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祈福

——————————————鬥轉參橫一夜霜,夜幕垂垂月半廊———————————

這一日皇帝與西南入京諸将打馬球,皇帝領皇宮禁衛,沈骥霍沖領大理戰場回來的将士,雙方都是年輕氣盛、骁勇悍戰之輩,這一場拼殺殺的異常痛快。

回到祥雲殿,宮人們禀報衛國夫人已遵旨在書房等候,皇帝不及更衣,先來到書房。

初初跪坐在長榻上,正蹙眉看着書案前的海棠畫軸,畫中的情景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好像是在夢裏。

“你在西面的時候,朕有一日夢到你,在夢裏面喚朕三郎,還告訴朕說,再不去找你,你便要跟別人走了。”

身後響起皇帝的聲音,音色清淡,初初半轉過身子,輕輕欠身。

燕赜走到榻前,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問,“今天覺得怎麽樣?”

初初頓了一下,答,“很好,孩子很健壯。”擡起頭來看皇帝,兩個人雖離的近,卻都有些看不清對方表情的感覺,她馬上再低下頭。

皇帝再摸了摸她的頭發。

走到座前,揮毫寫下一個字,讓她來看,“這一個蓮字,可襯得上你?”

他溫柔起來的時候,那一雙眼睛有如清潭裏的水,瞳似墨,初初看着他不能答話。

“皇上,”長長的眼睫終究是垂下去,初初道,“我有一事相求。”

“說。”

“我想把這個孩子生在雲南,不要讓人知道他的母親。”

皇帝沒有說什麽,只是問,“然後呢?”

然後……那冷冰冰的美人呆了一會,輕輕道,“然後我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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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間沉悶地能殺死人。

運動後的熱度一點點退去,汗水冷了,從胸膛一直到指尖那裏,皇帝先開口,打破沉悶,“我大概曾經說過,你真的很能讓人掃興。”

他的聲音很淡,淡的像浮悠不動的一盞茶水,初初卻覺到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鉗到自己的喉頭,七個多月的身孕,已然月份很大了,時不時就會有喘不上氣的感覺。

燕赜接着道,“你明知道我最不能容人欺騙于我,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很誠懇的語氣,初初喉頭間卻越來越澀重。我本來沒有做錯什麽,她恍惚間在想,可為什麽好像是做錯了,盛初初擡起頭,看向一案之隔對面的男人,想要一個答案。

如果說是恨着他也好,心中藏着一把刀,什麽都不怕。如果說是愛着他也好,把什麽都忘了,像前朝的麗妃那樣,安安分分做一個寵妃。

年輕的帝王靜靜地坐在那裏,看着面前的女子搖搖欲墜,臉蒼白的像一塊冰。

“人為什麽要有心?”她最後這麽樣兒問他,然後,陷入昏迷。

初初醒過來的時候,聽見外面輕聲細語聲,她呆了一會,辨認出那大概是太醫周宗良的聲音。

琥珀色的輕紗低垂,依稀能看見安神香在外面香案的銅鼎裏絲絲吐着煙,銅鏡裏可以看見兩個梳着雙丫髻的侍女低眉斂目地雙手交握站在門口那裏,她們輕輕蹲身,是皇帝進來了。

紗幔打開,皇帝坐到床榻上,摸摸她的手,微一皺眉。

“陛下是怎麽知道的?”初初問。

“依你的性子,若這個孩子不是朕的,怕死都不會回來。”他沉默了一會,“還有阿骥,若不是已經知曉什麽,定不會放棄。”

竟死漏在彼此各自,心有靈犀。

“那為什麽還……”大眼睛擡起來,想到那一晚,臉上不由微微發赧。

燕赜貪戀這一絲羞色,略帶着些自嘲,“初初,你何曾給我一夕溫柔。”

初初看着他,眼睛裏面澄淨剔透,帶着些微兒期盼,“皇上,皇上不可以放我走嗎?”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若放你走,朕不會滿足。”

“可是,我還不想進宮。”初初道,眼睛看向遠方,“這宮牆太高了,壓的人心慌。我也不是那畫上面的她,陛下,不是個容易快樂的人,若你這時候就把我拘在這裏,我怕……”

皇帝道,“說來說去,又回到原點。”

初初瞅着他,“陛下,這是您的決定,您應當知道,無論決定是什麽,我都沒辦法反抗。”

沈骥緩緩擦拭着他的那把長刀,張夫人進來,“二弟,阿娘想見你。”

“如果是成親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二弟……”張氏夫人覺得很為難,她自己與沈恭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後琴瑟和鳴,雖說沒有轟轟烈烈,但這種細水長流,也算美滿。

二叔沈骥,人中龍鳳,奈何情路多舛,張夫人實在理解不了他們之間的事。若說這件事在坊間,有說風流,不知其心苦,有說下流,亦不知其心苦,但沈骥竟是一心一意心無旁骛,那一股子在戰場上的倔勁用到這裏,意志甚堅,誰也強不了他。

這時候有下人來報,“二爺,宮裏面請您過去。”

沈骥放下刀,向長嫂一揖,走了出去。

皇帝在校場等他。

上午在馬球場上,兩邊人馬雖拼殺的激烈,沈骥本人與皇帝也有幾次面對面的交鋒沖撞,但彼此都沒說一句話。此刻看見皇帝站在那裏,沈骥先上前行禮,皇帝道,“你很快。”

沈骥站起身,“便皇上不叫臣,臣也預備來拜見皇上。”

皇帝看着他,風吹起他的衣擺,沈骥道,“臣後日離京,向陛下拜別。”說罷跪下,向皇帝叩首。

皇帝的眉頭皺起,“你這時何意?”

沈骥起身,擡起頭看着他,黝黑的面龐平靜肅然,“今日一去,不再進京。”說罷轉身便走。

皇帝一怔,沈骥已走出幾步開外,“阿骥!”皇帝沉聲喚。

沈骥略微一停,繼續向前走。

皇帝背着的手拿着弓箭,立時揚起,一箭射出。

箭首幾是貼着沈骥的面頰擦出去,他依然不停,皇帝再一箭,沈骥略一偏過,聽着風聲走勢,一手揚起将羽箭抓住,回轉過身。兩人的眼睛對到一起。

沈骥握住羽箭,将落到嘴間的發絲吐出,“三郎,我忍耐至斯,不過是為了她。”

奪妻之痛,刻骨剜心,可他已經如此逼壓,若他也這樣,要讓她怎麽做?

退讓,不因為對方是帝王,只為憐卿之深。

皇帝淡淡道,“她本來就是我的。”

沈骥将手中的羽箭擲到地上,轉身便走。

“嗖”的一聲,又一支箭矢破空而發,這一次他沒有躲過去,羽箭深深地紮入左肩。

皇帝精于箭術,不遜于戰場良将,這一箭幾乎無聲,勢大力沉,饒沈骥如鋼似鐵,亦不禁向前一撲,單膝跪到地上。

一手撐着費力地站起,轉過身,皇帝面如嚴罩,“這是你欠我的。”他扔下弓箭,一頓,“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

沈骥不理解皇帝這一箭的意思,直到第二天宮中傳來聖意,皇帝命衛國夫人與巫神一道回去雲南,設楚雄府(原大理威楚府),為兩國交戰中死去的戰士百姓亡靈祈福,為期兩年。

為亡靈祈福本是巫神之前乞順時向皇帝陛下提議,考慮到大戰之後,特別是疆土開闊,須對新地子民示以懷柔,皇帝已口頭上準許,只尚未公布。與祈福令一道發布的還有,皇帝命免戰地從朱提郡到最西南邊陲二十個郡縣的三年稅賦,加之劉宗生早在戰争結束時就實施的戰俘全部放還歸家政策,免稅、祈福、散俘,被後世稱為大周滅大理之後的“三恩令”,一經推出,萬民拜服,大理降順後,雖經朝代變遷,華夏歷史上卻再沒有離開過中國的版圖。

唯一的一個變數是衛國夫人代表大周與巫神一道西區,擔當祈福重任,但誰敢質疑陛下的旨意?更何況,細琢磨此事合情合理——對大周将士而言,她在交戰正酣時登上城牆,促使戰争結束,對原大理百姓而言,她拆穿了忽林的真實身份,并為巫神認可,甚至有人已将她奉若神女,由她代表大周祈福,體現出了皇帝陛下十足的誠意,可謂恰如其分,再合适不過了。

天佑七年三月十日的史館宮志上,一共記載有兩件大事,一為行宮的史良媛誕下麟兒,為三皇子,一為衛國夫人與巫神離京,輔國大将軍、懷化大将軍随行。

西去的馬車上,盛初初撫摸着自己渾圓的肚皮,想到臨行前一夜皇帝赤着足站在鋪滿月霜的偏廊下,轉身對她說道,“這是朕的孩子,等你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他。”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到下周二,稻谷有一個特別重要的case要趕,不知道能不能擠出來時間碼字,可能的話會在周日發一章,周日沒有也表罵我哈,最遲周三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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