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吊喪

張家是高門大戶,古玩界名流。

古玩江湖還是奉行老一套的陳腐規矩,擺場子講禮數都是很嚴謹的。碰上這種大家族既是貴客,沈家無論勢力財力都不如張家,上下有別,大小有分,沈老爺子不在,體面上的工夫就得由沈二維護。沈二自不敢怠慢,拉上我,在張睿的車子沒到前半小時就守在大門口等候。

我倆在風裏頭站了許久,所以張睿走到我面前時,我臉凍僵了,想回個笑容都有些困難。

張睿看出我表情僵硬,笑一笑說:“外面冷,我們到屋裏說話。”

沈家管事的伺候的全出動了,恭恭敬敬排在大門口,尾随着我們湧入客廳。

然後端茶的端茶,送夜宵的送夜宵,沈二命大管家親自為張大當家提外套遞拖鞋。

由于張家當家的到來,沈家上下雞飛狗跳,這場面我第一次見,頗覺得有些可笑。這圈子裏頭的人,迂腐的那一套東西還是不肯丢掉。

張睿脫了外面的黑風衣,裏面穿的是素白的長衫,前襟下擺繡着墨色文竹,長身玉立,一股清新淡雅的氣息自他身上油然而現,結合得天衣無縫。

這麽一個地道的帥哥放在眼前,量誰都想多看幾眼,老子畢竟是個俗人。

他淡笑着坐下,察覺到我的目光,微微眯起眼梢。

我傻笑着在旁陪坐,遞了杯茶給他,看他眯眼,我也眯着眼笑笑,說:“真不好意思,這麽久沒和你聯絡,結果讓你百忙之中,還特地大老遠的跑武漢來。”

張睿端着茶,挑一挑眉:“怎麽突然和我說話這麽客氣了,我也不是很忙,就算忙,過來看看你也是應該的,到底你是替我去冒險。”

他說話還和從前一樣,溫文儒雅,到沒有什麽當家的架子。我心情也放松了下來。

繼而我們談起沈家古宅的經歷,和焚香爐的事自然不便告訴張睿,我只挑了塔樓的部分說,後來再說到兩個丫頭以及她們師傅。

我把銅鑰匙還給張睿,說:“丫頭們不肯說她們師傅是誰,不過我有一種預感,她們的師傅可能就是我昏迷前,聽到的那個從樓梯上走上來的人,而且我覺得,他認識你姐姐。”

張睿把鑰匙拽在手心裏,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說話,一雙眼澄清透光,看着我。

Advertisement

許久之後,他淡淡一笑:“看來這事沒有那麽容易水落石出。不過你們走了之後,我想通了一些事。瓶子,只要你安然無恙就好,別的我也不求什麽了。”

我愣了愣,面上有些對不住張睿。

我也知道,這半個多月我們杳無音訊,張睿也不會好過,但他的這份情意我不能領,如果我領了,心裏卻沒有他,反而是傷害他。

我不喜歡拖泥帶水,于是正襟危坐,堅定地對他說:“我會照顧好我自己,你也是。現在你是張家的當家,你們家就留你一個了,娶親生子延續香火也是你的責任,何況能嫁進張家的女人應該也要是能和你門當戶對的。”

這些話我當着沈二的面說,說得中肯毅然,張睿如此精明,一定不會不懂我的意思。

果然張睿笑笑,眼底一片明朗,我想他的确是懂了。

他餘光瞥向一處,淡淡地問:“龍小爺呢?你好像刻意不在我面前提起他。”

沈二張嘴要說話,我暗暗踩了他一腳制止他,對張睿說:“香爐受了傷,估計要躺幾天。”

張睿略略表露訝異:“小爺這麽厲害的人,居然傷得下不了床?”他眼色直往我身上打量,我才發現自己畫蛇添足,反弄巧成拙。

我好好的坐在這,香爐卻傷的不輕,憑張睿的腦子,稍一轉就猜得八九不離十,說不定還想歪了。香爐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撒謊,張睿也一眼就看出破綻。可是張睿此時在想些什麽,我卻猜不到。

張睿沒在沈家坐多久,他接了個電話,就說家裏還有許多事等着處理,明天我們到了蘇州,找機會再慢聊。

結果我也沒機會好好問一問張家近來的變故。

夜風裏,我望着張睿鑽入車子裏的身影,風獵獵的在耳邊呼嘯,我卻渾然不覺,只見張睿在車中,隔着玻璃窗,目光投向我,再慢慢地轉過臉去。

張家給沈家發了喪貼,本來帖子中沒有我,不過既然我們見了面,張睿又跟我提起了葬禮的事,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去參加的。

所以,我讓沈二順便給我和焚香爐準備出席葬禮的西裝。

沈二瞅着我,就問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你和那塊木頭好像感情很好?吃飯睡覺,什麽事都一起幹,昨天晚上我還聽見你們房裏動靜很大。”

我摸摸鼻子,着實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接着,他問:“你和張公子呢?”

他第二句問得十分巧妙,看在他是我鐵哥們的份上,有些事我也不想瞞他。

于是我拉他到角落裏,懷着一絲複雜的情緒,猶如死士一般對他說:“沈二,我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才把這事告訴你。”

沈二用眼神表示,天大的事他都扛得住。我把心一橫,頗為壯烈地說:“老子我喜歡上一個男人。”

沈二張了張嘴:“……張睿?”

“不是。”我急切地否決,心裏卻莫名的掠過一絲隐痛,又重複一遍,“……不是他。”

沈二好像明白了什麽似地,拍拍我的肩:“我懂了,我懂了。怪不得張睿會說出那樣的話……怪不得了……”

我詫異:“他說過什麽話?”

沈二張嘴,看着我卻又閉上了嘴巴,接着搖頭嘆氣,對我語重心長說:“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知道你好奇心重,不過這個,你真的是不知道比較好。”

我問了好幾遍,沈二死活不肯說。他這人一貫守不住什麽秘密,但如果是他真惦記在心上的秘密,就別想撬開他的嘴巴。

沈二大概覺得哪裏對不住我,後來又跟我強調說,那句話他真的不方便說,說了怕張睿真會對他下絕殺令。

我們一行三人隔日到了蘇州。焚香爐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有時候他會有些小脾氣,可我問他時,他卻只笑不答。

張家現在人滿為患,各方名人都來為張老爺子和前當家吊喪,宅子再大也塞不下我們了。張睿要操辦喪事要接待貴賓,忙得天昏地暗,我不想再給他添麻煩,跟焚香爐、沈二商量了一下,住進附近的酒店。

去世的兩位是家裏頭的主,葬禮于是辦的格外隆重。

依照古老的喪葬習俗,靈堂設在宅邸北面,背陽朝陰,正屋明間擺放靈柩,牌位、香案、蠟燭、供品、鮮花等,一看就是出自張睿之手,精挑細選,周密妥當。

我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做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不放心別人幹。這也注定了他一生勞碌命。

我們在酒店安頓好,再到張府時,張老爺子和張慈的遺體才剛剛入殓,哭喪儀式還沒開始,靈堂外面站滿了人,黑壓壓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那些人悉悉索索,都各有心思。

隔着人群,我朝靈堂裏望了一眼,有些納悶。

古時入殓之前需停屍三五天,但現在一般都在當天或次日就入殓,跟着舉行完了儀式就焚化,然後謝葬擺個幾桌,大家吃一頓就散夥了。現代人崇尚便捷快速高效率,喜歡一次性解決所有事。而張老爺子和張慈死了已有十幾天,頭七都過了,遺體才搬入棺材。

有人說,張老爺子和張慈死因離奇,争議很大,被謀殺的可能性極高,警方一直不能定案,所以延誤了遺體送殡入葬的日期。張睿要不是有個在警界吃香喝辣的好友,現在估計正蹲大牢呢。不是這樣,哪兒輪得到他做當家的份,顯然是一場謀權篡位的陰謀。

也有人說,張睿是邪魔化身,命盤克上,兇險至極。克死了親姐姐不算,現在又克死父親和大哥,他的至親之人都死得不明不白,而且張雅雯的屍首到現在仍下落不明,張老爺子和張慈死後十幾天不能安葬,種種不吉利的兆頭都預示了,張家要毀在張睿手上。他身邊的人都會被他害死,注定他以後孤老終生,不得善終。

各種言辭鑿鑿,字字誅心。

我看不到張睿的身影,但想他應該就在靈柩前,聽見這些閑言碎語,恐怕很不好受。

我想擠進靈堂去安慰張睿幾句,焚香爐卻拉住我。我問他為什麽攔我,他說這裏人際複雜,我們還是低調為好。

終于哭喪儀式開始,許多人守候在靈堂外,随着隊列分批進入靈堂瞻仰遺體,獻花悼念。

我、焚香爐以及沈二一人拿一支白菊,排在人群最後面。

焚香爐忽然往長廊另一頭望去,我随着他的視線也望出去,只見游廊那邊走來一女子,素黑的旗袍,鬓邊帶着白花。

這個女人是誰,我很快就猜到了。女人面容憔悴,臉色蒼白,看上去曾受過沉重打擊,眼角邊還能見到未曾消失的淚跡。但她神情之中卻帶着一股仿佛要上戰場的決然,肅殺陰暗,令人不由的膽寒。

她手無寸鐵,卻仿佛拿着一把長刀,正等着擱下那個祭刀之人的頭顱。

眼底燃燒着複仇的火焰。

女人無視着周遭的所有目光,徑自穿過人群,步入靈堂。

張睿從裏面走到門口,正好迎上她,低頭喊了一聲:“大嫂。”

張睿一喊“大嫂”,我就知道我猜的沒錯,這個女人是張慈生前的女友,白淩。

我只聽阿淮提起過她,在下人眼裏,這個女人強悍卻善妒,暗地裏默認自己是張家的女主人,表面上又表現得矜持自謙,常常說張慈最愛的人不是她。

白淩揚眉,淩厲的眼只看着張睿,冷笑說:“張大當家,我當不起你這一聲‘大嫂’,實在是折煞我了。我還沒有嫁入張家,還不是你的大嫂呢。”

張睿肅穆而沉靜,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麽情緒。

這種場合,白靈忽然出現,擺着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大庭廣衆之下出言刻薄,矛頭直指張睿,這足以讓張睿在大家面前顏面盡損。但是張睿只淡淡道:“我安排了家屬席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入座?”

“呵呵,”白靈譏諷地笑起來,“在外人眼裏,你是張家被冷落孤立的二少爺;在行家眼裏,你是琴棋書畫四絕的才子二爺;在你大哥眼裏,你是個少言寡語,不喜歡争名奪利的弟弟;而在你爸爸眼裏,你孤傲自我,桀骜不馴,叛逆而且冷心冷情;現在,在這裏所有人的眼裏,你是張家的當家主人。你八面玲珑,深藏不露,我倒想問問,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張睿道:“白小姐,你能來參加家父和家兄的葬禮,我很欣慰。不過在這裏說這些話,恐怕不合适,請你自重。”

白靈笑了一聲,揚眉看着張睿:“我今天就是來揭穿你是個怎樣的人。張睿,我已經找到了你下毒謀殺老爺子和你大哥的證據,你考慮一下,是要我在這裏說,還是我們單獨聊一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