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最後的機會

這句話直直的刺進紅狼的耳膜,他頓時不自然地瑟縮一下,賠笑道:“這沒有啊大神,我這不是見到偶像,心裏緊張嘛,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他埋頭就想直接沖過容澗的阻礙,誰知男人高大的身軀仿佛一尊門神似的,杵在那裏半步也不讓。

“你好像認得我。”容澗揚了揚眉毛。

紅狼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打游戲的誰不認識你啊”

容澗自顧自繼續:“十年前,你幹過什麽事?”

頭三個字一出口,登時就讓紅狼驚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了容澗一眼,又慌忙地移開目光:“什、什麽十年前,那麽久遠了我怎麽記得,大神你查戶口嗎你?”

容澗盯住他的眼神越發銳利,冷冷道:“曾經有個懷孕的女人——”

“啊啊不關我的事啊!不是我不是我!”紅狼驟然受了極大刺激似的,從原地跳了起來,使勁推開對方橫在門口的手臂,拔腿就跑。

此時恰好是新一批選手進入比賽場的時候,三三兩兩的人源源不斷朝這邊走來,紅狼一路狂奔,不知道撞到多少選手,惹得大家怒目而視。

嘴裏還在罵罵咧咧呢,容澗又飛奔過來了,可選手們一看這次居然是大神,只好把脫口而出問候他全家的話咽回肚子裏。

眼看紅狼就要借助湧動的人流消失在容澗視線鎖定中,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容澗一時大意被主持人MM熱情地擋了下來。

“教主大神,方便回答幾個問題嗎?”主持人甜美一笑,別看她長得這麽嬌小,力氣居然奇大無比,扯住了容澗的袖子就不放手,容澗真是生怕自己再用點力,袖子都要被扯斷。

“剛才你的對手為何一見到你就突然棄權,請問是你的實力讓對方望而卻步呢,還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主持人眨了眨她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好像不是在詢問游戲界的潛規則,而是問他今天晚上吃什麽。

容澗低下頭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坦然道:“他尿急。”

“啊?”

趁着對方呆愣的一瞬間,容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袖子扯出來,再次補充說:“我也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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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等主持人MM反應過來,容澗早已一溜煙蹦跶走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廁所明明在反方向啊”

被那女人突如其來的一攪合,容澗再跑到大門口,四處都搜尋不到紅狼的身影。

他皺着眉,心情抑郁,卻仍不死心地往更遠的方向游蕩。

廣場之外就是大馬路,車輛奔流,行人如織,一望之下,真有茫茫人海的無力感。

這一晃就到了馬路邊緣,容澗正失望地準備往回走,前面圍着一大堆人吵吵嚷嚷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容澗懷着一丁點希望走上前,從人群的細縫穿插鑽進層層人圈裏,旁邊八卦們在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怎麽回事兒?”

“不清楚,車禍吧。”

“你沒看見啊,這小子尼瑪不信邪,那麽多車硬是往馬路上闖,不被撞才有鬼啦!”

“是不是精神有毛病啊?”

“誰知道,據說不走斑馬線,司機撞死人沒責任的吧?”

“啧啧,造業喲”

好不容易讓容澗擠到最裏面,那紅藍閃爍的警燈晃花了他的眼,柏油馬路上一灘殷紅刺目的鮮血,中間躺着那個被撞飛了好幾米的倒黴蛋,簡直慘不忍睹。

容澗一顆心驀然地沉入谷底——那人暗紅色衣服染上髒亂的血跡,黑色鴨舌帽滾落出去老遠,被警察撿回來放在透明膠袋裏。

居然是紅狼!

最有可能知道自己過去的關鍵人物,居然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容澗眉心緊擰,目光死死釘在那具快要僵硬的屍體上,一時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好看熱鬧的人們在他耳邊嗡嗡嗡地不知在說些什麽,容澗半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警察将屍體擡走,疏散人群,他才磨蹭着慢慢轉身離去。

他并不知道,此時,離事發地點不遠處的另一個街口處,一輛純黑色的勞斯萊斯靜靜地停在那裏,如同裏面坐着的主人一樣,肅穆莊嚴,又死氣沉沉。

“董事長,那個‘紅狼’已經處理幹淨。”副駕駛座上身着黑色西裝的男子,合上手機蓋,轉頭對後座上的閉目養神的男人低聲彙報。

“嗯”沈洛天緩緩睜開眼,雙眸波瀾不驚,就好像那碾死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條蟲子。

西裝男子遲疑片刻,說道:“董事長,您吩咐的要處理的人,都已經解決完畢了,每個都做得幹幹淨淨,警方那邊也順利結案,這個‘紅狼’更輕松,原本還想費一番功夫,沒想到他失魂落魄直闖紅燈,我們的人瞅準時機正大光明地壓過去,連疏通警方那一步都省了,呵呵”

鬧市的喧嚣仿佛被車窗絕緣,車內很靜,男子的笑聲顯得格外突兀,在沈洛天淡然的一瞥之下,十分尴尬地收聲。

“呃,董事長,不知下一步有何指示?”

這話一問,男子竟在素來英明果決的董事長臉上撲捉到一絲猶豫。

“嗯,還有一個人”沈洛天沉吟片刻,才慢慢開口,他的語氣永遠那樣不疾不徐,讓人有種錯覺,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麽事,可以讓這位沉穩如山的男人動一動眉毛。

男子奇異地問:“還有一個?為何董事長以前沒有提到過?這個人和十年前的那位”

“好了,沈八,”沈洛天沉下聲音,面露不虞,“那段舊事就不要再提了罷。”

“抱歉董事長,我失言了。”沈八慌忙垂頭道歉。

沈洛天目光根本就不曾落到他身上,只漫無目的地游移在窗外。

逍遙了十年,也該到頭了,當初沒有受到法律制裁的那些罪人,現在要用他的方式,來報仇!

良久,沈洛天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說:“這個人,跟那些小角色渣滓不同,他稍微有點特殊,之前未曾告知與你,是因為我,并沒有讓他死的意思”

素知這位頑固的保留東方人傳統的董事長,說話方式一向文绉绉又肅穆,身為屬下自然也學着如此,即便沈八自己并不喜歡。

“特殊?”沈八暗自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彙,心中開始好奇這個人究竟是誰。

“沒有讓他死的意思。”這句話着實令人玩味——那麽,“有讓他活”的意思嗎?

緊接着,沈洛天就以前所未有的陰狠語氣,森冷地說道:“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沈八詫異地偷眼瞅了瞅他,驚悚地發現,董事長常年不變的撲克臉居然變得有點扭曲。

他暗自更加好奇起來,這個可憐蟲究竟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兒,董事長居然記恨了整整十年——連死都不能解決的,會是什麽樣深刻的仇怨?

可惜沈董事長并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思,只合了雙目,默然說道:“解決了,就回去吧。”

沈八和司機老徐對視一眼,齊聲說了句“是”。

勞斯萊斯沿着街道邊緣,終于緩緩消失在道路盡頭。

而被紅狼的死郁悶得繃緊了臉的容澗,則默默回到OP貴賓室裏。

他推開門的時候,恰看見林焰修皺着一張老臉,犯了焦躁的老毛病,來回在地板上走來走去,發出清脆響亮的皮鞋踏腳聲。

見到容澗回來,林焰修才算面色稍霁,但仍不好看。

“你再不出現,我都要以為你臭死在茅坑裏了。”他涼涼地丢下一句,重新靠進柔軟的沙發裏。

出乎意料的是,天下第一嘴賤的容澗這次卻沒有拿語言反擊,反而是神色落寞的默默挪過來,默默伸手環抱住他,腦袋也埋進男人頸窩裏,默默蹭了蹭。

林焰修此刻第一反應就是——這貨又給他捅了什麽簍子?!

他僵硬着身體任男人抱住,只憤然扭過臉去,在心裏吶喊:再怎麽撒嬌賣萌也是沒有用的!老子這次絕對要堅守陣地抵、抗糖衣炮彈的誘惑!絕不輕易原諒這混蛋!絕不!

可惜願望和現實永遠是相悖的。

“林焰修”容澗溫熱的雙唇輕輕擦過男人側頸,嗓音又沉又淡,随着鼻息噴吐而出,近乎呢喃。

林焰修在內心裏激烈的鬥争——又來了!這該死的聲音!

“不要理他不要理他”林大老板在心裏碎碎念,可是雙手卻仿佛牽線木偶似的,自動自發擡起來攬住對方的腰。

嘴巴也不由自主地開口問:“怎麽了”

容澗沉默着,半天才悶悶地說:“我間接把紅狼害死了”

林焰修驀然一驚:“你說什麽?!”

這個節骨眼上,林焰修口袋裏的手機開始狂震起來,他不耐煩地掏出來:“什麽事快說!”

聽筒裏傳來方桐嚴肅的聲音說:“林總,剛才容澗棄權的那個對手紅狼,于十分鐘前在廣場外發生意外車禍,已經确認死亡!”

林焰修瞥了容澗一眼,他正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麽。

“到底怎麽回事,跟容澗有什麽關系?說清楚。”

方桐苦笑一下,才說:“其實就車禍本身而言,跟容澗是沒有什麽幹系的,畢竟直接責任在紅狼自己,擅闖紅燈,就連那個撞死他的司機都不用負直接責任,但是這件事發生的時機,太過敏感,尤其是他莫名其妙的棄權,又像收到什麽驚吓一樣飛奔離開會場,這種情況下出了事故,不得不引起警方懷疑啊!”

林焰修擰起眉,沉聲問道:“警方怎麽說?”

小助理猶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他們希望容澗終止比賽,協助辦案。”

“什麽?!簡直做夢!”林焰修猛地站起身,怒氣像是洪水洩閘似的往外狂冒,“要是容澗得不到這次NGC三甲,就沒資格去參加今年的WGC,哪裏有再一個三年讓他荒廢?這是他最後的機會!”

容澗擡起頭驚訝地看着雷霆大怒的老板,半晌,緩緩垂下眼,心裏回蕩着這句話——最後的機會林焰修又說了半天才終于挂掉電話,臉色仍舊陰沉。

容澗将人扯下來坐在自己身邊,苦笑道:“我還真不記得以前跟紅狼到底有過什麽過節,他會那麽怕我,如果當真因此錯過這屆WGC的話,你會不會怪我?”

“廢話!”林焰修拍掉他的手,低吼道,“這麽多年的努力是為了什麽?我們OP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心血?怎麽能說沒了就沒了?!況且——”

話說到此,林焰修忽然頓住,咬着牙半天憋不出一個字。

容澗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說:“我明白了。”

林焰修一愣:“你明白什麽”

他的視線裏,容澗長身而起,只丢下一句“我會繼續比賽的”,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明白個P啊!”林焰修臉色忽青忽白,狠狠罵了一句,“老子想說的是,你他媽要是奪不下人皇的寶座,老子怎麽跟家裏那個頑固老頭子出櫃啊啊啊啊!混蛋!”

容澗大步走在會場的貴賓通道裏,透過走廊旁邊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吵嚷的觀衆。

因這起突發事故而來的漫天流言,差點讓教主大神的粉絲和黑子們大打出手,主持人幾乎控制不住現場秩序,只好暫停今天的比賽。

名人最無奈的事,莫過于明明不是你的責任,卻總有那麽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強加在你身上。

越是出名,越是惹人黑。

——從另一層考慮,萬一把容澗從今年的NGC扯下來,那冠軍的寶座,可就要易手了!

走廊的盡頭的VIP室,暗金色的銘牌上書維塔兩個大字。

容澗在這扇門前站了一會兒,慢慢地伸手叩響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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