮,恨皇帝,他不是彩鴉,她無法簡單地用碎瓦片紮到他脖子裏,恨老天,為什麽要讓家人都死了,卻把她留下來活着,恨自己,怎麽就這麽自私害了無辜的人!
可是,可是她不過是想要出去,不過是想要不去奉承一個自己不甘願奉承的人,這樣的錯誤又有多大?皇帝富有四海,自己卻一無所有,難道要讓她完全忘記親人的屍骨和血,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恩寵!不,她做不到,做不到啊!
皇帝強大,她服氣,她認輸!她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想着能與他抗争,只是想離開而已,卻連這個都演變成一樁罪過。
初初抱住膝蓋,再也忍耐不住地失聲痛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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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得寵的盛才人從一夕之間又變回盛宮人,重新去做長慶殿一個宮婢,同時太醫院的邱先仁因私開禁藥被賜毒酒一杯,這可說是弘德帝即位以來後宮的第一樁非正常事件。一些入宮早、資歷老的嫔妃們私下裏議論,如之前差點因屬狗沖撞孕期中的柳皇後的李美人,“那些女子出身低微,鮮有教養,終究不靠譜。”也有人咂舌,“私自避孕,好大的膽子。”
劉貴人到方貴妃處詢問,“貴妃妹妹,我可服了你啦!”
方貴妃白她一眼,“別胡說,關我什麽事。”
劉貴人不再多問,話題一轉,“接下來,該那個史什麽的得意了吧,”皺皺眉,“其實她還更惹人厭些。”
方貴妃輕笑,“你啊你,真沒有個大婦的樣子。”
劉貴妃接茬笑道,“臣妾本來就不是大婦嘛,哪有貴妃妹妹母儀天下的風範。”
方貴妃止住她,“別亂說了。史良媛麽,呵,怕也難再得意了呢。”
“哦?”劉貴人看着貴妃,眼睛撲朔。
不過這一次貴妃卻沒有說準,只因幾日後史靖苿診出了喜脈,現在皇帝雖然年輕,但皇宮裏只有大皇子、三公主兩個孩子,史靖苿的懷娠當真是大喜事一樁,皇帝、太後親自探視,并命其遷入方貴妃的長信宮,由貴妃親自看顧。
就在衆人以為這位幸運的史良媛要一枝獨秀的時候,她卻并沒有因孕獲寵。相反,反倒是還在含德殿的宋仙兒和鄧美人更得皇帝的慧眼,此外還有明光殿的許美人許知萱亦得到皇帝愛重。三個人平分春|色,衆人的焦點很快集中在她們身上,初初所引起的不過是後宮中的細小波瀾,很快被遺忘在長慶殿的角落。
周微瀾去探視太後時嘆,“初初可真是負了你的一番心血了。”
任太後也嘆息,“那孩子的性子……唉,我何嘗不是早知道她,才藏起來不想給皇帝看到,那淮西王家的大世子有多配她,即便不能做王妃,側妃、長史還是使得的,真是造化弄人!”
若不是皇帝那一句“留在長慶殿做一個服侍朕的宮人”,和梨子真不想再見到初初,宮裏那麽大,長慶殿那麽大,随便把她交到哪一處就是了——不是他和梨子心狠,而是這個女子,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到每根頭發絲兒都透着麻煩。
聽說她就是快被拉到亂墳崗時被任開慎家的總管給救出來的,得,那胡總管死了吧!現在到邱太醫,邱太醫會幫助她,和梨子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就是現在,當門被打開,那女孩子倚着牆壁,雙手抱膝,眼睛半睜着一動不動的樣子,長發散了一身,連他這個絕了根的半男人都忍不住心生憐意,聲音也放輕了些。
“盛宮人、盛宮人!”走到初初面前,和梨子輕喚。
初初不應,也不動彈,和梨子沒由來一慌,忙将手指探到她鼻子下面,初初這時候轉過臉,不去看他,他才放下心,直起身正色道,“盛宮人,快起來随我來。”
和梨子将初初帶到一個姓商的女官那裏。商宮儀負責長慶殿主殿內務,手底下管着五六十名宮女,自然而然比之前負責庫房事務的張宮儀多出精明幹練。把初初交到這裏是和梨子向總管太監石寶順請示過了的,所以商宮儀問起時,和梨子底氣很足,“是石總管交代的。”
商宮儀只好不說話了。其實她哪裏想要初初,在皇帝身邊伺候,最重要就是一個穩當,可眼前的女子卻代表着麻煩,商宮儀知道她的經歷,也隐約聽說了昨晚上大殿上發生的事,在她的眼裏,初初就是一個桀骜、有心機、不知好歹的人。
總之就是麻煩!
“你都會些什麽?”她看向初初,問。
初初不做聲,和梨子連忙道,“盛宮人之前在太後殿服侍過太後老人家,在咱們這料理過器物,她會寫字。”
商宮儀白他一眼,“我這裏都是端茶倒水的粗活。”
和梨子雖是皇帝近前的紅人,這時候也只能陪笑。
“行了,”商宮儀也不能不賣他面子,更何況還有石寶順的交代,眼睛又看向初初,“聽說你身上還有傷,先歇兩天。不過,我這裏可不養閑人,休息這幾天,你先把大家新領的衣服都縫補好。”宮內每季都發衣物,新領的宮衣須将扣子和領口、袖口這些容易開線的地方加固定牢。
和梨子盯着初初,後者還不說話,他喝道,“盛宮人,商宮儀與你說話,聽到了沒有?”
商宮儀擺擺手,“小和公公別費心了,這裏有我呢。”
近十餘天之後,初初恢複的差不多了,商宮儀便給她排班值日。
宮人當值類似于現代的倒班,商宮儀手下加上初初共五十三名宮女,十六人一班,一班四個時辰,相當于三班倒,另有五人兩個是她的副手,三個做機動名額。
長慶殿大,光主殿的大殿、會客的地方、寝宮、辦公的地方,林林總總就七八個房間,一班十六個人聽着多,一個屋子站兩個也就沒了。
按道理,宮人們應該經過培訓挑選才能進入寝殿伺候,但只因皇帝那句“在朕身邊服侍”,和梨子摸不清他的意思,便與商宮儀商議,讓初初先進寝宮當值,若是皇帝徹底厭惡了她,再打發去別處,彼此都解脫。
但是商宮儀還是不放心。這姑娘雖然到她這以後都整日裏默默的,該幹的活後來也幹了,但她見過多少人了,看得出她是個烈性的,千般叮咛,“不管你以前是誰,現在身為奴婢,就要盡一個奴婢的本分,做主子的傲氣趁早收起來,跟誰傲,也不能跟皇上傲!做人最重要就是該低頭時低頭,我看你雖日日把頭低着,卻從來沒真低過頭。沒錯,你只是一個宮人,但你上頭有我,身邊還有同伴,不要因為你連累到他人。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盛宮人?”
最後那句話戳到她心窩子裏去了,初初心中一陣澀意,沉默地欠了欠身。
皇帝起的早,卯時(淩晨五點)不到便宴起。宮人們就要更早得起來,做好準備候其起身。
如果你極端厭惡憎恨一個人,卻仍不得不必須面對他、卑微地服侍他,心情會是怎麽樣的?
初初和其他宮人一樣躬身侍立,半低着頭,寝殿內很安靜,只有皇帝洗面淅淅瀝瀝的水聲,還有宮人們穿梭其間腳步在地板上發出的輕微聲音。
一個宮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初初一愣,緊接着看到皇帝站在那裏,該要為他更衣。
皇帝今日早朝,須着朝服,三個宮人為他更衣,那兩個宮人已為他穿戴好上衣、下裳退下,初初手捧玉帶走過來。
她走近時燕赜即意識到是她,轉過身。
皇帝看了她一會,擡高雙手,初初便彎腰将玉帶系在他腰間,而後,蹲下來為他整理敝膝,最後,另一人将绶帶、玉佩捧來,初初将它們系到帶上。
過程中皇帝不發一語,穿戴完畢後,初初等人欠身恭送,皇帝寬大的袍袖刮到她面上,初初忍着痛,沒有做聲。
皇帝出去後,初初偷偷摸了摸面頰,卻不料耳朵破了,原是皇帝的袖子上綴着金珠,可能砸到她時正好勾住了耳墜,便将耳垂扯了個小口子。
其他人好像都沒有看到,大家各自散去站回到原位。
下值回屋,一個小宮女推開她的門,手裏拿着藥酒。
“你別動,這裏扯了一個口子,”這小宮女叫栖霞,今日她們一起當值。
“疼嗎?”栖霞将藥酒給初初塗抹上,拍拍胸口,“哎呀好險,差點就把耳垂扯豁了。”
傷口很小,又過了那麽長時間,早已經不疼,初初對栖霞道,“謝謝你。”
栖霞笑道,“謝什麽,這都是常有的事,上次一個姐姐擦浴池的時候不當心從臺子上跌下來,頭都摔破了呢,以後當心一些就成。”說完收拾好藥酒紗布,“我走啦,衣服還沒洗呢。”
初初沒做聲,栖霞自推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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