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九龍壁畫

“你怎麽跑到棺材裏去了啊,小哥!我們差點以為裏面是只粽子呢,還是只脾氣特暴躁的粽子,唉唉!”白大褂大驚小怪道,他說爺我暴躁,我想評理不過沒這閑工夫。

我揮揮手,表示別廢話了,快幫老子離開這。

張睿和白大褂把我拉出棺材,我跌在地上躺了會兒,奄奄一息說:“還有香爐,在下面石階上呢,快拉他上來。”

張睿和白大褂面面相觑。白大褂問:“香爐?明器?金的銀的玉的還是青花瓷的?等等,怎麽聽起來像活的……”

我腦筋被他念暈了:“不是,是龍小爺。”

張睿一聽,立馬奔到棺材那裏,跳下去去找焚香爐。白大褂瞅着我直搖頭:“小哥,你可真會給人取綽號,之前你還叫我‘老白’,我名字裏沒有‘白’字啊!不知我這‘老白’有什麽典故?”

誰讓你總喜歡穿白大褂,我不好意思說出來,只好翻翻白眼:“忘記了,大概是你皮膚白吧。”

我不過是随口說說,沒想到白大褂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喲,”他摸着自己的臉皮,喜滋滋說,“嘿嘿,我這兩年保養的好,還真白了不少。”

都說個頭大的心思細膩,白大褂原來也這麽注重外表,怪不得倒個鬥還穿件雪白的大褂,從頭到腳比張睿還整潔。

那頭,張睿和草皮頭合力把焚香爐拖上來,焚香爐毫無知覺地倒在張睿身上,我看着心裏一顫一顫,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這關,自我安慰道,這人身手如此了得,能長年往鬥裏進進出出的都命硬着,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死了。

張睿叫到白大褂:“老榛,給小爺看看傷勢。”

我心想這裏至少還有個蒙古大夫在,也就放心了一些。

趁着白大褂給焚香爐查看傷勢,我徹底癱在了地上。張睿走過來到我身邊:“那個下口通到哪裏?”

“通到一個椁室,不過裏面什麽也沒有,棺材是空的。”我想了想,“哦,對了,我看見你們說的上次跟焚香爐進去的那五個人,都死在墓室裏了,焚香爐說他們是貪財,摸金的時候中毒而死的。”

張睿不予置評,皺起眉頭像是在斟酌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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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此人到是一潭深水望不透,心細如針,估計什麽都瞞不過他。焚香爐說他們三個當中有一個是假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但是我主觀希望張睿不是焚香爐說的那個人。

我猶豫了一下,道:“焚香爐應該不會害我們,他神通廣大,在古墓裏是我們大家的保障,我們應該信任他。”

張睿的表情起了一絲細微的變化,看着我,半眯着眼隐隐約約勾起一絲不鹹不淡的笑容:“你們在椁室裏發生了什麽,進去出來那麽一會工夫,你就變了。”

我懵懂地眨眨眼,被他這一問,莫名尴尬。

張小哥遣詞造句十分有水準,聽起來淡淡的一句話,好像藏了什麽深意。我莫名其妙的竟覺得他問的是,你們在墓室裏偷雞摸狗了些什麽……

他這句話怎麽細細一分析,很別扭呢?!

我正這樣想着,白大褂竟還添油加醋:“啧啧,我說小哥,看看你把小爺折騰成啥樣,哎喲喂,作孽!”

我氣得龇牙,娘的,他昏死過去了一了百了,折騰的可是老爺我啊!

我道:“老白,下面有條道,筆直的,不長不短,你去把他送回去再背過來看看,就知道有多作孽了。”

“喲,還是你背他過來的啊,哎呀呀,生死關頭,不離不棄,此情此意天地可鑒哦!”

“……”我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死老白,哪壺不提哪壺開呢!

轉過頭來,張睿臉色不大好看,盯着我,我心裏發毛。

“咳咳,那個什麽……墓室裏有機關,我們被關在棺材裏差點悶死,後來我偶然發現了棺底下有條出路。”所謂越是掩飾就越說明有問題,我看我這回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便想快點轉移注意力,“你們呢?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看看四周,像是一個石室。張睿道:“這裏是分布在另一條墓道上的一個配室,墓門關上以後,我們本想試試從外面能不能再打開,但是找不到機關。後來草皮頭想起身上帶着從你身上搜出來的那張信紙,我想你看過,信紙上畫了一個鬼面符。

我愣了愣,張大嘴:“天,我知道了,你們劫持我就是為了那東西吧?你們沒對桐伯下手吧!”

“小哥,是桐伯對我們下手了!”白大褂揚聲嚷嚷起來,“那老頭子可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他娘的那只木頭匣子都給他摸去了,要不是這樣,我們才不會再來找你!”

我錯愕地看向張睿:“匣子被偷了?”

張睿道:“匣子本來鎖在一只保險箱裏,收在我大哥房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桐伯逃走了,我們猜測可能是他偷的,除了我們自己人以及你,只有他見過那只匣子。而我們知道的唯一和桐伯有關系的人只有你,所以,只好讓小爺把你帶來。沒想到,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們以為我是裝糊塗?”

“我們怎麽知道,你跟你老子不一樣,完全是個局外人呢。”白大褂攤手道,“感謝小爺為你擔保吧,不然你早被老程做掉了!”

我愕然,張睿補充說:“程老大在你身上找到了那張鬼面符以後,認為你沒用處了,本想在樹林裏殺人滅口。小爺保下了你。”

我恍惚地點點頭,不免有些後怕,要不是焚香爐,看來老子已經橫屍野林被野鳥啃得稀巴爛了。

張睿不像在編謊話,不過我還是将信将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與桐伯認識多年,一直以為他只是個經營古董店的小老板,為人和善健談,但若他藏了一手,此時我回想起來不禁心寒。

我想起一件事,問張睿:“那天酒吧裏穿西裝的那個男人是你大哥?”其實我不确定張睿當時在不在其中,那天包房裏昏暗,又那麽多人,我不可能每個人的臉都記得。

不過焚香爐提及的“張老板”,張睿也姓張,我想兩者總有關聯。

張睿的表情有些複雜,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我不懂他這是在猶豫什麽,而他果然避開了這個問題,道:“言歸正傳,我們發現那張紙上畫的鬼面符上隐藏了一條路,就順着上面的指引到了這裏。這條墓道隐蔽在另外兩條墓道的狹縫裏,要不是鬼面符,我們未必能發現它。”

我看出張睿有心隐瞞什麽,便不好再刨根問底。老子是個識時務的人。

我轉而問:“你們到底在找什麽?墓被盜過,值錢的東西能拿的都拿光了吧,而且你們看上去不缺錢。”

張睿不答,招呼草皮頭過來,要他拿出那張鬼面符。

草皮頭摸了半天,把紙頭掏出來,果然是桐伯留給我的那封信,不過信紙少了上面半截。

張睿把紙拿到我面前:“這張紙只有一半,另一半你知道是什麽嗎?”

這時候,我暗暗做了個邏輯推算。

我從小桐那裏拿到這封信後,揣在懷裏回家,在家門口被偷襲。現在我确定偷襲我的人應該是焚香爐,而他慣于獨來獨往,行事也十分謹慎仔細,必然應該檢查過我随身帶的物品。可是從剛才張睿的話裏推測,信是羅剎男從我身上搜出來的,也就是說,焚香爐在張睿他們之前已經見過那封信,然後把那行字的部分藏起來,又把剩下半張放回我身上。

我想焚香爐這樣做一定有什麽用意,事後得要好好問問他。他跟張睿他們不是一路的,而我此刻也想幫焚香爐隐瞞。

于是我搖搖頭:“這信是桐伯的曾孫給我的,本來就只有半張紙,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也可能是桐伯在一疊信紙上畫好之後,撕下來時就只有半張?我們有時候也會這樣吧,記一個電話號碼,然後撕下一小片。”

張睿略微蹙眉,表示質疑。

我忙又道:“不過,我不知道桐伯為什麽畫張鬼面給我,它跟這個古墓有關?”

張睿點頭:“那只紫檀木匣打開以後,裏面某一面上刻着這樣一個鬼面。”他似乎想到什麽,忽然頓了頓,“那幅壁畫!”

話音未落,他便轉身,疾步走到牆邊把靠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焚香爐扶起來,像是急于求證什麽,行事匆匆的,招呼大家道:“我們回剛才那條墓道,壁畫一定有蹊跷!”

一行人風風火火來到一條拱頂的墓道中,這個墓道修建成分節式的,懸梁結構極為複雜,我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風格。兩邊有很深的溝,不過沒有水,似乎不是水槽。

而墓道兩邊的牆壁上都有壁畫,色彩鮮豔絢麗,從一頭到另一頭,填滿了整條墓道的牆壁,似乎是一氣呵成完成的。

古墓中的壁畫一般都有着與墓主人相關的喻意,或是敘事,或是信仰,又或者是用來隐藏一些秘密。

譬如說,密碼文可以是看起來一串毫無意義的文字或數字,但其實裏面隐藏着信息;藏頭詩可以是極為普通的贊美山水,但首尾卻藏着暗語。

壁畫也有這樣的用途。

這裏兩邊牆壁上的壁畫粗略看來是對稱的,不過有細微的差別。畫的內容是一則傳說故事。是說黃帝在夢裏夢見傳說中的華胥國,那裏山水秀麗,物資富足,宛如一個世外桃源,是個猶如極樂仙境一般的地方。天空中,九條金身游龍穿梭于雲層之中,金芒四射,玄幻壯觀。龍啼一聲威振四海,天地為之色變。黃帝醒來以後便下令鑄造祭祀銅鼎。

壁畫最後講述的是銅鼎鑄成後,黃帝果真見到了夢中的金身游龍,九龍盤繞,遮天蔽日。

故事看完了,我又有些無所事事,搭着白大褂的肩,他很有意見地瞪了我眼,我笑笑表示爺我不行了,靠會兒不成麽。

離我們幾步開外,張睿眯着眼,嘴角邊露出那種熟悉的高深莫測的笑容。他這樣笑的時候,每每讓人覺得很是銷魂。

他道:“天有九重,而龍生九子,要是一一對照,《太玄》中說,一為中天,二為羨天,三為從天,四為更天,五為晬天,六為廓天,七為減天,八為沈天……果然第八條龍為逆鱗。”

我一邊聽,一邊汗顏,這張小哥的眼力非凡人可比,那些龍上的鱗片畫得極為細致,數都數不清,而且墓道裏光線不足,他到還能看出哪條龍是逆鱗。

白大褂嘀咕說:“啧,這位仁兄果然是想要造反,只不過被皇帝先下手為強了。”

我已經在椁室裏看過帛書上寫的墓主人生平,不由點點頭。

此時,張睿放下焚香爐,沿着牆壁摸索過去,到一處停下,忽然得意地笑了:“哼,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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