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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維斯發現托尼異于其他孩子是在他八歲的時候,當時正上二年級的托尼愁眉苦臉地跑向他,說不想上學了,這讓管家大吃一驚,忙問為什麽,只見小孩一臉苦大仇深地告訴他,老師教的東西太簡單,學校沒意思。

鑒于他有個那樣的爹,賈維斯覺得自己不應該奇怪。

他從霍華德的書櫃裏翻出軍火商年輕時讀書的課本,一本一本地教他,從高次方程到線性代數,從霍爾效應到量子力學,托尼顯然繼承了他父親的高智商,他很快就能領會所有知識,于是當不久後他拿出一道複雜的微積分題目來求助而管家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時,賈維斯突然靈光一現。

“Sir,最近又新出了一款美國隊長的模型我剛買回來就放在客廳,要不要去看看!”

“好呀!”

旺盛的求知欲在對兵人的渴望中一敗塗地,小孩立刻放下了課本,賈維斯在心底為自己的機智點了三十二個贊,然後自豪地領着小孩朝客廳走去。

又比如說一次,說好了參加學校組織的春游,來接時卻看到托尼一身濕淋淋的時候管家不由着實犯了疑惑。

“Sir,我早上不是在你的包裏放了一把傘嗎?”

“今天爬山時下雨時傑西說沒帶傘要跟我用一把,但是我覺得跟別人貼太近不好……”

“然後呢?”

“然後我就把傘給她啦!”

“…… ……”

相信那時的賈維斯要是見到二十年後已閱女無數的托尼一定無法與眼前這個一根筋的傻蛋聯系在一起。

然而總有一道陰影從未褪去,反而随着年齡的增長而逐漸加劇,管家越來越發現當年編造的那些借口越來越不好用了。聖誕節前夕賈維斯正指揮仆人做最後一輪大掃除時突然想起他已經整整一天都沒有看到托尼了,他喊了兩聲,沒有回應。

把整棟宅子搜了一遍的賈維斯最終在閣樓裏發現了那個獨自坐在角落裏的孩子。

“Sir!你怎麽在這裏?”

那個一向開朗活潑的小孩此時抱膝坐在拐角,聞聲頭也不回,男子連忙走過去蹲下身來。

“怎麽不下去玩呀?我們剛才造了一個好大的聖誕樹呢。”

然而小孩沒有說話。

“跟我下去吧!我親手做了好多蛋撻,來,快來吧。”

說着便拉起他的手,然而小孩卻掙脫了他,依舊坐在那裏,也不說話。

男子這才站起身來,略微思索一下便走了出去,回來時帶來一個盒子,塞到小孩懷裏。

“聖誕禮物,快拆開吧!”

小孩看着,擡起頭疑惑地看着他。

“……可是,這不是應該放在襪子裏的嗎?”

“沒關系我們可以在襪子裏再放一個,現在快打開吧。”

托尼拆開了包裝,從裏面捧出一個手臂般大小的小機器人來,就在那一刻小孩的面容上有片刻的驚喜,他仰起臉看向男子。

“他叫什麽名字?”

“笨笨。”

賈維斯說着,從小孩手中拿過禮物,也不見他如何操作,只見那小機器人突然站起來行了個禮,用流利的電子音說:

“Hello Tony,I am Dummy!”

“呀!”

小孩脫口叫了出來,笑意盈盈,那一瞬間,他眼中的光彩才像是個八歲的孩子,忍不住拿起小機器人放在手中摩挲着,眼中是深深的愛與新奇,賈維斯看着他,心裏滿滿的都是柔軟,然而就在那時孩子卻突然停了手,男子正要發問,卻見他手上突然啪嗒啪嗒地滴落了水跡。

“怎麽了?怎麽了?”

管家連忙低頭問,小孩的清澈明亮的眼中忽然充盈樂淚水,卻死死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男子嘆息一聲,撫摸着小孩的額發,沒有說話。

他知道在沒人的時候仆人是怎麽說托尼的,沒有人見過他的母親,只說他是霍華德衆多情人中的一個私生子。早在一個星期前霍華德就打來電話說正在參加一項很重要的項目,這個聖誕節又回不來了。

小孩緊緊捏着笨笨,用力地露出了發白的骨節,驀然側頭看着別處,極力平靜,然而終于忍不住有些嗚咽。

“Daddy總是不回來,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向明亮的大眼睛裏,忽然袒露了深切的悲傷和失望。

“……Mommy,Daddy,所有人都不要Tony了……”

“怎麽會呢。”

雖然不知道怎樣才讓他安心,然而一貫溫和的男子還是開口勸到,撫摸着小孩棕色的頭發,目光像是寧靜的湖泊。

“可是你還有我啊。”

你還有我啊。

小孩有些遲疑地擡起頭,看着男子溫和平靜的笑容,忽然,也是第一次,他的眼睛裏有怯生生的表情,他遲疑着,驀然伸出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含糊地喚了一聲:

“Daddy……"

1980年到來時托尼已經有十一歲了,一頭同他父親一樣的深棕色頭發,和同樣深棕色的雙瞳,慢慢顯出棱角的面容,簡直是可愛又英俊到了極點,以致經常能收到情書和各種各樣的小禮物,高年級的有,甚至連男生也有,每次情人節都會收到手軟,弄地賈維斯簡直如臨大敵每次去接他時都會四處環顧有沒有可疑人等,他才不要他的sir這麽早就給別人拐回家去,為此暗地裏不知動了多少手腳。倒是托尼對此毫不在意,只偶爾突然疑惑原來那些玩地挺好的男生怎麽突然都消失了。

立秋過後就是托尼的生日,在當事人的強烈要求下賈維斯只得放下花園裏他心心念念的小玫瑰和下午茶,帶他去參觀市裏的科技館。

這座落于市中心的科技館由于新建成,展品還不是很多,然而這已經能讓一個十一歲的小孩欣喜若狂了,賈維斯牽着他的小主人在館裏參觀。正好碰到附近中學也在組織活動,從小就愛鬧騰并且毫不怯場的托尼簡直惹的那些正直青春期的少女們母性大發,轉一圈回來兜裏都塞滿了糖果和餅幹,這讓不停跟在後面的管家簡直哭笑不得。

于是當某人終于瘋夠了玩累了回到管家身邊想要買果汁喝時賈維斯幾乎是立刻就拒絕了,然而小孩子磨人的功夫從來都不是吹的,這讓秉承着“外面的東西絕壁不衛生!”信念的管家十分為難,為了不影響別人聽講最終管家只好繳械投降叫他在原地看着東西自己則去給他買果汁。

然而就在他手裏一杯奶茶一筒冰淇淋外帶一袋子餅幹薯條小蛋糕回來時,那個孩子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賈維斯開始以為托尼又跑到哪旮旯瘋去了,然而在找了整整兩圈期間還在廣播站播了通知卻還沒見到人後,一向鎮定沉靜的管家不由略微慌神。

托尼很小就聽說過綁架這種事情,然而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還是有些驚恐和無措。

然而更讓他恐慌的是他很快發現眼前那些人并不是只要錢那麽簡單。

關于家族的事情托尼雖然小但并不是毫不知情,但很多問題依然是他根本聽都沒有聽過的,可是關于家族隐藏最深的秘密只能用沉默來應對,然而這對于那些人來說不啻于是反抗和不合作。

無窮無盡的盤問和精神折磨。他不能睡覺,沒有休息,稍微一合眼就會受到掌掴的懲罰。然而斯塔克家族流傳在血液裏的堅毅和勇敢讓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哭。

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休息。

有的只是頭頂搖晃的亮慘慘的燈。他懷着無盡的鄙夷和唾棄被迫開始一一地回憶:他的父親,和他從未謀面的母親。

即使在這件事過後,他依舊花了很多年才擺脫這種陰影。這種根植在幼小心靈裏的殘酷的記憶。

最後的最後他甚至什麽也聽不到了,耳邊是巨大的轟鳴聲,世界一片沉寂。只有強烈的光線在眼前一晃一晃,他淪陷在了這白光的盡頭。

在墜入這惶惶深處的時候,他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他的名字,眼前是一張模糊的熟悉的面容,向來堅強的他竟然忍不住哽咽地流下了淚水。

“Daddy……”

然而伴随着少年顫抖的呼喚的是此起彼伏的槍聲,狹小的室內頓時混亂成一團。在經過整整兩天兩夜後,賈維斯終于先于當地警方包抄到了這裏。

…… ……

“Sir,你已經長大了,以後要學着自己照顧自己……”

“…… ……”

黑暗的街道裏賈維斯抱着他狂奔,他聽到男人斷斷續續的聲音,他當時并不清楚在這個終于能讓人長舒一口氣的情況下賈維斯為什麽要對他說這些。他們漸漸聽到了警笛聲,等到其他警員湧上來時賈維斯才停住,将他放了下來,然而就在小孩雙腳落地的瞬間,他聽到對面警員的驚呼,他回過頭,看到鮮血從他那已被子彈貫穿的胸口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臉,那個有着淡淡金色頭發的男人就這樣在他的面前緩緩地倒了下來。

“Jarvis!Jarvis!”

接下來的記憶是混亂的,他聽到警笛喧嚣的聲音,看到有人那個男人被擡上擔架,血洇濕了潔白的單布,周圍的喧嚣只如一片死寂;他看到他被推進急診室,卻再也沒有被推出來。

很多年後托尼仍然會恍惚,他在那種的環境下看到賈維斯,第一反應竟是Daddy

賈維斯把自己的一切一一交給了他,他的時間,他的愛,他的心,最後是他的生命。

然而在那個黃昏,那個有着輕柔聲音和溫和目光的男人就這樣永遠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

“你還有我啊。”

男子曾那樣說着,目光像是寧靜的湖水。

然而,就連你也不要我了。

他站在偌大的宅邸中央,看着周圍來往忙碌的仆從,卻再也沒有人從樓梯上下來拉起他的手,帶他回家。他的心心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噴湧的鮮血洶湧而來,往昔被血色淹沒。而他就站在血泊中央:滿手滿臉的鮮血,徹骨的絕望。

賈維斯……他的賈維斯。

他茫茫然地伸手向四周探去,然而什麽都沒有。周圍只是一片的血紅,血紅。整個世界空寂如死,散如飛灰。

再也沒有什麽過去,和未來。

十一歲之前的托尼,其實是個正常地不得了的孩子。活潑好動、調皮搗蛋,除了在遇到陌生人時不免表現出來的抗拒以外,與尋常孩子沒有任何差異。他有着活躍的思維,有着充沛的精力,有着旺盛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賈維斯。

然而自從賈維斯消失在托尼生命中的那天起,托尼就親手将這些東西一一打包,藏在心靈的最深處,築起高牆、鎖上城門,再也不準任何人進出。包括他自己。他扔掉心門的鑰匙,從此變成那個偏激,倔強,并且極端的人。

托尼永遠被困在了十一歲。

霍華德以為過一陣子托尼就會沒事了,至少他希望能是這樣,畢竟一個陪伴他從小長大的人離開了,傷心是難免的。但是總會有新人,總會有新鮮事物,以托尼那種對任何事物都有着極大興趣對任何人都抱有極大熱情和友善的性格,他很快就會忘記童年的玩伴和兄長,開始新的生活。

然而他錯了。

賈維斯成了托尼的執念,存在在他最明媚最黑暗的夢境與最遙遠最深處的意識當中。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那埋葬了他童年和短暫少年時光的遙遠小鎮裏發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夢境,他一覺醒來後,那個男子就這樣消失在了那一日的黃昏中,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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