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寶塔古樓
那一瞬間,我心髒漏跳了一拍。早看出來這家夥什麽都悶着不說,腹中一定深藏着許多心思,不是個簡單的人,果然他是早有準備,等我這條魚兒自動上鈎。
我還沒來得及再說上一句話,人已被他按在牆上,十指交纏,他的臉湊過來,似乎是理所當然的,我們開始唇齒交疊,舌尖纏繞,吻得甚為激烈。
我一肚子的欲火都被他勾出來,渾身燒起一陣陣熱浪,索性勾住他的脖子,吻得更加深入。
和張睿的時候沒有這麽容易進入狀态,但是現在确實有了控制不住的念頭。
這麽做的後果就是老子大腦缺氧,一下子暈得眼前泛起雪花,不得不退了退:“停……停一下……”
焚香爐最後吸允了下我的唇才松口,技巧精湛純熟,不亞于他的倒鬥技術。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頭栽倒在他懷中,氣喘籲籲說:“你……你是不是早對我有意思?媽的,其實你早有想法吧,非要我先開口說出來,是吧?”
“……我不想和張睿一樣,被你拒絕。”焚香爐的聲音低冷沉穩,“不過就算你沒有這方面心思,我也會保護你,我和你父親有約定。”
我皺了皺眉頭,自己現在七葷八素的,這當口上聽見這種不清不楚的話,胸口上燒起一把火,忍不住扇了一巴掌在焚香爐臉上:“他媽的,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和我爸爸有什麽約定,跟老子喜歡你沒關系!我不喜歡感情裏面還攙和着人情債。這檔子事你就說說清楚吧,你喜不喜歡我?把那些狗屁約定承諾什麽的都抛開,單純就我這麽個人,你喜歡麽?”
明明那一巴掌扇在他臉上,他卻不是摸自己的臉,而是用手指輕輕摸了摸我的唇角,還是那張面癱臉,眼底寧靜,淡淡說:“喜歡,比以前喜歡過的那些東西都喜歡。”
我皺了皺眉:“你還喜歡過什麽?”
焚香爐低頭不語,過了會兒用力抱住我:“拖油瓶,你比這世間任何的東西都寶貴,讓我想生生世世都有你跟在身邊。”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這樣的沉重,每當我回想起他說的這句話,總覺得這不是現在許下的一個承諾,而是從很久以前也許就已有過。
那一瞬,我腦海中如同放映着一部電影,一個場景接着一個場景快速掠過,最後定格在一個黃昏夕照的畫面。
黃羊川荒涼的山崗上,有個年輕人坐在那裏,身形單薄,仿佛會随時化成空氣裏的塵埃,在血一般的晚霞中如煙散去。
我好不容易爬上去,他笑了一笑,伸手擦了擦我臉上沾着的泥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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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起來沒什麽溫度,但是聲音清澈溫柔:“你爸爸說你是個拖油瓶,看來你的确很喜歡跟着別人。”
年幼的我只覺得這個人很漂亮,說不出是哪種漂亮,其實他的五官并不是那麽精致,臉色也有些病氣,但是他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的時候,淡淡的,如畫出來的一樣。
“你是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那人的表情有些迷茫,且哀傷。
後來爸爸也爬上來了。
爸爸牽着我的小手,那人向爸爸鞠了個躬:“我該走了。答應你的承諾,我一定辦到,将來青銅刀就是識別的物證。”那人看着我,淡淡說,“我會用我的性命保護他一生。”
說完,那人頭也不回地走了。爸爸和我一直在小山崗上看着茫茫風沙中消失的那個削薄的人影。
想到這裏,腦袋猛然一抽,像是神經被看不見的力量用力牽動,疼得喘不過氣。
我抱住腦袋,焚香爐驚道:“怎麽了?”
“頭……很疼……”
他沉默了一下,按住我的肩頭:“你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塔裏的情況。”
我頭疼欲裂,只好點點頭,靠着牆閉上眼睛。剛才那些畫面就像剪碎的紙上的畫,慢慢支離破碎,想不起來了。
焚香爐離開我身邊,塔裏十分昏暗,很快我就看不見他了。
很久以後,我才又聽見他穿的登山靴踏着石磚地慢慢走過來的腳步聲,從那聲音裏頭就能感覺到,即使在眼下充滿了未知的潛在危機的情況下,他依然沉着冷靜,渾身沒有一絲破綻。
我想他以前的日子一定經歷過許多生死險境,而在那些四面楚歌,危險重重的墓穴中,他都是一個人闖過來的。
那會是什麽樣的滋味,我無從知曉。
大概是感染了他的冷靜,我也平靜下來,道:“怎麽樣,有辦法出去嗎?”
焚香爐搖了搖頭:“底層只有一個出口,四面全部為封閉式結構,牆壁都是整塊砌成,沒有接縫。牆厚度至少兩三丈,七層磚牆而砌,灌了鐵漿,不可能破得開。”
聽了他對塔樓結構的估判,我心頭不由一怔。
本來我以為整座古宅是在沈千九還活着的時候建造的,但如果焚香爐沒有說錯,那麽這座塔樓不太可能建造于明代。
獨門獨派曾讓我研究過古代建築結構。
古代建築基本上都是木結構,而如果是大型宮殿城樓,取材則大多因地制宜,就拿明長城的城牆為例,用的也是夯土牆、石牆和磚牆。磚牆灌鐵,這已經是磚混結構,工藝頗接近現代建築了。
沈千九是明朝人,這也就是說,就算沈家古宅是那時候初建的,這座塔樓也是在後來才修建的。
修建它的目的是什麽呢?
又是誰設計的?
我并沒有聽沈二說到過他們家有人從事土木建築行業,先輩之中也沒有出過建築大師,但是從外觀看,這座塔樓的設計絕對可以媲美黃鶴樓,有這種才能的人一定不會默默無聞。
忽然之間,我也不知怎麽的,思維跳躍地想起了明代陵墓結構。
塔樓的砌牆結構雖與宮殿樓宇不相符合,卻反而在某些部分與陵墓的結構有相似之處。只怪獨門獨派那時候一下子塞給我太多雜書,我快速記憶的結果就是對那些東西不能徹底消化,全都是一知半解,肚子裏只有半瓶水而已。
大概是因為塔樓畢竟是地上建築,我才壓根沒有把它往陰宅方面想,也就不太相信,它會和明代的陵墓有關系。
而就在我七想八想卻不得要領的時候,焚香爐道:“雖然我還不能确定,但十之八九,這座塔樓是一座明樓。”
“明樓?”
我只當之前的一些猜想是我自己牽強附會,但聽焚香爐這樣一說,發現也許我歪打正着,還當真猜中了。
繼而,焚香爐也進一步确實地說:“明樓建在方城之上,沈家古宅只是掩飾,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古宅的原貌應該是一座帝陵。”
我丈二摸不着頭腦,張着嘴愣了半晌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大家也許不知道,我便在這裏簡略說明一下。
焚香爐說的“方城”指的是明代帝王陵墓的“寶城寶頂”。
以前,帝王陵墓的封土規制并沒有圓形城牆,明朝建國皇帝朱元璋對陵墓規制大肆改革之後,明代地宮之上的皇陵就成了砌築有高大的圓形磚牆,并設有垛口和女牆的“寶城寶頂”的形式。而在寶城的前面建有方形的城臺,這就叫做“方城”。
“方城”是用來做什麽的呢?
一般來說,在這個方形城臺上建造明樓,明樓裏內置石碑,刻上這座帝陵主人的廟號、谥號。也就是說,明樓就是一座皇陵的招牌,告訴別人,這裏葬的是哪一位皇帝。
焚香爐忽然說這裏原本是一座帝陵,換了誰恐怕都會像我一樣恍若在夢境之中,一下子緩不過神來。
本來是活人住的宅子,轉眼卻成了死人住的地方。
焚香爐蹲在地上,摸着地磚縫隙,道:“我想,所謂的‘頂層’不是塔樓頂部,如果是陰宅,‘頂層’指的就是封土下面那一層,我們要想辦法下去。”
“嗯……”我勉強點了點頭,心裏着實有種被這座古宅的設計者戲弄的感覺。
鬧了半天,我們原來還是要倒鬥。
不過既然被關在裏面沒有第二條路可選,往上還是往下一樣都是體力活,我苦嘆一聲,反正一樣要開工,便想扶着牆爬起來,和焚香爐合計合計怎麽個開工。
焚香爐看向我,卻說:“你有兩天沒合眼了,不如睡一宿,等你醒過來,我想盜洞應該已經打好了。”
我忍俊不住,道:“敢情我跟着獨門獨派學了大半年都白學的,在你身邊,我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焚香爐面無表情,轉過臉去淡淡說:“讓你安安心心當個拖油瓶不好嗎?我認為這是福氣。”
我心說是,确實是我的福氣,能到哪裏都不用爺親自動手,事事坐享其成,還有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倒鬥專家為我護駕保身,下什麽鬥都事半功倍,這不是福氣還能是什麽?又有哪個倒鬥賊像我這麽逍遙?
何況老子現在有傷在身,他叫我不要動,我還真懶得動。
于是我也就毫不客氣地說:“那麽我就睡一會了。你打好了盜洞一定要叫醒我,別自己一個人下去,把我丢在這。”
焚香爐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的,不過神色裏卻有一分認真。
“不會,”他說,“以後到哪裏都會帶着你,除非你改變主意。”
“不改了,死也不改。”我努努嘴,“我是個死心眼,你攤上我這個拖油瓶,以後就是一輩子的事,你要對我負責到底,瞧,咱倆棺材都一起睡過呢。”
反正我臉皮厚,肥水不流外人田,趁着時機成熟,看準了的人就要綁緊些,免得他轉眼不見,我問誰讨去?
焚香爐看着我:“你不怕跟我過苦日子?”
“不怕。”我不暇思索說,“常言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後面的話老子實在說不下去了。我想怎麽哪裏覺得虧了呢,俗話說當家的決定家庭收入水平,焚香爐,你是不是哪裏搞錯了,爺才是一家之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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