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求之(新)
————————————覆闌纖弱綠條長,帶雪沖寒折嫩紅——————————————
“皇上,您喝醉了。”
皇帝抱着初初走出來,少女衣衫不整臉色緋紅,神智已然不清,皇帝白袍的前襟也大敞開,松松垮垮地墜在腰間。
沈骥閉上眼,甜絲絲的香氣鑽入鼻中,鑽潛到每一個毛孔末梢,他的頭也暈沉。
“朕是醉了,但還沒醉到看不清你們在想什麽、做什麽。”燕赜笑着,看向他,眼睛深的噬人。
楚楚動人的美人,雄姿威武的将軍,他竟成了多餘的那一個。第一次相救是偶然,第二次相救是有心,那麽這第三次呢?如果不是有情意,哪裏來的那麽多機緣。
不過沒關系,他是皇帝,整個天下都在腳下,沒有什麽舍不得。懷裏的女子輕的像一朵雲,卻如棉絮一重一重堵在心間,令到人很有一種想要割舍下去的欲|望,越是關切,就越是痛恨,越是怕失去,就越是在想,失去了又怎樣?就這樣抛出去,看它是會高高飄起,還是被扯碎。
少女的兩顆水滴一樣的乳,被鉗制的雙臂絞在身後,益發盈盈地晃着,沈骥艱難的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去看她,可是白天路過浮橋時,馬蹄踩空,被拉起入懷的時候它們就像投林的幼鳥一樣落入掌中,他慌忙移開了。白馬其實沒有受驚,但他還是決定帶她共乘。
一切都是為了皇帝!只因她是皇帝的女人,所以他才會關切她的安危,保護她、救助她,甚至奉勸她要對皇帝順從。但是真的只是這樣嗎?湧動的異樣的、浮蕩的感覺,他曾經告訴自己,這無關別的,只因風光霁月,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或許只是這樣吧,或許是因為這香味吧,沈骥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已經俯身含住她的紅唇。
一夜無話。
和梨子跪在地上,縮成一個團,額頭上一片烏青。上面靜的沒有一絲聲音,他又悔又怕,将頭又往臂彎裏縮了縮。
“你做的好事!”終于,上面的人忍不住,起身踹翻旁邊的香爐,闊口雙耳青銅香爐有幾百斤重,一下子被踹倒,灰白色的香灰撒了一地,彌漫起一層塵氣。
皇帝提着劍,“陛下!”和梨子當真又恨又悔,當當地重重磕幾個頭,滿臉的涕淚,“嗚嗚嗚,奴婢錯了,嗚嗚嗚,您殺了奴婢吧!”
皇帝一劍斬到他腿上,“呃喲!”和梨子咬破舌尖,不敢出聲,大腿上鮮血直流。
燕赜提着劍,胸膛起伏,不管怎麽樣,大錯已經鑄成,一整夜的荒唐迷亂,現在整個腸腹間都是翻天倒海的酸脹與懊悔,那一口氣堵的,竟是無法出、無法洩,無法挽回。
皇帝突然的兇惡的眼神,和梨子吓的閉眼,繃緊身子,牙齒咬的咯咯的。半天卻沒有動靜,他偷偷睜開一條縫兒,只見皇帝狠狠地握緊拳,再慢慢松開,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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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聽到他低冷的聲音問,“昨天幾人在殿上?”
和梨子連忙擡頭,馬上又低下,不敢往上看,“回,回皇上話,整個大殿,一共五個。”
“全部賜死。朕不希望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再有另外任何一個人知道。”
和梨子全身發抖,重重叩頭,“是。”
碧藍的天空在窗頁的網格裏,風透進來,夾雜着淡淡的青草和花香。
是一個好天呢!初初想,淚水浸到袖子上。枭鷹站在臺子上,歪着腦袋用淡金色的眼睛看着她,似乎不大明白這從眼睛裏出來的東西是什麽。
淚濕羅衣,兒女情長。
記憶中,往往是她午睡剛醒的時刻,她的娘親柳氏就會在這樣一個閑慵的午後,看着窗外,低下頭以袖拭淚。都說柳芸青美,的确,這樣子美人窗前拭淚的樣子确如畫一般,但誰能知道這畫裏的美人有多少寂寞凄楚。
“娘,”她那時候不明白,但也不想驚動娘親,許久才坐起身輕喚。柳氏連忙抹去淚痕轉過來看她,“小溪醒了?”微笑着走過來,掩飾方才哭過的痕跡,可是那一雙略帶着苦意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已透過這張酷似的小臉,看透她的一生。
是輪回嗎?還是注定,為什麽越是逃避什麽,就越是躲不掉,越是抗拒,事情就變得越糟。昨夜的一幕幕景象映到腦中,他們一個一個是那樣強壯,年輕的身體和肌肉像堅硬的岩石,不知疲倦的戳戮,比賽一樣得恨不能把她撞碎碾碎,而她呢,初初閉上眼,雙拳攥緊——哀求,嬌吟,哭泣,她幾乎是奉獻出了一切軟弱和臣服。
有多酴醾火熱,就有多羞恥冰冷。他們殘忍地撕扯掉最後一層保護的皮,內裏血肉都翻出來赤淋淋給人欣賞,淘空所有。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初初不動,又是和梨子或是送飯的小宮女吧,早上這個皇帝身邊的紅人跪在她面前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那香……”可是又有什麽意義!
“盛……是我。”
初初一震,身子輕顫起來。
外面頓了一下,又敲了敲門,初初冷冷道,“你走。”下意識将自己攬的更緊。不管他是怎麽繞到這內宮裏的,又是如何避開外面的宮人,她不想知道,也不關心。
外面沒了聲音,可不一會,網格窗突然打開,沈骥從窗戶裏竄了進來。
初初一驚,沒想到他竟然翻窗而入,但迅速武裝好自己,擦去眼淚。枭鷹看見沈骥,立刻飛了過去。
“你,還好嗎?”“你來做什麽?”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道。
“我?”初初的臉白的像冰,“沈将軍是不是怕我尋死?”
沈骥沒有做聲,算是默認。
“我并沒有死,也不打算死,您可以走了。”她冷冷道,背過身去。
枭鷹其實更喜歡站在沈骥肩上的感覺,可終是舍不下美人,在他肩上留戀地踏了踏,飛回到初初身邊。
“初初,”,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喚她,初初禁不住一顫。
“我只問一句,你願意嫁給我嗎?”
“皇上,沈将軍求見。”皇帝已決定明日回銮,今天是最後一晚,行宮的宮人們倍加小心。
燕赜皺眉,半晌道,“讓他進來。”
和梨子一瘸一拐地,招呼着宮人們都退去,自己守在門邊。
“不可能!”皇帝将筆甩到案上,擡起眼沉沉地道。
“陛下!”沈骥保持單膝下跪的姿勢,“請陛下成全。”
“呵,成全!”燕赜獰笑,“她是朕的女人,還由不得你來成全。”
“陛下——”
“昨天的事朕以後不想再提,”燕赜飛快地道,眼睛嚴厲地看過來,聲音放緩,“不過阿骥你若是真有心成婚,朕倒可以為你指一樁良緣。聽說甘榮坤的女兒一直等着你,這樣的癡情還不夠動人?”
“謝皇上,不過,臣只願意和自己中意的女人。”
沈骥說完擡起頭,和皇帝對視。
一本書向他飛擲過來,沈骥側臉避過。
“想打架嗎?”皇帝站起身。
沈骥亦站起,“臣奉陪!”
月光下,太月殿前的廣場上,一黑一白兩個身影鬥的兇狠。
和梨子拖着傷腿,與幾個侍衛遠遠站着,“皇上的身手又進益了,”“到底是沈大人,我們可不敢跟皇上這麽玩。”他們的聲音很輕松,以為兩人不過是像從前一樣交手過招,但和梨子卻是滿腹擔憂,既唯恐侍衛們站的近聽到什麽,又怕沈骥真的失手傷了皇帝。
燕赜一個虛晃,用胳膊将沈骥脖頸勒住,“不是說一生一世一雙人?你的青璃呢?全都忘了?”
沈骥掙脫開,反将皇帝翻壓到身下,“你若是真心,又怎麽舍得這樣對她!”
兩人都是惱羞成怒,彼此之間的拆招更是兇狠。沈骥自五歲起陪侍皇帝,做他的伴讀,兩人之間相處的時間都超過與自己的兄弟,弘德帝自幼天資過人,龍質鳳章,目下無物,沈骥卻是沉穩內斂,木秀于林,太宗曾看着兩個孩子對沈薄道,“吾兒佳,卿子也佳,幸甚!”确實,十幾年來,皇帝對沈骥亦友亦兄,沈骥對皇帝亦主亦弟,君臣間的情誼非同一般。但是現在,燕赜恨不能将沈骥吃了,沈骥也全不像平時比試時那樣時時相讓,兩個人的每一拳每一腳都出去的實實在在。
和梨子在旁邊看的擔憂無比,這時候一個小宮女跑過來,他一聽消息,忙跑到場下跪倒,壓低着聲音道,“皇上,初初姑娘昏倒了。”
兩個人頓時停下來。
“你說什麽?怎麽回事?”燕赜甩開沈骥,走過來問。
“已經請了醫娘,”見二人分開,和梨子輕吐了口氣。
皇帝走到報信的小宮女身邊,“帶朕過去。”
“是,”小宮女忙應道,轉身帶路。
“這位姑娘平日保養太差,憂思又重,氣行不暢,故而有經痛頑症。”行宮的醫娘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倒像是見過世面的,面對臉繃的像雷公一樣的皇帝,依然侃侃而談。相反,她倒是有些奇怪,不過是一個宮人痛經昏倒了,怎麽皇帝就黑着一張臉來了,臉上還有汗有傷,一副剛和人幹過架的模樣。
聽到醫娘的話,皇帝松了一口氣,再看看榻上躺着的女子,面無血色,眼睛下面隐隐的青黑,又皺了皺眉。
“有什麽辦法治好嗎?”他問。
醫娘道,“這種病是女人常見症,她的重些,需平日細細調理,沒有立竿見影的藥。”
一個宮人過來,“李姑姑,請随奴婢開藥去吧。”
李醫娘走出內室,看見一個面容嚴峻的高大男子站在大殿,看着內殿的方向,目含關切。
不一會,皇帝出來了,李醫娘不再多看,随宮娥出去。
“她怎麽樣了?”沈骥問。
“沒有什麽大事。”皇帝道。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阿骥,”皇帝的聲音很淡,已經完全沒有剛才的火氣,“你方才說的事,朕不想再聽你提第二次。”
皇帝行獵回宮,并沒有像之前劉貴人猜的那樣,初初乘機複寵,反而是索性她連皇帝寝宮當值的差使也不做了,好像一下子就消失在這深深的宮城裏。
有一日現居住在長信宮的史良媛說是扭了腳,動了胎氣,皇帝過去看問,不知怎麽史靖苿就惹惱了他,皇帝命她今後就呆在長信宮,哪裏也不準去,一直到生産,又命方貴妃多多看顧。說是安胎,其實就是禁足。
不僅孕中的史靖苿徹底失了寵,含德殿的鄧美人和宋仙兒也不大像以前那樣得意,倒是明光殿的許知萱時常被喚到長慶殿相陪。許知萱為人平和,性格穩重,衆人都服,善妒如劉貴人便也沒那麽多說的,奉承着方貴妃,“還是貴妃娘娘的眼睛準,這一撥新人裏,真的就許美人最後顯出來。”
方貴妃笑笑,“畢竟是許大人家教養出來的小姐,底蘊是厚重些。”
劉貴人忙道,“再也比不過娘娘家,方家百年世家,是真正的清貴之家。”
方貴妃打趣她,“那阿靜你呢?你們可是邵太後(太宗生母,太祖側室,太宗即位後追封其為太後)的娘家。”劉貴人出自邵太後母族,論起來,她是皇帝的表妹。
劉貴人自嘲,“若沒有這樣一層身份,哪裏輪得到我進宮?”
貴妃拍拍她手,“阿靜不要再煩擾。還記得本宮問過你這深宮裏最緊要的是什麽?身位妃嫔,最緊要就是身份,皇上是明君,最是講理,只要安安分分,一世的榮華是少不了的。”
只是寂寞些。
劉貴人知道她是借史靖苿的事說話,嘆口氣,“也只好這樣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大會看霸王名單,漏了的童鞋見諒:
kd、黃桃、kikiathena、鏡花水月、乖乖、咩咩羊、大美嘎歡歡喜、妮妮愛化妝、芳芳、兮兮,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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