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蠱”
我在外面與此前帶路的那個苗族男人大眼瞪小眼,彼此語言不通,自然說不上話。
我讨好地笑笑,但是那人臉跟鐵板似的僵硬。
老子只好無趣地坐在一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沒多久,焚香爐走出來,滿頭大汗,我想他剛是在裏面幹了什麽啊。焚香爐直接朝着苗族男人走過去,說了幾句話,苗族男人出去了。
焚香爐到門口檢查了下門有沒有關好,随後轉向我。
媽的,這家夥終于正眼瞧着老子了。
我朝裏屋瞅瞅:“花太太沒事吧?”
“她睡了。”焚香爐淡淡道。我心裏有點憋氣,該不是你哄她入睡的?
我也不知自己那根筋不對頭,腦子裏竟浮現出焚香爐抱着那女人靠在床上,溫柔地哄她睡覺的情景……忙撇開雜念,我沉住氣道:“她怎麽了?是不是她老公的死給她打擊太大了?”
焚香爐沉默了很久,才說:“她和她丈夫都中了蠱,她丈夫先走一步,她大概也只剩下幾天的時間。所以你再晚一點來,就見不到她了。”
即使在說這些聳人聽聞的事時,焚香爐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沒有感情。
他用這麽冷靜的語氣說出來,我只覺神志恍惚,像在做夢。
“蠱”到底是什麽,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有很多種形式的蠱,譬如蟲蠱、蛇蠱、花蠱、泥人蠱、草紙蠱、石頭蠱、金蠶蠱等等,相當邪門。
我還是有點将信将疑:“整蠱這種事,真的有麽?”
“有。”焚香爐點頭道,“厲害的蠱師,無所不能。給他們夫婦倆下蠱的人就是一個十分厲害的蠱師,不僅是他們倆,十五年前進過東帝冥殿的人都可能中了蠱。”
我一怔,心數當時進入古墓的那些人頭,不由心悸:“張睿也中了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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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睿有沒有中蠱,我不清楚。”
“那他姐姐呢?”
焚香爐微微搖頭:“張雅雯未必是死于蠱毒,關于當時墓中的情況,還有幾處疑點我也沒有頭緒。”
的确,從花景蘭他們進入隐士的墓開始,就留有許多疑點解釋不通。比如,小張睿為什麽會說有鬼,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麽?那個女鬼又是怎麽回事,真的是千年粽子?小張睿又為什麽會自己上竹筏,而且毫不懼怕女鬼?花景蘭他們到了墓室中,為什麽會覺得情緒焦躁不受控制?後來出現的張雅雯又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呢?……
不去想還好,一旦仔細數一數,發現那件事中留下的謎團真不少。
我想起花景蘭剛才憔悴的容色,想到因為自己的耽擱而可能錯失了唯一救他們夫婦倆的機會,心裏又很難過。
我道:“他們中蠱的人,就只有等死嗎?”
焚香爐道:“蠱是能解的,但必須找到下蠱的人。不知道是誰下的蠱,就不知道蠱是怎麽種下的,便無法解。”他皺了下眉頭,停頓得有些突然,似乎在思考什麽,我看出他的眼神裏含着一股不易察覺的厭惡,“有些人下蠱無所不用其極,辦法多得是,至少以我的道行,無法解花景蘭的蠱。”
我當時覺得焚香爐的話中隐含着什麽,但是一時沒想明白。
“你也救不了花景蘭?”我因為腦筋沒轉過來,只顧慮到自己想挽回一切的心情,才問了這麽一句多餘的話。
焚香爐的眼中出現了一股淡淡的悲傷:“我只能延緩她的死期,減輕她的痛苦,不過相對,她被蠱折磨的時間也更久。”
他的聲音始終波瀾不驚,聽得人心裏一片涼意。
我原本激動得站了起來,此時又覺得有些疲軟,往椅子上一靠:“如果我早一點看到那封信就好了。”
焚香爐卻道:“世間因果,皆命中注定,你不用為此內疚。”
我愣了愣,心情很低落:“如果我及時看到那封信,當花太太他們還在上海的時候就和他們見面,也許我已經幫他們打開匣子,那說不定他們身上的蠱還有得救。”
焚香爐淡然道:“事情既已發生,沒有意義的假設就不要再去多想。”
我苦笑,茫然地看着他:“香爐,你是不是有點太冷血了?”
焚香爐不做聲。
我嘆了口氣,覺得自己說出這種話很莫名其妙,未免幼稚了點。我又怎麽能因自己一時心情低落而把花景蘭的命運歸咎于焚香爐身上。
我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這種事,有種……很無力的感覺。”
我以為焚香爐也許會對我再說些什麽,諸如安慰我幾句之類,但是他一聲不吭在那站了許久,然後說:“你還有什麽要問?”
我心頭一凜,忙道:“對了,你跟我在明王墓棺椁裏時,你說我身上有一個什麽,你話說到一半昏過去了,我想知道你當時想說什麽?”
焚香爐低頭,眼底一片看不透的黑沉,竟然不說話。
我有點着急:“你還把血玉留在我這,這是為什麽?”
焚香爐這次總算出聲了:“我趁張睿和姜老六糾纏的時候,把血玉藏了起來,不過這塊玉對我沒用,我不想給張家,所以想還是給你吧,以後你會知道它的作用。”
我愣了愣,腦筋一轉,想到姜老六那麽想要這塊血玉必然有原因。
莫非血玉還有保命護身的作用?所以焚香爐覺得讓我這個毫無一技之長的拖油瓶拿着,多少能增加點實力?
娘的,這又不是養成類游戲!
“那你當時又回去找什麽?”
焚香爐想了片刻:“你記得最初那個坑道麽”
我不管還記不記得,先點頭再說。
焚香爐道:“剛進入坑道的時候,我看見洞壁上刻着什麽,但是因為突然發生山洪,來不及看清楚,所以我後來又順水游到坑道那裏……”
這段經歷焚香爐敘述的時候輕描淡寫幾句話,不過我想起當時水淹整個古墓的情景,他游回去的過程是極其兇險的。
當我和張睿他們從盜洞逃出去時,焚香爐出了那間墓室。
墓道裏已經積滿了水,他逆流而行,找到了張睿他們從外面走到九龍壁畫那裏時的另一道機關門,就是鬼面畫像上隐藏的那條路。但是他回到最外面第一層墓穴時,洪水已經淹到了頂部,我們從山谷祭祀建築中下來的那個盜洞已經因為塌方而完全找不到了。
這時候水勢越來越湍急,幾股洪流彙聚過來,把他沖走,他只覺撞在什麽硬物上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過來,發現洪水退了,他被沖到一個洞穴口(據我分析,焚香爐可能是在潛意識下死命扒住洞口邊緣的石縫讓自己不被洪水一直沖來沖去,至于那難度有多大,我就不敢想了)。
那個洞穴通到一座大湖,或者說,正是因為發洪水,水流到了洞穴盡頭的一個大坑,才形成了那個湖。不過湖的四周都是封死的岩壁,沒有出路。
焚香爐在岸邊觀察了一會,決定潛到水中看看。潛下去發現,那個坑原來是個葬屍坑,如今坑底無數的骸骨和腐屍浸泡在水中,四周還有大量游動的水虱子。
當然,反正他既不怕水虱子也不怕粽子,所以那場面盡管我想起來覺得相當瘆人,不過從焚香爐的語氣中完全聽不出恐怖的感覺就是了。
他一直潛到水底,發現有一堆屍體很不自然地聚在一起,并且有一種下沉的趨勢,就好像那裏有一個吸盤,把附近的屍體都牢牢吸住。于是他想到,那裏應該有個洞!
接着,他把那堆屍體翻開,果然被屍體堵着的地方是一個傾斜的洞窟,水流此時因為洞窟露了出來而往洞裏灌去,形成一股漩渦,把焚香爐推進洞中。
聽完這一段,我只覺渾身發冷,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過焚香爐卻像談着家常一樣若無其事。
不知道這家夥以前幹掉過多少粽子?
就這樣,焚香爐被急流半推半游地通過了那個洞窟,等他從水中鑽出來時發現,回到了最初的坑道。
此時由于水面漲高了不少,離洞頂已經很近,原本刻在洞頂下方岩壁上的東西就在水面位置了,焚香爐游過去,這次終于看清楚了洞壁上刻的是什麽。
我問:“洞壁上刻了什麽?”
焚香爐表情忽然變得異樣的沉靜,那股冰涼的氣息滲入到空氣中,令人心底發寒。
他只冷冷說了四個字:“鳳凰涅槃。”
我一驚。
張睿拿到的金絲帛是無字天書,原來,鳳凰涅槃的拓樣被刻在了那座坑道的洞壁上?!這真是始料未及!
“不過我來不及拓下來,只匆匆看了一眼。”焚香爐補充道。
我點點頭,當時洞穴裏的情況可想而知有多麽兇險,他有本事再游到那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他再逗留得久一點,就可能永遠被淹沒在明王墓中,這是我萬萬不希望發生的事。
想到這裏,我不禁慶幸,還好焚香爐此刻就站在我面前。
我心裏琢磨着,還想問一問他和花景蘭什麽關系。憑我的直覺,覺得焚香爐對花景蘭的态度有點不同于別人,但卻沒好意思開口。
焚香爐把油燈擱在桌上,道:“我們該回去了,否則他們恐怕會起疑心。”
經這麽一提醒,我猛地拍了下腦袋。
是啊!我在阿婆家鑽進裏屋前,還跟沈二說,“吊梢眼”和阿婆恐怕要合謀做掉我們一幹人,這裏頭有蹊跷。結果我這一進去,過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再出去,留在外屋的沈二他們說不定真會以為我被“吊梢眼”剁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可能覺得這兩人的感情進展得慢了……嗯……節奏方面俺會注意下,不過這兩人總要在倒鬥的過程中慢慢的讓拖油瓶從一種好感度跨越到感情層面,還要從思想上去接受這種感情,所以俺想是自然而成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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