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争吵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
且不說太後宮裏花架子底下的衆生相,九陽行宮上書房裏,被國公爺周繼盛方才的一通大鬧,此刻正處于一種奇異的安靜。
皇帝着一身天青色缂絲燕居常服,頭戴黑色透紗幞頭,正中間鑲嵌一枚水潤碧翠,顯得文雅神采。他聽完了雙方的争辯,沒有說話,神情有些叵測地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眼睛裏幽幽閃光。
周繼盛發完了飙,方覺一身大汗。他今日是完全不計形象,足像換了一個人,不僅朝着中書令和刑部尚書大吼大叫,甚至中間還向着皇帝的方向吠了幾句,把一個受了冤屈的臣子、父親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摔盤子砸碗的此際落地無聲之時,額上開始滲出汗來,周繼盛偷偷地瞟了一眼皇帝,與太宗的直接熱烈不同,今上有一些他父親的影子,但同時多出心計,威壓漸重,如今才二十幾歲年紀,已令不少三四品以上的大員都不敢直視。
皇帝愈不做聲,周繼盛汗湧的越多,這十幾天有不少人去找過他,其中一些人就站在現在這上書房裏,這些人現在瞪着他,恨不能把他吃下去,不由心口那裏揪的更緊了。這一次他先忍後發,不啻于是拿周府和他個人的前途在做一場豪賭,如果輸了,或是皇帝彈壓不住,便将邵黨上下得罪了幹淨,想到這裏,雙腿一陣虛軟——
這時候皇帝發了話,卻是向着邵秉烈,“邵相,會不會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查錯了?”清清淡淡的幾句,周繼盛聽到卻像是春風拂過心頭,全身都涼快了。
說着又看向周繼盛道,“褫國公也不必如此激動,以事實為證,誰也冤不了你去,坐。”
褫國公心裏頭登時大松,就着已有些綿軟的腿坐到了凳子上,竭力保持聲音的自持,“臣謝過萬歲。”
裴義就任中書侍郎後,大理寺卿由邵秉烈舉薦的人擔任,刑部亦是他的門下,這二人現在都在當堂,皇帝卻只将清冽的眼神看向老相,圖欲窮,匕不必現,朝堂上的較量大部分時間不必像戰場上一樣赤|裸血淋,講究的是點到為止,點到意到。年輕的皇帝如今,已益發純熟了。
都是你自己的人,回去查個清楚吧,他用眼睛告訴對方,你已經老了,連最親近的下屬都沆瀣起來聯合欺騙于你,不管他們是出于什麽目的,可是你已失去的洞察和領馭的能力,不是這樣嗎?
因京兆府辦案不力,枉辜褫國公周繼盛,皇帝先撤換了京兆府尹,新任府尹只用了一天就查明真相,原确是權貴子弟攜妓駕車,撞到國子監的學生,連着那浪蕩子本人和兩個j□j,造成一案四命。不過這浪蕩子卻并不是周繼盛的外宅私子,而是吏部尚書窦章的兒子窦顯!
此事徐徐再說,先還到這一天,燕赜離開上書房,心情頗佳。去往長樂殿的路上,猛然間想到什麽,心裏頭仿佛針刺了一下似的,腳底下就緩了一緩。
停的地方恰是個岔路口,向左幾步就上了湖上的長橋,過橋後直達長樂殿,向右卻是經過一個花園子,去往東半宮。
花園子裏婷婷走出一個着石榴裙、梳留仙髻的美人,見到皇帝,似是躊躇了一下,上來向他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皇帝略看了她一眼,“周婕妤要去那裏?”
周安茹平素也是大方恬靜的一個官家小姐,此刻卻不由得有一些扭捏,“臣妾是從太後那裏回來。”她的居所也在西半宮,需要過橋。
皇帝點點頭,自走到前頭。
周安茹一面小步跟上一面偷度他的神色,希望從中看出些方才書房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時聽皇帝道,“你似乎是欲言又止,有什麽事要和朕說嗎?”
周安茹鼓起勇氣,“陛下,沒有什麽,只是臣妾着實擔憂臣妾的父親。”說着垂下頭,不再敢去看他。
皇帝點頭,周野是太祖燕撰的近臣,一幫老臣被太宗幾乎砍斫幹淨,或許正是周家人的這份小心謹慎,讓他們得以存續至今,并仍有着國公的頭銜。
“你擔憂娘家人,此人之常情,不用這麽害怕。”年輕的皇帝和顏悅色,再聯想到方才太後的做派言語,周安茹稍稍有些放心。
說話間已到長樂殿前,周安茹向皇帝再行禮,目送着他走進宮門,這才轉身離去。
長樂殿縱深大,殿梁高,外面雖烈日炎炎,裏間卻一室幽涼。
皇帝進來時,初初正看着小龜在大殿內的水缸捉魚玩耍。小龜才兩歲多,已是淘的不行,有宮裏的老人兒侍奉過太祖太宗的,說這孩子比皇帝小時候還會淘。這會子聽見說皇帝來了,雙手捏着一條紅鯉魚跑到爹親面前獻寶,“如,如!”
燕赜一把将胖娃娃抱起,父子倆親昵了一陣,直弄的皇帝襟前都濕了一片,方把孩子交給宮女,自己過來到初初面前。
初初道,“我給您換衣裳。”說罷轉身向屋裏。
燕赜跟着她來到內寝,初初親到櫃裏給他拿出來一件月白色暗紋團花長衫,一雙粉底緞面布鞋,親自服侍他更換了。
初初入宮數月,一開始兩個人之間着實有些生發,最近慢慢得融洽起來,燕赜心裏頭就有些猶豫,是否要将那個人回來的事告訴她。當侍女們奉上冰棉巾揩面的時候他決定不說,可是兩個人到了銅鏡前,初初為他除下幞頭的時候,他覺得左右她總會知道,與其從別處知道還不如自己親自說了,便緩緩開口道,“阿骥回來了。”
初初拿着幞頭的手微微一頓,将一根玉笄把他發髻上的金簪替下來,穩穩地将玉笄插到發髻裏,說道,“他的母親去世了,回來是應當的。”
燕赜知道,這時候就該到此為止,不要再說。心裏頭卻跳鼓鼓的有一股邪性勁兒,緊接着道,“有禦史彈劾他,未經奉召便私自回京。”
皇帝在觀察她。他以為他自己是已經克制了的,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又多鋒利嗎?這個人現在就坐在銅鏡前,為什麽不自己往鏡子裏照一照。
初初于心裏頭暗嘆了口氣,轉過來,直截兒也看向他,問道,“陛下會不讓他回來嗎?”
她已盡量把聲音和語調放的柔緩,可畢竟這個話題太過敏感,甚至燕赜本人心裏頭也不知道到底是盼着她怎麽說怎麽做才好,過來投懷送抱,柔柔地摟着他,嬌滴滴地告訴他,無論那個人怎麽樣她都不會再關心,與他們沒有關系?可是她是盛初初,盛初初分明永遠也不會這樣!
心裏的邪火越發摁納不住,噼裏啪啦的亂爆亂竄,此一時的年輕帝王,哪裏有方才禦書房裏面對重臣老相的淡定從容,下颚緊繃了也不察覺地冷哼,“無論怎麽樣,禮不可廢。按規矩,當先乞請回歸奔喪,朕準予後再回來。否則一個兩個都随便地擅離職守,如何去制轄別人?”
初初冷冷道,“我不是禦史官員,皇上不必跟我說這些朝堂上的大道理。只一句,将軍他對您怎麽樣,您心裏頭清楚!”
燕赜氣的面皮漲紅,騰地從妝凳子上站起來,“你就是忘不了他是不是?你就是要向着他說話是不是?”
初初不再理會他,微微欠了欠身就要往外走。
“你不準走!”皇帝火冒三丈,幾個大步上來狠狠鉗住她的手腕。
“嘶,”初初痛的一吸,脾氣也上來了。動不動就拿出皇帝的架子壓迫人,誰真稀罕他是怎麽的,要擺譜去別處擺去,別指望她會矮□子委曲求全。
擡起來的眼睛裏火光燦爛,聲音也拔高了又嬌又冷,“燕三郎!”
小龜在外頭以為在叫他,蹬蹬蹬跑進來,站在門口,怯怯地看着他娘,“阿娘,小龜沒錯錯!”
孩子過來了,兩個人不便再吵,初初使勁從他手裏掙脫出手臂,壓低了聲音道,“皇上心情不好,請您別處坐去。”
燕赜冷笑,“這是我的宮殿,我想哪裏待着不成?”
初初板着臉,抱起小龜就往外走。
燕赜面黑,肅聲問道,“你去哪兒?”
初初回身,再欠身,“您心情不好,請容臣妾退下自處。”說罷抱着兒子向偏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如無意外,今天二更,下一更晚上十一點半左右。
不用誇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的名字叫雷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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