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刀與沉默寡言的年輕人

平野丘陵,古道悠長。

小昭帶的路大致方向向西,湖北東西多丘陵,荒郊野外只有那麽一條路,小昭走在前面與我們相距超過三十米,我能看到他的身影一會出現一會又隐沒在矮丘背後,在他的前頭,路一直望不到盡頭。

天色漸漸暗下來,他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焚香爐走在我不遠的前面,步距腳程不曾有過變化。我少許有點腳酸,而我身後的沈二已經在連連哀嚎了。

我回頭看看他已然是副彎腰駝背的衰樣,只好對前面兩人喊:“喂——,我們停下來休息一會吧,走了大半天了!”

小昭與我隔岸對吼似的,也大聲回答我:“這裏不能休息,前面不遠有驿站,到那裏才能休息!”

我拍拍沈二,沈二咬咬牙。因為是他自己嚷着要跟來的,現在也只有忍氣吞聲,不敢抱怨。

說驿站,其實是戶農家,不過像是經常招待路過的游客,打起招呼來頗為熟絡。

小昭與驿站老板一家像是認識的,見了面老板就知道要張羅鋪桌擺椅子。我們坐下吃幹糧,老板娘笑盈盈端來茶水,小昭對我們說:“這裏茶水是免費的,不過要給服務費二十塊,桌椅租借費二十塊,另外加收二十塊保密費,你們不希望行蹤被說出去吧?”

老板娘沖我笑笑,我咬牙切齒掏出一張一百。

小昭又說:“每過一小時要收五塊錢人工費。”

“人工費?”

“走了一天了,想不想有人幫你捶捶背?”

我搖搖頭,沈二急道:“你不需要,我需要!不就五塊錢嘛!”他又大方地摸出一張一百。

老板娘眼珠打轉,小昭又說:“哦,對了。接下來的路還很長,我們需要租幾頭驢子,一頭五十塊,押金三百,你們看租幾頭吧。”

他淡定地喝水,老子我很不淡定地瞪了眼沈二,誰要他擺闊,這不被人趁火打劫了!

Advertisement

沈二主張舒适,我主張節約開支。小昭棄權,最後在焚香爐決定性的一票下,我們只租了兩頭驢子。

在農家過了一晚,天亮後我們繼續趕路。

小昭的那匹驢子跑得賊順溜,我這邊由于號稱自己沒騎過馬更沒坐過驢子的嬌貴少爺像個樹袋熊似地死死抱住我,我憋屈,驢子似乎也特別憋屈,腳下跑起來總不給力。

兩個大爺們騎着驢子還跑得像個熊樣,被人看見了着實丢面子。

為了引開大家注意力,我道:“剛才老板娘聽了我們要去的地方,臉色怎麽那麽難看,那地方真那麽邪門?”

再邪門其實我也坦蕩蕩,因為有鎮邪法寶焚香爐在。

小昭說:“我跟你們說過,路上要經過墓葬道吧?據說那裏本來是一座大型陵墓的神道,不過現在叫墳道。”

“就是墳場喽?”

“哪有墳場那種規模,你們能看到的不過就是一個個土堆,沒有墓碑的。不過有些被野狗刨過,極有可能會看到露在外面的白骨就是了。”

“白、白骨?!”我身後的沈二得瑟了一下。

小昭看沈二吓得臉色都白了,樂呵呵說:“都是幾百年前死的人,你們要是不信那些迷信,沒什麽好怕的。只不過鄉裏有傳說,活人經過那裏會被吸走陽氣,女人和小孩會被直接帶往陰間,這種說法無非就是讓人不要靠近那裏。”

沈二吓得牙齒打架,貼着我的耳朵邊悄悄說:“我覺得墳道沒什麽,但是這小子有點可疑,我們不能跟他商量商量,繞路走嘛!”

我看穿沈二是避重就輕,不過小昭的話也有讓我好奇的地方。

“也就是說,那裏幾百年前有個村子?”

“是啊。”小昭道,“不過村子裏的人一夜之間全死光了,然後,有個年輕人把那些人都埋了,但是因為數量太多,一下子哪兒弄得到那麽多石頭做墓碑啊,所以就只有墳,沒有碑了喽!”

沈二抱緊我,嘴裏直嘀咕小鬼頭陰陽怪氣。

我擠開他,問小昭:“村裏的人怎麽會一夜間全死了?”

小昭道:“哦,那是有個傳說的。”

小昭講的故事有點長,等聽完這個故事,我們也已經看見那條墳道了。

由于這個故事是關鍵線索,所以我這裏精簡地敘述一下。

故事是這樣的。

古時候往往一個村就一個姓,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姓沈,所以村子就叫沈家村。

村子裏由于沒有大夫,凡是生了病,都要走好幾公裏路去另一個村找大夫,很不方便。村裏也經常有人一生病就只能等死。

有一天,村裏來了個要飯的乞丐,乞丐對村長說,只要賞他一個肉饅頭,日後一定會報答他們。

窮鄉僻野,饅頭是有,肉饅頭卻是奢侈品。

但是那個村長是個好心人,他看這個乞丐實在太可憐了,就召集全村人,每人家裏供出一點肉糜和面粉,做了一個肉饅頭。

乞丐很高興地吃了,吃完又說,請求村長讓他留宿一晚。

雖然村民都反對,不過村長還是答應了乞丐的請求。

哪知,乞丐一住,住了半個月。

忽然有一天,村長生了一種怪病,村民特地把鄰村的大夫請過來,都治不好村長。而這個時候,乞丐卻說,他能治村長的病。

怎麽治的不是重點,重點是乞丐治好了村長的病,在沈家村的待遇就完全不同了,村民都把他奉為神醫,懇求他能一直留在村子裏。

乞丐說,為了報答村長的恩惠,所以他願意留下,直到他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天。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村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位神醫乞丐的身邊總是跟着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總是背着一根長長的棍子,用布包裹得很嚴實。他沉默寡言,從來不和村裏的人說話,而且什麽事也不做,不言不笑,整日就坐在村口石頭上發呆,從日出到日落。

大家覺得,這個少年就像幽靈一樣,忽然就出現了,也許某天又會忽然不聲不響地消失,旁人還未必會察覺。

有人終于忍不住問神醫乞丐,神醫乞丐笑着說:“他是我到隔壁村看病時路上撿來的,看他孤苦伶仃,我便收養他做徒弟。小徒兒失憶了,記不起自己是誰,也怕與生人講話,慢慢的日子久了,會好一點罷。”

此後,這個年輕人到是不太在村口發呆了,有時候神醫乞丐會差他上山采藥,有時候又會打一籮筐河魚回來給村裏人豐富晚餐。

只不過,他還是不會說話,也不笑,村民就當他是個啞巴。

二十年過去了,村長開始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

哪有人二十年都是一個模樣,沒有一點變化的?

大家眼看神醫乞丐臉上有了風霜雨露的細小皺紋,俨然比當初滄桑了許多,可是他身邊的小徒弟卻仍然跟當年一模一樣。

哪怕年輕人當年只有十幾歲,現在也該有三十多歲了。從少年到壯年,應該有個明顯的成長期,可是這麽些年下來,時間仿佛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是停止的,他沒有變老,也沒有長高或長胖,他的容貌仿佛永遠被凝固成那個樣子,俊朗白淨,永遠不會改變。

而且這些年當中,有不少人家的姑娘想嫁給他,他卻全部都拒絕了。不談戀愛,也不交朋友,沒有喜怒哀樂,沒有自己喜歡的事物,讓人以為他極有可能會孤獨終老。

大家覺得他越來越古怪,活得就不像一個正常人。

一天,有人趁他到河邊去打水,偷偷把那根一直用布包着的棍子偷出來。

他們把布拆開,沒想到裏面竟是一把五尺長的刀!

刀這種東西在普通人眼裏是極其可怕的邪物,人們認為它會引來血光之災。

等年輕人打水回來,全村人出動,他們拿出刀和年輕人對峙。年輕人平常很安靜,性子淡淡的沒有感情,這時候不知怎的,竟抱住刀,惡狠狠地瞪着村民們。

他的目光冰冷可怕,就像是那種斬盡千人的劊子手,一落刀便能砍下一個人的頭顱。

村民們都吓得不敢出聲,此時,到城裏去娶媳婦的神醫乞丐回來了,他撫摸着年輕人的腦袋,低聲在年輕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他們只聽見神醫乞丐最後說的那句是:“現在是我們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了,和這些人告別吧,我的好徒弟,你會完成為師的心願。”

之後,年輕人用那把刀殺光了村子裏所有的人。

聽到這裏,我跟沈二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沈二牙齒咯咯打架,說:“他、他殺了那些人,還親手埋了那些人?!”

小昭道:“顯然,他是被他師傅催眠了。那位神醫不但會看病,還懂風水方術。他的徒弟後來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殺了所有人,就親手挖了墳,把那些人都埋了。因為他是徒手挖的,整整一夜,挖的滿手是血,那些土被他的血染成了紅色,不知道為什麽,過了幾百年,至今還是紅的。老人家都說這種紅土地裏容易出血屍,所以才兇險。”

各位看到這裏,不知道是否還記得我在開頭時寫到的那個風水大師和三個徒弟的故事。

小昭的故事隐約讓我覺得和那個故事有相似之處,但卻又有很大的出入。

我便問道:“神醫乞丐有名字嗎?”

小昭道:“有啊,他本名叫什麽不知道,不過他住在沈家村以後,就取了個新名字,叫沈千九。說是因為他很喜歡喝酒,而且酒量奇好,千杯不醉,取諧音就作‘千九’。”

千杯……不醉……

我也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間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焚香爐。焚香爐心不在焉,好像壓根沒在聽我們在講什麽。

我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

雖然一切看似還是謎團重重,不過至少知道了,神醫乞丐和沈家筆記中記載的那位風水大師是同一人。

傳聞可能一代一代傳下來有偏差,沈家筆記也可能有刻意篡改的地方。

照目前看來,小昭說的故事裏的沈千九根本不像沈家筆記中描述的那樣德高望重,敦厚老實。他慫恿徒弟殺光全村人,簡直可以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沈二自然比我更吃驚,他聽了小昭的話以後,急忙替祖先辯解:“有沒有搞錯!這麽個大魔頭,居然跟我家老祖宗同名同姓?!啊呸,抄襲山寨什麽的果然可恨啊,簡直是敗壞我家老祖宗的名聲!”

我沒有當即反駁沈二,不過我心裏認為這不是同名同姓,而就是同一個人。

世上只有一個沈千九。

筆記也是人寫的,上面說他有三個徒弟也許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隐藏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可能只有一個徒弟,那麽沈二說的那個故事極有可能要全部推翻,一切事情的真相也許早已被筆記上的文字改得面目全非。

我在明王墓的時候,就發現沈二故事裏的某些部分與那張放在羊脂玉盒中的帛書上記載的不同。

沈二說,沈千九只帶了三個徒弟去盜千年古墓,但是按照帛書上記載,當時應該有一支龐大的摸金大軍從京城出發。

我甚至敢大膽地推測,他們去盜千年古墓,為的就是“鳳凰涅槃”,而“鳳凰涅槃”最終應該找到了,否則它不會出現在明王墓坑道裏的石壁上。也正是“鳳凰涅槃”,讓“齊王”這個人自明初一直活到明末。

至于小昭說的這段故事,應該是發生在沈千九到京城裏做官之前的。

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似乎已有局部漸漸浮出水面。

沈千九……沉默寡言的小徒弟……刀……鳳凰涅槃……一個活了兩百多年的明朝王爺……還有十個脊獸和十只紫檀木匣……東帝冥殿中的寶藏……

這些事千頭萬緒,散成一個個拼圖,裏面真真假假難以分辨。看似所有的線索好像都能串在一起了,能看出它們之間是有關聯的,可是卻缺少重要的那根将所有事情串聯起來的引線,使得這幅拼圖還拼不出完整的圖形。

我感到自己依然身在迷霧之中,十五年前花景蘭等人進入東帝冥殿之後中的蠱,和我身上的蠱,兩者是否也是這張拼圖中的一塊,我還說不上來。但我隐約感覺到,我們這些人的命運似乎刻在了一個命盤上,并且這個命盤已經悄悄開始轉動。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