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蛇蟠陣圖
塔門關閉之前,沈蘭蘭把我們的行李一并丢了進來,看起來這對雙胞姐妹也不是想絕我們的後路,這讓我覺得她們的某些舉動令人疑惑。沈芳芳要考驗我,沈蘭蘭卻又打傷我,看似把我們推入絕境,卻又為我們留下一線生機,這前後不是互相矛盾麽?其中又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我靠在牆邊胡思亂想了一陣,終究也不得要領。
焚香爐此時就在搗鼓我們帶來的工具,埋頭苦幹,一聲不響,我很喜歡他這樣專注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多看幾眼,有些不舍得閉上眼。
不過我确實是困倦不已了,慢慢的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剛一閉眼就馬上酣然入夢。
等焚香爐把我叫醒的時候,我看了看手表,大約睡了兩個小時。
焚香爐打盜洞的本事自不在話下,他領我到洞口,原本鋪得平整無縫的地磚不知被他用了什麽方法翹起了十幾塊,而掀起的這些磚塊并沒有疊在洞外,而是鋪在了盜洞內,用作防止洞壁泥土松軟坍塌。
厲害的盜墓賊打一條幾十米的盜洞可以做到不留一點泥土渣子在外面,焚香爐的技藝顯然又遠超過這種水平,在雲南苗寨我已見識過。他倒鬥技術精湛高超,這我是知道的,不過在真正接觸了倒鬥,并且逐步深入這個圈子以後,更覺得他的技術讓人望塵莫及。
我蹲在洞口不由興嘆,大概是我太容易入戲的關系,不禁從身為一個倒鬥人士的角度,為我家焚香爐感到驕傲。
這麽好的人,我實在很想把他雪藏起來,真怕有一天被別人挖走。
于是,我情不自禁道:“香爐,我這個人對感情可是非常認真的,以後你千萬別騙我,就算騙了也不要讓我知道。要是被我發現你背叛了我,我怕我會受不了做出傻事。”
愛情是需要精心經營的,欲擒故縱,不能一貫強勢。偶爾表現出一點依賴,讓對方覺得你很需要他,讓他感受到你非常喜歡他,這是很有必要的。我雖然沒追過女孩子,不過理論知識大學裏和幾個哥們也讨論過不少,男人沒有不懂這個的。
按照我對焚香爐的觀察,他這方面應該不及我有心思,感情方面也是個嫩手。
這樣正合我意。
焚香爐果然因為我的話,久久注視着我,眼神深刻而溫柔。
看他會這麽認真地聽我說的話,那麽用心地對待,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他卻又忽然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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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被人一錘子從夢中打醒過來,怔怔地看着他:“你……”
“我看你睡得很沉,不忍心叫醒你,就自己先下去看了看。”他說,“我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
他這彎繞得妖孽得很,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剛才那句“對不起”指的是沒有按照約定,在盜洞剛打好時就叫醒我。
我以為他那句“對不起”說的是他有什麽事隐瞞我,結果原來指的是這件事,這一下子,我心頭一沉一浮,半秒鐘一落千丈,半秒鐘又回了原位,沖着他哭笑不得:“這不要緊,我不是對這種小事情斤斤計較的人,你不是還在我身邊麽。只要你不會突然消失不見,我不會生你的氣。”
我很誠懇地讓焚香爐明白我在感情上的容忍尺度,也不知焚香爐這時候心裏懷揣着什麽樣的心思,竟朝我隐隐約約地勾了勾唇角,留下一點若有似無的笑容。
很少見到他會笑,而且笑容裏帶着幾分得意。
“這你顧慮得多了,你要是突然跑了,我才會傷腦筋。”
他聲音低沉帶着一股磁性,讓我只覺是一陣和煦的風滲進胸膛裏,溫軟如玉,聽得我骨頭都要酥掉了。
等定下心神再一想,其實我并沒明白他說怕我跑了是什麽意思:“你怕我跑哪兒去?”
焚香爐不答,一手攬住我的腰靠過來,在我額頭吻了一下:“拖油瓶,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哦,對!”
剛才一走神,差點忘記眼前還有一道難關要闖。我大概是情窦初開,高興過了頭,竟在這種地方和焚香爐談情說愛。
于是我重新正視腳邊的盜洞。
“你說你已經下去看過了,下面是什麽?真的是墓穴?”
我們倆都蹲在洞口,焚香爐拉着我的手,卻不是朝盜洞裏鑽:“跟我來。”
他帶我到塔樓一層的牆邊,打着手電筒往牆壁上照去。
剛開始,我看見牆上畫着彩畫,并不覺得奇怪。寶塔鎮妖,通常塔中都會繪有各種斬妖除魔的敘事畫或寓言畫。但是當我随着焚香爐手電光的移動,将牆上的畫看了一圈以後,發現這些畫要敘述的事情很淩亂,甚至于整理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讓人看不懂畫這幅壁畫的人要表達什麽。
焚香爐便在此時道:“這是蛇蟠陣圖,換言之,是一個蠱陣。”
我皺了皺眉頭,繼而開始回想在鄉下看的那些筆記中記載的內容。
“蛇蟠陣”是太公陣法中的一種。
古代陣法主要用在列兵打仗上,太公陣法也就是太公兵法,這“蛇蟠陣”的作用就是以群蛇蝼蟻形成一種淩亂的看似無形且多變的陣勢圍剿敵人而後滅之。
塔樓裏畫着陣法壁畫本來就已經匪夷所思了,焚香爐又說這是一個蠱陣,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壁畫中的蛇妖蟲怪也許是比喻蟲蠱和蛇蠱。
我把我的想法說了出來,焚香爐點頭:“蛇蟠陣其實不是一種實質上的兵陣,而是給敵方帶來視覺上和心理上的壓力,讓其困于其中自我周旋,等敵方喪失鬥志,就可從而攻破。說白了,就是一種詭詐狡猾的心理戰術。”
我似乎領悟到了什麽,說:“那這裏畫的蛇蟠陣圖,是不是會對人産生心理影響?”
“嗯,有它在,我們就無法找到出口。”
經他這一說,我才察覺到,剛才我們已經繞着這一層走了一圈,的确沒有看見塔門在哪裏。可是之前,明明是有入口的,沈芳芳和沈蘭蘭将塔門關閉以後,入口好像就此消失了一樣。
我想起那兩只刻着繁缛紋飾的紫檀木匣也是運用了這種原理,便道:“出不去,我們不是可以先下鬥,到地下墓穴找出路呢?”
焚香爐搖頭:“下面的墓道中也全部是蛇蟠陣圖,沒有墓室。”
我也困惑了,想了半天沒有頭緒,攤手說:“我們再仔細找找看,總可以發現破綻的。”
焚香爐卻還是搖頭。
他比我權威,他一搖頭,我也馬上心裏沒譜了。
而他看着牆上那些色彩斑斓,卻給人一種太過濃豔,看久了視覺疲勞極不舒服的蛇蟠圖,忽然冰冷地笑了一下:“這個陣圖天衣無縫,我們破不了。”
我心裏有些難言的糾結,但說不清為什麽焚香爐的那種表情讓我會覺得糾結。
“只要是人設計出來的,不管什麽機關,總有破解的辦法吧?”
焚香爐卻默默地搖頭:“拖油瓶,三千世界的奇妙,你看過多少?你能想象到這世上有多少無解的東西?它們本來就存在,沒有任何道理。”
他看着那些壁畫,眼中波光流轉,半明半暗,在我看來,他那雙眼就像是一幅五彩斑斓的畫。
我定了定神,問,“那你知道多少?”
焚香爐低頭沉默了一會,“……我知道的也很少,所以我在尋找答案。”
“你在找什麽答案?”
焚香爐不答。
每當問到這種關鍵的時候,我總是被他的緘默攪得心神不寧。尤其是現在,這種焦慮比以往更加強烈。
我緊緊握住焚香爐的手,用力鎖住十指,誠懇地說:“香爐,你心裏藏着什麽秘密,能不能告訴我?我……我很希望能多了解你一點。比如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焚香爐目光慢慢朝我轉來,靜靜的如夜色裏的湖水。
“你問我我到底是誰,我不想瞞你,但是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誰。我沒有名字,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我不知道我的過去是什麽,我從哪裏來。”
“你得過失憶症?”
焚香爐的眼神黯淡迷茫:“一個人如果失憶了,在這個世上總會有一兩個人能告訴他他是誰,知道他失去了哪些記憶吧。就算自己忘記了過去的事,那麽其他人呢?其他人應該還記得才對。”
“一直以來,我試圖想找一個認識我的人,但是到目前為止,一個也沒有找到。”
“為什麽在這世上,會沒有一個認識我的人,為什麽我會一個朋友也沒有……”
他看着我,認真地道:“所以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對不起。”
這是焚香爐第一次對我說起他自己的事。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聽不出有什麽波瀾,含蓄溫和,就像沉澱在河床底部的鵝卵石,不管做什麽也總是這樣輕描淡寫的。
但從那些話裏,我卻感覺到他的內心也許并不像表面那麽平靜淡漠。
怪不得見他很多時候都會一個人待在旁邊,呆呆的好像在想着什麽心事,看起來很不合群的樣子。現在我終于明白,也許在那種時候,他心裏正積聚着許多困惑,想着自己的事,想着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從心理學上來說,得失憶症的人會很容易沒有安全感,焚香爐又說自己不像得了失憶症,我不知道他這種情況是不是比失憶症更糟糕些。
他是不是也會經常沒有安全感,也會有感到迷茫焦慮,不知所措的時候,也許還會感到害怕。
但是這些從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來,他冷靜、平和、沉穩,甚至從來沒有顯露出過一點急躁焦慮的時候。
我莫名的有些心痛,忽然想起那夜在山洞裏,看到他坐在火堆前沉靜孤獨的背影,難怪會有一絲說不清的傷感。
“香爐,”我握住他的手,說,“世界這麽大,也許你只是還沒遇到你的朋友和家人,而且,他們也可能正在着急地尋找你的下落。而且,你現在有我,我會陪着你,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認識你的人,我就陪你一直找下去,直到我死。如果你沒有親人,我就做你的親人。”
他愣了愣,對着我輕輕一笑,笑容淺淡,隐約的含着一股經年的滄桑。也不知需要多少年,才能積累起如此這般的滄桑。
不過他繼而彎起的眉目像一幅山明水秀的畫那麽好看,而我就是那個沉醉在畫中春色裏的人。
我皺緊眉頭,懵懂卻堅定地說:“讓我陪你一生一世,我們白頭偕老。”
他笑了笑:“還好遇到了你,讓我心裏終于有了一個人。”
他撫摸我的眉角,挽住我的後頸。
時間不對,地方也不合适,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把我抓過去,吻了我。
番外
李琅玉跟着父母去黃羊川的時候,還不足四周歲。
但是他從娘親肚子裏蹦出來時,哭聲如雷,大雁看着這個兒子,就說:“老婆,這娃将來要多多管教,不然鐵定到處闖禍,我也說不清為什麽,聽他哭起來這分貝,就有這麽個預感。”
大雁多看了眼躺在暖箱裏的嬰兒,不禁扶額輕嘆。
知子莫若父,果然被他料中。李琅玉剛剛會爬,就蹭着父親的膝蓋在他身上爬到東爬到西,差點在爬父親肩膀的時候滾下去;開始走路的時候,他就在房裏呆不住了。他們家以前最早住的房子是在一樓,有天井,他喜歡拖着父親到天井裏去玩,把擺在院子裏的花花盆盆踢翻,攪得花泥到處都是。
李琅玉的母親下班回來看見天井裏一片狼藉,勒令丈夫把他們家小搗蛋二十四小時抱在懷裏。李琅玉下不了地,就嚷嚷着父親做馬騎着玩。
漸漸的,大雁發現這孩子不僅貪玩,而且很黏人。于是在他們決定去黃羊川考察的時候,夫妻倆經過一番思想鬥争,最後還是把尚還年幼的兒子一起帶到了黃羊川。
就是這又調皮又黏人的小東西,攪得他們在黃羊川不但無法專心工作,還憑添麻煩,調研進度停滞不前,兩人都有些焦躁。
也不知這小東西什麽眼神,跟着父母到考察現場時,忽然小手一指,李夫婦竟發現,在考察的文物坑中竟埋着一個年輕人。
他們本來是來考察文物出土的情況,到了當地才知道那批文物被挖掘出來的一部分剛接觸到空氣,上面的彩繪馬上就褪了色,考古隊于是不敢再挖。專家們對那幾個坑估不出年代,李夫婦倆都是考察員,進度要跟着考古隊走,于是調研工作也就毫無進展。
在這節骨眼上,文物坑中挖出一個年輕人,李夫婦剛開始猜測這個年輕人可能是個盜墓賊,便沒有告訴同僚,偷偷把年輕人藏在賓館裏。
可是這個年輕人不管問他什麽,他都悶聲不響,連名字都不肯說。
李夫婦越來越覺得這個年輕人可疑,斷定他十有八九是倒鬥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李琅玉坐在父親的腿上,聽他們交談,聽到一半,忽然抓着父親的衣領子嚷嚷說:“小玉不許你們把他交給警察!他……他是小玉發現的,是小玉的!”
大雁每次看到兒子提要求就頭疼,忙把兒子甩給老婆:“你看着小玉,我還是去趟警局吧。”
他還沒來得及離開凳子,李琅玉的小手便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小小的眉頭皺在一起,盯着父親:“你們要是敢把他帶走,小……小玉就不理你們了!”
說完,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
滿屋子的分貝直往上飙漲,哭聲聒噪刺耳,攪得李夫婦頭痛欲裂,只好向兒子投降:“好,好,爸爸媽媽不把他交出去啊,他是小玉的,小玉決定怎麽處理他,好不好?”
大雁只好又坐下來,重新把兒子抱到腿上,說:“那小玉想怎麽樣?”
李琅玉馬上停止了哭泣,咬着小手指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睛:“小玉喜歡他,小玉想娶他做老婆!”
大雁一聽,頓時臉成了豬肝色,朝自個兒老婆瞪去:“你看看你,都教了兒子些什麽?”
李夫人輕飄飄地打了個哈氣說:“一直在管教他的不都是你嗎,是你晚上抱着他的時候又看了什麽AV片,教壞兒子了吧。小孩子看什麽學什麽,電視裏臺詞怎麽說,他都當真的,所以我叫你少看點毛片,你老不當一回事。”
大雁覺得冤枉,最近沒看毛片啊!
于是,他正色問兒子:“小玉,那個人他是個男孩子,你也是男孩子,別說你現在才三歲半,以後就是長大了也不能娶他做老婆,明白不?”
李琅玉癟癟嘴:“為什麽?爸爸明明說過,因為媽媽很漂亮,所以娶她做老婆。漂亮的人就可以娶來做老婆,小玉也要漂亮的老婆!”
一說完,又哇地哭起來。
大雁忙塞着耳朵瞅瞅老婆,李夫人攤手,閃到房間外去了。
大雁心裏想着,那年輕人确實模樣不錯,再正一正色,對兒子說:“漂亮的人還分男人和女人,男的不可以娶來做老婆,知道嗎?”
“為什麽不可以?”李琅玉邊哭邊鬧,“爸爸是壞蛋!自己娶漂亮老婆,不準小玉娶!”
大雁捶胸頓足,恨不得在兒子面前自刎以求解脫。
李琅玉鬧了一會也就鬧不動了,大雁也早看出他就這麽點力氣。然而這邊廂剛稍停,那邊廂又出了事。
考古隊掘出墓穴夯土的流沙層,有人不甚陷進去,那是個大型流沙層,厚達十多米,人一旦被卷進去便回天乏術。
由于當時設備不全,安全措施也不完善,遇到這種意外,大家亂作一團,整支考古隊雞飛狗跳,在流沙坑邊眼見同伴被吞進去,急得臉色發白卻想不出營救的辦法。
當天下過大雨,地面濕滑,泥地上到處是積水,誰也不敢太靠近坑邊。在無法聯絡上營救隊的情況下,考古隊的人面如死灰,盯着流沙坑人人都連死的心都有了。
這次考古不但進展不大,還出了意外,別說項目會被停止,大家回去都免不了處罰,說不定還會引來社會輿論的譴責。
大雁在賓館房間裏接了電話知道情況後,心頭猛地一沉。
就在這時候,那個一聲不響的年輕人從房裏出來,急急道:“聽說有人陷進了流沙坑,他們在哪裏,快帶我去!”
大雁一時也弄不懂這個人到底怎麽回事,一會兒冷得像冰雕,一會兒又關心起考古隊的事。
但是情急之下,他沒時間多想,帶着年輕人來到現場。
只見坑邊的人都遠遠站着,一條繩子一頭綁在一塊大石上,另一頭抛進流沙坑中,陷在坑裏的人兩手抓着繩子,拼命掙紮,卻絲毫動彈不得。
流沙已經淹到那人的胸口。年輕人三步并兩步地只朝着流沙坑去,大雁一驚,忙攔住他:“你幹什麽!”
“我去救他。”
“開玩笑,你知道那是什麽嗎?一旦你掉進去,就會被吸進流沙中,根本別想掙脫出來!這種情況要是還有救,早有人下去救人了!”
“放開我!”
年輕人健步如飛,眨眼就到了坑邊。大雁本想把他追回來,一想還帶着兒子,便只好停步。
年輕人蹲在坑邊遲遲未動,大夥兒提心吊膽地看着他,一來怕他也被卷入流沙中,二來看不出他想幹什麽,以為他可能到了坑邊見到流沙吞人的景狀就有些退卻了。
坑中的人揮舞着手拼命嚎叫求救。
眼看沙已慢慢沒過那人肩膀,年輕人忽然繞着大坑走了半周圈,然後縱身一躍,往坑中滑去。
旁邊有人忍不住驚呼。
大雁此時看出來,那年輕人身手矯健,很不簡單。他剛才蹲在坑邊是在觀察流沙運動的情況,而他現在順着流沙漩渦的方向滑到繩子邊,伸手纏住繩子,再兩腳也勾住繩索,整個人繃得筆直,緊貼着繩子往下滑到坑底。
坑中的人惶恐害怕之中也不管是怎麽回事,馬上抓住年輕人的腳直喊救命!
年輕人回頭看了一眼,命令對方抱緊自己的腰。他又下了幾寸,讓那人的手能完全繞住他的腰部,然後他雙手來回輪換着纏住繩子,慢慢的開始往上爬。
流沙漩渦的吸力極為驚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與之抗衡。那個年輕人看起來身形消瘦,大雁曾懷疑他那身板,倒鬥的時候要在墓穴裏爬進爬出恐怕危險,如今眼見他能拖着一個人爬出流沙坑,簡直是不可思議!
李琅玉本來趴在父親肩膀上打瞌睡,忽然醒過來,揉揉眼睛,指了指流沙坑:“他在做什麽?”
大雁被那年輕人的勇氣和驚人的攀爬能力震撼到了,一時胸中激起滿腔熱血,忍不住抱住兒子的腦袋親了一口:“他在救人。所有人在這種情況下為了自己,都不肯冒險下坑去救人,但是他卻能毫不猶豫地跳下去,去救一個和他毫不相幹的人。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麽要那麽做?”
李琅玉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看着沙坑,沒有做聲。
人救上來以後,大夥才蜂擁上去,年輕人的身影淹沒在手忙腳亂的人群裏,眨眼就不見了。
大雁因為要去幫忙,就把李琅玉放在一塊大石頭上,要他坐在這等他回來。
李琅玉當然不會那麽聽話。
他四處張望,轉了幾圈,後來在一棵樹邊找到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靠在樹旁,低着頭,滿身泥沙。髒兮兮的臉上看得出他極度疲乏。
李琅玉走到他面前,靜靜地站在那裏。
年輕人一轉頭,看見他,不禁一愣。
李琅玉盯着年輕人,道:“爸爸說……你救了別人。”
年輕人又低下頭去,不語。
李琅玉努嘴,把手裏捧着的礦泉水瓶朝年輕人伸過去:“你累不累?要喝點水嗎?”
年輕人一言不發看着他。
李琅玉皺起眉頭:“你那麽大個人了,喝水還不自己動手?要我喂你喝嗎?”
年輕人眨了眨眼,便把水瓶接過去,仰面一下子灌去半瓶。
“謝謝。”他把瓶子還給李琅玉,淡淡說了聲。
其實這人說話非常冷淡,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冷冷的看起來對人愛理不理,不喜歡與人親近。
李琅玉站在他身邊,并不打算走。他眼睛盯着年輕人,嘴角邊泛起一股溫暖的微笑。
年輕人不明白他在笑什麽,皺了皺眉:“你還有什麽事?”
“你叫什麽名字?”李琅玉問。
“……我沒有名字。”年輕人淡淡道。
李琅玉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但是很快又朝氣蓬勃地對對方笑道:“等我長大了,讓我做你的媳婦兒好嗎?”
李琅玉偷偷覺得自己這個點子不錯,既然自己不能娶他,那就讓對方娶自己不就可以了嗎?
年輕人沉默半晌:“……好,我等你長大。”
那一天的黃羊川涼風瑟瑟,漫天飄着黃沙,天空陰霾灰暗,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場意外,誰也不願記得那種日子,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年輕人。
後來大家發現這個年輕人神通廣大,知識豐富,對文物的年代鑒定十分準确,也能精準地估判墓坑的狀況。考古隊看中了這一點,便帶着他一起行動。
盡管年輕人平常幾乎一言不發,卻幫了他們許多忙,慢慢的大家都覺得十分依賴他,甚至認為他就應該是考古隊中的一員,是他們的精神領袖,這支隊伍在那幾個月裏所取得的成績離不開他的功勞。
年輕人說自己叫阿鬥,他在考古隊呆了差不多四個月,走的時候,他們仍然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後來知道,連名字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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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