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撈月
—————————————縱使長條似舊垂,奈何攀折他人手————————————
劉一刀從值房出來,一溜小跑,回到徵央宮。
初初聽完,問他,“劉公公在史館有沒有相熟的人,”
大周朝禁止宦官與大臣私下串通,但大臣們輔佐皇帝處理外務,宦官服侍皇帝衣食起居,像大監石寶順、皇帝的貼身內侍和梨子等重要宦官,還兼着幫助皇帝整理文書、傳喚大臣、甚或是帶話的職責,公務上不可能沒有往來。劉一刀跟着石寶順很久了,這時候正派上用場。
而且,皇帝把自己派到蓮妃身邊,就是給她用的,這一點劉一刀心知肚明。怎麽用,看她的手段,怎麽被用,則看他的心腸。
他劉一刀老辣人了,正也要趁此掂一掂自己這位新主子蓮妃娘娘的斤兩,趁不趁他全力追随。
當下見她平靜得聽完,先不說別的,卻問到史館這裏,便試探着問,“娘娘的意思是……”
盛初初道,“我想看看這位陳志大夫以前是否與我父親有過來往。”
劉一刀懂了。“史館有一位編修,确實欠着老奴幾分人情,”他擡起頭道,“老奴這就去辦。”
當晚,監星館的陳志大夫一封奏折遞上,堅持自己的觀點,并直接建議封三皇子歸為滇王,把西南道化為滇王的封地。
大周的建制,無論是皇族的燕姓王還是異姓王都有封地,但只能算是食邑,王爺只享受封地的部分稅收,不參與行政管理。如無特殊原因,皇子們十五歲行冠禮(注:皇子冠禮早行)後才封王,因此陳志的這一提議不可謂不大膽。
同時,胡禦史的折子也到了,和廷上一樣,指責陳志阿附蓮妃,甚至對前衛國夫人本人都有影射,暗指她暗中與陳志有勾連,欲借星象之說為三皇子造勢。
更扒出一層皮來,原來陳志二十年前剛入監星館便與當時的大夫有過一次論戰,盛肇毅彼時也年輕,領着一幫禦史站到了他這邊,幫助陳志過關,若沒有禦史們當時的鼎力相助,陳志或早已被監星館掃地出門。
監星館、禦史臺,都是可以直接向皇帝呈遞奏折、不用經過中書省的地方,皇帝将兩份奏折閱罷,将它們放到臺上。
和梨子見是收工的架勢,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今天去哪兒?”
皇帝站起身道,“去明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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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梨子退下,忙讓人通知許美人準備接駕。
不到兩天,蓮妃與盛肇毅的故交陳志勾連,欲趁連闳大夫西山游歷之際,借天象為三皇子造勢封王的傳言在宮內外悄悄流傳開來。
加上皇帝這兩天沒有再臨幸徵央宮,嫔妃們再看初初的眼光就多了些異樣。
初初領着小龜來到太後殿給任氏請安的時候,就聽見劉貴人在向方貴妃道,“……心也太大了,大郎都還沒有弄呢,她着什麽急……”
一個中年宮女咳嗽了一聲,她方擡頭看見初初母子來了,瞟了初初一眼,端起茶杯住了嘴。
太後還沒來,初初對小龜道,“你跟着這位姑姑去找大郎哥哥玩,好不好?”
小龜已漸漸能說一些簡單的言語,點頭道,“好。”
看着孩子和中年宮女一起隐入通往內室的回廊,初初坐到方貴妃對面。
劉貴人是這樣的,見不到人的時候可以猛講對方壞話,初初真到她跟前了,她又渾身貓抓一樣的不得勁,左張右顧得像是屁股下硌了什麽東西,一會兒一杯茶就喝空了。
初初并沒有看她,從坐下起,她一直看着自己正對面正襟危坐、姿儀端莊的貴妃方蘊兮。
方蘊兮端是沉得住氣的,過了一會兒,才瞭起眼睛看向初初,“蓮妃是有話要與本宮說嗎?”
“貴妃娘娘,”蓮妃的聲音很嬌很涼,讓人聽着心裏頭酥一陣,後背同時卻像抵着一把刀,懸懸麻麻的。
劉貴人又端起茶杯,裝作飲茶側耳聽着,絲毫沒有發現杯子裏茶水已經空了。
“人活在世上,誰沒有個至親,您說是嗎?”初初緩緩向貴妃道。
劉貴人還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就聽見大宮女餘香的聲音道,“太後殿下到。”
嫔妃們忙齊齊起身,向太後行禮。
衆人都退去後,太後留初初下來說話。
大皇子麟領着小龜一起吃飯,乳娘和宮女們在旁邊看着,大郎遞給小龜一塊糕兒,“這個奶酥可好吃啦!”
小龜指指自己的盤子,“放這,我等會吃。”又把自己面前的蛋羹舀給大郎,燕麟學着大人的模樣,摸摸他的頭發,“阿龜真懂事。”
太後滿意地看着兩個孩子和睦的場面,轉過來問初初,“說實話,這個陳志是怎麽回事?”
“回娘娘話,臣妾根本不認識他。”初初道,看着太後。
太後點頭,“我是相信你,可是這種事,難道巴巴兒地向人去解釋——這明顯是有人幕後搗鬼,潑污你和三郎的名聲。呵,又是監星館,又是禦史臺,手筆還不小。”
初初不做聲,監星館的陳志,通過劉一刀,已把他的大致情況了解清楚,履歷、入館後與他相關的事情,人脈圈子。而禦史臺——現左都禦史安可仰正是在自己的父親盛肇毅因謀逆被誅殺之後接替他上臺。
安可仰是邵秉烈的人,盛肇毅之所以被皇帝誅殺乃是因為他同時得罪了邵秉烈與謝蒼二人。說來也有意思,邵、謝二人本水火不容,但在盛氏血案中卻是出奇的一致,站到了一起。只不知道這次陳志興事,安可仰是與他早有意會,還是臨時配合,竟這般天衣無縫。
太後又道,“皇帝的意思最重要,你不要仗着他愛你,太過托大。”一頓,緩緩又道,“不要學先懿聖太後,她畢竟是皇後,懂嗎?”
這日上朝,皇帝當廷斥責陳志、胡禦史二人,用詞嚴厲,并分別予以降職、發俸的處分,二人跪地領罰。
下午,燕赜來到徵央宮。宮人們告訴他,“娘娘正在給三皇子殿下洗頭。”他便不讓通報,自己踱到浴房。
初初穿着遍地綠櫻花纏枝襦裙,與素素兩個人給小龜洗頭。
“不要,不要!”肥嫩的小娃娃趴在母親膝上,兩只小肥腿亂踢。
初初撮住他的嫩爪子,将它們收攏好,不準再亂揮舞,正色道,“燕三郎,再不洗頭發,你的腦袋就要變成鳥窩了!而且,你昨天已經答應了今天洗,鬧也沒用!”
“鳥窩,鳥窩!”小龜亮晶晶的大眼睛亂閃,學着小鳥飛的樣子,手指着自己的頭,那意思是,就變成鳥窩好啦,小龜我不介意的,笑着哄他娘,“讓小枭,然後,睡這裏。”
初初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枭鷹,頓時一愣。小龜扯着自己的頭發,一會兒偏過大腦袋,“小枭,叔,想他們了。”
初初沒有再做聲,輕輕按住孩子的頭,讓素素沖水,把膩子和蛋清沖掉。
沖完水,小龜還沒有放棄剛才的話題,突然問,“阿叔為什麽不來?”
正用大面巾将小家夥亂蓬蓬的腦袋包住的手頓了一下,初初一面細致地擦着,過了一會方一面淡淡道,“阿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打仗,抓壞人,所以不能來。”
小龜還想說什麽,可是被大面巾搓的頭暈暈,好容易從厚厚的面巾裏冒出來,爬到初初肩膀上,一眼看見門隔處站着的皇帝,喊道,“戶王,戶王!”
初初抱着孩子站起身,燕赜慢慢地走過來,小龜掙到他身上,将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往皇帝身上亂蹭,咯咯地笑着,饒是皇帝此時心情并不好,也不禁被逗笑了,抱着小家夥逗弄了兩下,将他交給侍女,“帶三郎先下去。”初初道,“仔細別涼着頭。”
室內只餘下帝妃二人。
初初看得出皇帝不郁,大概是剛才進來時聽到自己和小龜的對話,想了想,輕聲問,“陛下今晚要在我這裏用膳嗎?”之前并沒有接到通知皇帝今天要來,晚膳等需要提前準備。
燕赜卻問她,“你很想他是嗎?”
那一雙彎彎細致的黛眉輕輕蹙起,像是上好的絲綢被驟然一抽就生了褶皺似的,盛初初別過臉,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皇帝捏緊她的下巴,令初初仰起頭,陡然間生出的一股怒氣,年輕的帝王厲目如刀,冷冷得道,“看着朕。”
初初并不屈服,淡淡地,“陛下,請給臣妾一點自己的空間。”
燕赜揚起眉,“你自己的空間?在哪裏,這裏嗎?”手撫向她心髒的位置,“告訴我,你需要多大?一點點,還是整個一顆心都是他?”
皇帝眉目英俊而勃發,此刻怒意昂揚,便如熊熊之烈焰一般灼燙壓人,讓人呼吸都困難。
初初臉色蒼白,于心底深處她本就對他有一份根深蒂固的懼意,這樣子像是對質一樣的,想反抗,可是又想起早上太後的話,勉強調整好情緒,試圖跟他講道理,“陛下,您現在情緒不好,這會子說話都是傷人傷己,何苦。”
猶如被巨石碾過心腸,胸腹間一瞬間的下墜茫然,如何跟一個無心的人談心事?如何向明月訴衷腸?燕赜覺得自己像那只愚蠢的猴子,以為把水裏的月亮撈到碗裏,她就成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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