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惡訓
陸挺乾一聽到這聲音頓時面部肌肉就有些僵硬,很快又不着痕跡恢複如常。
“不介意我坐下吧?”君傑樂呵呵的一拍他的肩頭,不等幾人答應就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旁邊。
“陸老板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林焰修淡淡撇了撇嘴,手機從左手換到右手。
陸挺乾還沒來得及開口,君傑就自顧自摘下墨鏡,露出一個燦爛的過分的笑容:“這位是OP的林總吧,幸會幸會。”
他又轉向容澗,湊過去神秘兮兮道:“小樣兒,知不知道我是誰?”
容澗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道。”
君傑郁悶地說:“喂,前幾天本皇才虐了你一萬遍居然都不記得?!你到底是有多健忘啊?!”
容澗頭頂上燈泡一閃:“哦,原來那個神經病就是你。”
其餘三人神情同時一囧,神經病…
“靠!”君傑憤怒地豎起一根中指,“本皇姓君名傑,是你們這次訓練營的教練,你記清楚了!”
林焰修震驚地看着他又看看一臉苦笑的陸挺乾:“你真是人皇JJrun!?”
君傑總算從他的表情上找回了些許自尊心:“如假包換。”
“你和陸老板原是朋友?”短暫的意外後,林焰修很快就鎮定下來,意味深長地問。
“啊,沒錯。”君傑樂呵呵地大力拍着陸挺乾的肩膀,“老相好了,對不對,寶貝兒?”
“君先生,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陸挺乾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輕輕揮開對方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在美國的時候,曾有幸得到君傑的指點而已。”
林焰修神色淡淡不置可否,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深紅的杯子擋住了他審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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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傑其人,據說是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他也有所耳聞,不過真正見到本尊還是頭一遭,沒想到與想象中差別真大。
而且這家夥…
林焰修手指扣着手機輕輕敲擊在光滑的桌面上,古怪地想着,似乎和自己是同一類人。
這個世界可真小。
“不趕緊吃,菜都要涼了。”容澗伸腿從桌子下面踢了沉思中的林焰修一腳。
陸挺乾嘴角努力地勾出一絲笑容,起身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幾位慢用。”
看着他飛快離去的背影,君傑無奈地聳聳肩:“真是個無趣的家夥。”
林焰修饒有興味地看着他:“原來WT的老板與人皇是舊識,說出去恐怕讓業界震上一震了,以陸老板争強好勝的性子,竟然一直瞞着所有人,真叫人好奇。”
“叫我君傑就可以了,先生先生的聽着真拗口。”他伸手一扯帽子,将帽檐轉到腦後,微微眯起眼睛笑道,“也沒什麽,就是因為那家夥太過争強好勝,所以才不願意WT跟我扯上關系。”
說完,君傑話鋒一轉忽然沖容澗說道:“小子,我可是特別的關注你呢。”
“哦?”容澗一怔,繼而為難地看了看林焰修,皺眉搖了搖頭說,“抱歉,我對你沒有興趣,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咳咳…”林焰修臉色一黑,差點把喝下去的酒水噴出來。
君傑愣了愣,忽然猛拍桌子哈哈大笑:“你這家夥太有意思了,真可惜啊。”
“可惜什麽?”容澗暗暗搖頭,神經病人跳躍性的思考回路,自己這個正常人果然無法理解。
“可惜你看起來不大像同道中人,”君傑微笑着眨眨眼,若有若無地瞥了林焰修一眼,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好了,不打擾二位的午餐,看你這麽悠閑,沖積分前三看起來問題不大吧?我給附加一個特別的條件,你這幾天呆在包廂的時間,每天不準超過10個小時。”
林焰修頓時皺了眉頭:“君先生,這未免太苛刻了吧?”
君傑重新戴上墨鏡,嘻嘻笑着反問:“你未免對他太沒信心了吧?”
說完,他也不再理會。
小心眼的人皇陛下雙手插在口袋裏悠然自得地往外走,心中得意地大笑,小樣兒,敢罵本皇是神經病?!嘿嘿,到時候有你好瞧的!
留下的容澗和林焰修面面相觑,只不過是出來吃個飯也鬧出一堆亂七八糟的破事兒。
林焰修涼涼地說:“你那天吐槽的那個神經病就是人皇?”
“人皇是什麽?”容澗不恥下問。
林焰修回答的有氣無力:“就是人族皇帝,君傑也是玩人族的,上一屆全球電子游戲競技賽的總冠軍,被稱為人皇。”
“咦,那要是玩幽靈族或者獸族得了冠軍叫什麽?”
林焰修默然一會兒,說:“鬼王和獸皇。”
“啧,真難聽。”
“——這不是重點!”
容澗垂着頭繼續扒飯,忽而在心裏腦補了一下林boss當上獸皇的情形…
獸皇…獸皇…獸…
“噗——”
“混蛋不要突然把飯噴出來啊喂!”
酒足飯飽的兩人在酒店附近閑逛了一會兒,才回到訓練廳,結果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在吃泡面,甚至有神人一邊吃一邊打游戲。
滿室裏集體吸面條和敲擊鍵盤鼠标的聲音,此起彼伏如同一場交響樂,令人嘆為觀止。
“怎麽你也在吃泡面?”容澗驚訝地看着正端了一碗康師傅紅燒牛肉面,蹲在牆角呼哧呼哧吸面條的Jone。
Jone喝了一大口湯,放下筷子詫異地道:“我看他們所有人都在吃這個,難道不是你們中國人奇怪的習俗?”
容澗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宅男的習俗。”
兩人閃進包廂裏,一下午的惡訓再次開始。
由于時差的關系,PG平臺上的英國玩家們沒想到他是去吃午飯,還以為是熬不了夜睡大覺去了。 這個時候正好是夜貓子黨們下線休息,上班族沒空上游戲的時段,高手斷層的真空期。
狗屎運的Rongme2撿了這個絕佳的時間殺了回來。
一對多頻道裏頓時叫苦連天,Rongme2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一時之間居然橫掃千軍,無人是其對手!
衆英國玩家看着排行榜上,這嚣張到極點的中國人積分刷刷刷往上飙升,登時欲哭無淚。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這話放在哪裏都是真理。
公共頻道裏面瘋狂的刷屏,要求集結超級俱樂部的頂級高手去圍毆他,一定要狠狠滅了這小子威風!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等到英國高手玩家紛紛上線時候,容澗這邊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衆高手們嚴正以待等啊等啊,容澗和林焰修優哉游哉吃啊吃啊,然後,打了一天游戲也該回房休息了。
此時此刻,遠在大洋彼岸的英國玩家們,寂寞望穿秋水盼君歸,只可惜英雄一去不再回!
華燈初上的城市,縱橫交錯的立交橋綿延千裏的喧嚣繁華。
容澗洗完澡,從健身房拎了兩個啞鈴,在寬敞的陽臺上嘿咻黑咻地舉着。
他餘光掃見屋子裏的林焰修拿着手機面帶不虞,噼裏啪啦地說話,不用聽也知道肯定是在教訓那可憐的小助理了。
說起來,這麽長一段時間以來,林焰修除了偶爾去去公司,大部分時間竟然都是陪着無所事事的自己。
“老總都這麽閑麽…”容澗默默心想。
他從來沒有見過林焰修加班或者晚歸,林焰修的筆記本電腦是一直帶在身邊的,就算工作沒有處理完,也絕對會在晚飯之前趕回家。
平日大把的時間膩在一塊兒,容澗幾乎已經養成了在視線裏捕捉對方身影的習慣了。
林焰修的存在感似乎總是如此鮮明,即使隔着關上的玻璃窗也能聽見他不耐又刻薄的數落聲。
“真是爛個性…”容澗安心地轉過身,繼續舉啞鈴,緩緩搖晃着腦袋,很大度的樣子,“只有我能容忍你。”
手臂擡着擡着有點發酸,容澗蹲下來歇歇。
頭頂天色是要黑不黑的深沉。
容澗用同樣黑沉的眸子望了會兒,心裏冷不丁又回想起陸挺乾臨走時說過的話。
離這屆NGC還有兩個月,如果真的能恢複…
容澗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紋縱深布滿細密的斷紋,虎口和食指有繭,指甲剪得圓潤幹淨,林焰修說過這雙手是他最寶貴的東西,要好好包養。
他也說過,沒有這雙手,自己就沒用了。
容澗仔細地想了想自己還會別的東西嗎?似乎還會打架——不過那也需要手吧。
林焰修對于他過去的事情有點抗拒,容澗還是察覺的到的,他想起溫游曾說過,他們以前相處的不好。
或許…關系比“不好”還要更差一些?
容澗皺了皺眉,總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
中午的時候,陸挺乾雖然動機不純,但是說中他的心事卻是無疑,而君傑說的話同樣讓他滿頭霧水。
“同道中人,什麽意思…”
容澗恹恹地放下啞鈴,摘了眼鏡慢慢擦拭着。
這種缺失大塊空白的感覺很不好,尤其當周圍的人都閃爍其詞地說着你聽不懂的話。
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有你懵懵懂懂。
自從出院之後,他一直過着被安排好的生活,林焰修似乎試圖把他形影不離地圈在身邊。
他做得很成功,容澗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安逸的日子,除了偶爾從沉眠混亂的夢境中掙紮醒來的時候,會空洞地茫然若失之外。
可是人總是貪心的。
當一只受傷的小鳥連個窩都沒有的時候,只要能有個遮風避雨的草屋就能萬分高興,當它有了家,又會希望有照顧它、給它溫暖的家人。
等這些全部都滿足了,它又會渴望外面廣闊的藍天白雲,而不是永遠窩在籠子裏當一只被豢養的寵物。
林焰修是喜歡自己的,這一點容澗十分肯定。
他無法肯定的是,像林焰修這樣的男人,究竟喜歡他什麽呢?
容澗輕吐出一口氣,重重地握了握手,又緩緩松開,鏡片後的黑瞳盯着它微微閃爍着。
——那又怎麽樣呢,能把握的東西,他都要牢牢掌控在手心裏。
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有将來。
黑夜已經完全降臨。
容澗拎着啞鈴往屋子裏走,嘴角仿佛若有若無地揚起了一點。
“…這種小事去找項目負責人就可以,這都辦不好我養着他們做什麽?”林焰修側身倚在沙發上,腿上擱着打開的電腦,擰着眉,不耐煩地把手機從左耳換到右耳。
玻璃門咔嚓一下打開。
林焰修目光瞥見容澗進來,匆匆跟電話那頭說了句“就這樣,你看着辦。”很快就掐斷了。
容澗把啞鈴扔在一邊,微微喘着氣,劉海汗濕得貼在額頭上。
“都叫你練完再沖澡了。”林焰修随手合上電腦蓋,撈了條毛巾蓋在容澗的頭上,胡亂地搓了一把。
他忽然從毛巾下面伸出手來,捉住林焰修的手腕,掀開毛巾仰頭望着對方:“林焰修,我想快點恢複記憶。”
他抓的有些用力,林焰修下意識一皺眉,但是仍舊任由他抓着。
沉默一陣,林焰修緩緩開口道:“這種事情,不是你想恢複就馬上可以恢複的。”
“我知道。”容澗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可是我還是想盡力嘗試一下…”
林焰修抿着嘴沒有說話。
容澗猶豫着:“你是不是不樂意…”
“沒有。”林焰修淡淡地打斷他,收回手放進衣兜裏,移開目光,“你早日找回從前的游戲感對于OP也是好事一件,我有什麽不樂意的,別忘了我可是在衆多媒體面前承諾過,這次要拿到WNG的入場券的,你可別讓全公司都為你丢臉。”
“…那就好。”容澗慢吞吞站起身,“我再去沖個澡。”
身後再次傳來林焰修冷淡的嗓音:“等這次訓練過去之後,我會為你安排這方面的權威醫生。”
容澗身形一頓,側過臉點了點頭,邁入浴室。
過了片刻,嘩嘩的水聲響起。
林焰修重新靠坐在沙發上,緘默地掏出一盒煙。
打火機也跟他作對似的,按了半天才點上。
燈光斜斜在他臉上投下剪影,缭繞的雲霧讓他看起來有點陰沉。
一根煙燃燒到煙尾,林焰修摁滅掉,才慢吞吞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嘟了好幾聲,電話裏才傳來對方懶洋洋的嗓音:“喂,林大老板,容澗那小子是又殘了還是廢了?別三天兩天的就找我行不行…”
“張小強,我跟你說正事,你老實告訴我,容澗恢複記憶的概率有多大?”
聽到這句,張浪有些驚詫的默然一瞬,才說:“這可不好說,照理來講他的健康已經沒什麽大礙,但是遲遲沒有恢複記憶,很可能是他自己潛意識不想回想起來。”
林焰修再次點了一根煙,淡淡地說:“如果他想呢?”
“…自然有很多法子可以的,例如帶他回有深刻記憶的地方,或者催眠。”
林焰修仰靠在沙發背上,默默吐出一個煙圈:“…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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