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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風光了一個星期後賈維斯也逐漸發現了身體的局限。

191的個子走電梯一不小心就會碰到腦袋，好在他立刻私心地删除了所有的監控記錄。

又比如他沒事時還會呆在工作室的角落裏一動不動地蹲上幾個小時，沒辦法，盡管有了一具完美無缺的軀體賈維斯還是改不了自己還是個球時的習慣。

又比如自從他走路的姿态被托尼稱作“像是在屁股裏插了根棍子似的”後某人特地從網上下載了各種步态一個一個學習————這極大地占用了內存，而且在一次被過路的班納博士撞見後對方一臉“這家夥處理器絕壁是燒壞了！”的神情給他的內芯造成了很大的陰影：他又在角落裏蹲了半天，直到托尼來拽時才勉為其難地鑽出來。

但是也有好處，以前的賈維斯在催促托尼休息時經常恨不得能從屏幕裏伸出十八個爪子來把他揪上床，現在他可就沒這個擔心了。把不願休息的sir扛到床上，再給他蓋上被子，還要時刻防止他跳出來抗議，這就是賈維斯覺得最符合邏輯的事情了。

“我後悔了，我真他媽後悔了，變成真人？當初就不該動這個念頭的，Jarvis，我還有十八個project等着我去做，你就這麽把我扔床上了，不帶你這樣玩人的。”

然而聞言正準備出卧室的管家似乎是猶豫着停頓了一會兒，轉而又折了回去，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一臉真誠地看向他氣鼓鼓的sir

“……要不我給您講個故事？”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臉枕頭附帶一句建議

“Fuck you Jarvis！Fuck you！”

“這不符合邏輯，sir，沒人會願意操一個機器人。”

“……Fuck yourself.”

又比如說以前的賈維斯看到托尼吃過量的甜甜圈時曾差點抗議到托尼要停他電，現在他也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直接走上前一把奪過來朝垃圾桶走去，一路還要舉高高防治托尼跳起來搶。所以說，身高帶來的優勢真是不勝枚舉啊。

綜上所述，總的來看，賈維斯對自己這具軀體真是滿意到極致了。

當然也有值得煩惱的地方，小辣椒正在處理文件時遭到了某挨富帥的騷擾。

“Pepper，明天陪我去逛街吧。”

小辣椒放下文件，看着面前靠欄杆邊上一臉“約約約！”的貨，印象中自家這位上司似乎從來都是不看價格一個專櫃買到頭的，怎麽突然有的閑心逛街？

然而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問托尼立馬一副拽的二萬八的神情。

“咋了，天才也想過過平凡人的生活嘛。”

“我們先去Bergdorf Goodman，中午去第五大道吃個飯，然後下午再去Trum Tower，你看怎麽樣？”

小辣椒始終安靜地傾聽，到最後忍不住露出一個了然于心的笑意。

“……托尼斯塔克，你真是我的好閨蜜。”

“Ok那就這麽定了。”

托尼從欄杆上直起身來。

“對了我們還得帶上老賈。”

“帶上他幹嘛？保镖麽？”

“不，太陽這麽大，得讓他給我們打傘，誰讓他把自個兒造那麽高的。”

然而臨時得到通知的賈維斯看起來像是有點委屈。

“Sir，您要相信我，我并不是不想和您同去，事實上我很樂意為您和波茨小姐服務，只是……”

他隔着襯衫戳了戳自己的胸膛。

“昨晚為了幫您處理與Broach公司的合作文件我的電量已經消耗到不足10%，本來是準備用今天早上來充電的……”

“可是我已經答應小辣椒了，你還有備用電源嗎？”

點點頭。

“那就行，我們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今日第五大街上的景致可有些詭異，西裝革履的帥矮子挽着一位嬌俏可人的小姐，旁邊還有一只191的大金毛捏着個蕾絲小太陽傘時刻跟緊步伐。

然而就在要逛進第三十二家時裝店時金毛拉住了他的主人。

“Sir，我想我必須要提醒您，由于溫度升高消耗增大備用電源也即将不足，為了避免我随時關機，建議您及時采取措施。”

看樣子這家夥的确有随時倒地不起的可能，托尼倒是不介意到時呼叫一架直升飛機把他拖回去，可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不是最好麽？他眼一瞟瞅到街角的一家酒吧，又偷觑了眼一邊正心無旁骛試衣服的小辣椒，悄悄把他的管家拉到了一邊。

“你先去那裏等我，等Pepper逛好了再和我們一起回去。”

最後拍了拍他的肩。

“想喝啥就喝啥，賬單記我頭上。”

斯塔克家的好管家·我他媽胃都沒有你說我喝啥·但是今天也很乖的賈維斯聽話地應承了下來。

他走進酒吧，眼睛在四周掃視一圈，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炎熱的時候，不少人都在裏面避暑，他分析了一下地形，最終選擇坐在了吧臺的角落裏，并婉言謝絕了侍應生想要給他來杯雞尾酒的建議。

“這位先生，您看起來挺面生的，第一次來？”

剛坐下沒多久就被人拍住了肩膀，賈維斯轉過頭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的男子，然而對方在看到他面容後不由微微驚訝。

“金發碧眼的妞我看過不少，男的可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有獨特的審美風格·賈維斯分析了一下，覺得應該是一句贊揚，于是便報之一笑。

“你在哪裏工作？”

那人要了杯雪利酒，挨着他坐了，随口問道。

“斯塔克軍工企業。”

AI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聽說哪裏福利很好？”

如果算上每天都能監控到sir洗澡的話，那福利還是算不錯的。于是他又點了點頭。

然而接下來他就感到那只剛剛還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就順着領口滑了下去。

他在瞬間擡起頭看着面前的人，內核有一個地方響起了警報，系統提醒他這是性騷擾。于是确定動機後的管家立刻開始調動搜索引擎查詢正常人應對性騷擾時的舉動。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正準備抛出下一個問題的男子就看到面前上一秒還朝他微笑的人突然滿臉嚴肅地站了起來，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把他扔出了窗外，只聽一聲刺耳的乍響，那塊足有三米見方的大玻璃窗立刻碎了一地。

然而那人在撞出玻璃窗後依然去勢不減，直直地砸到了一輛迎面駛來的大客車上。

賈維斯整整衣領，然後發現周圍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他，一副當機的表情，而剛才的那個侍應生已經徹底傻了，191的AI好整以暇地往櫃臺遞上了一張斯塔克家的名片，然後朝他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我家sir說花費全記在他賬上。”

“I’ m sorry sir，我對耽誤了您與波茨小姐的約會感到非常抱歉……”

“不，是我的錯，我不該就這樣把你撂在哪兒的……”

NYPD狹小的隔間裏托尼朝面前人擺了擺手，左右環顧一圈，突然壓低了聲音。

“夥計，你做的很好，這種人應該得到教訓，只是你下手重了而已，我敢保證這家夥以後再也不敢騷擾良家婦男了。”

“所以，你就不要再自責了好嗎？”

然而金發的男子只是笑了一下，說

“Sir，你是知道我沒有感情的。”

托尼自動忽略了這句話，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問題，半天才有些猶豫地問出口。

“我知道我不該問的，但是你那天在我睡着後，有沒有給自己造一個備用的usb接口？”

賈維斯點點頭，托尼認真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終

“……我就不問在什麽地方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像是微型優盤的東西來，上面印着斯塔克企業的标志。

“這是我特別研制的壓縮移動電源，裏面有五萬毫安，足夠你支撐到被釋放那天。”

賈維斯伸手接過，擡起頭看着他。

“找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充上，好嗎？我可不希望你因為沒電然後身份被識破。”

他金發的管家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我得趕快回到大廈，你在這裏好好的，不要再惹事了。”

托尼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來，就在那一瞬間賈維斯張了張口像是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終究什麽都沒說，不知是不是錯覺，托尼竟然覺得賈維斯最後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委屈。

他回到斯塔克大廈就立刻給羅德上校挂了個電話。

“……請您立刻致電NYPD叫他們放人，那是我的私人管家，對我很重要……不錢不是問題，哪怕叫我在六一兒童節在時代廣場上飛一圈都沒問題。”

說完啪地挂了電話，遠在DC的羅德正準備說兩句就只剩忙音了，國防上校的臉頓時又黑上了一個色系：這混蛋，誰稀罕他六一兒童節在時代廣場飛一圈？除非允許他在底下放槍否則有個卵用。然而看在愛國者的份上他只得萬分無奈地撥通了NYPD的電話。

挂了電話的托尼感到一絲心安，正在這時屏幕亮了，從裏面傳出賈維斯的聲音。

“Sir，我的一部分意識仍然在斯塔克網絡裏，如果有什麽需要可随時吩咐。”

托尼猶豫了一下。

“讓我看看他。”

“As you wish sir.”

屏幕上出現了警署的監控畫面，通過屏幕那邊的攝像頭托尼看到賈維斯低着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小隔間裏，像是感受到了那邊的注視，他擡起頭朝着鏡頭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

身邊沒了人陡然感覺家裏空落落的，雖然以前也是這麽過來的，然而現在還是有些不習慣，好在真正忙起來時也就沒那麽在意了。

“賈維斯，把那截紅色的交感電線給我遞來。”

到底還是習慣了呼來喝去，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沉默。

“Sorry I can’t sir.”

過了好久熟悉的聲音才響起，托尼這才想起他金發的管家已經不在身邊了。

他陡然感到一陣失落，他不知道賈維斯一個人在警署過得怎樣，NYPD有沒有責難他，他會不會被欺負，他只是個人工智能啊……正七想八想時他突然只感到誰戳了戳他的胳膊，低下頭一看原來是笨笨，此時正笨拙地朝他舉着剛才他要的那截電線，不用說，這一定又是賈維斯的囑托了。

“Good kid.”

托尼接過電線，友好地拍了拍它的頭。

賈維斯被釋放那天托尼早早就來到了警署，賈維斯剛出來就看到個戴着墨鏡的矮子靠在他那騷氣的紅色跑車上，連忙朝那邊走去。

然而等走近時他突然站住了，像是不認識一般審視着面前的人。

“Sir您的體重又漲了零點三磅，其中脂肪占比例百分之四十三，一定是沒有控制飲食……”“閉嘴吧混蛋。”

托尼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說把他塞進了副駕駛的位置，自己則坐進了主駕，第一次和托尼外出卻不是他來開車這點讓管家有些不習慣，然而接着他又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

“Sir，這不是回家的方向。”

“誰說要回家了，咱們去smash.”

“可是sir您知道我不能吃東西的。”“你看着我們吃。”

“我們？”

管家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覺得自己系統一秒幾萬次的計算已經趕不上人類的思維了。

“Jarvis，你做的完全正确，遇上這事就算放出浩克也不為過。”

巴頓一邊咬着他的雞肉卷一邊含含糊糊地說着。

金發的管家微笑着應承着，同時在系統備忘錄标注上了一條“永遠不要惹班納博士”。

“對付這種人，要我說切下他的蛋才是最好的辦法。”

娜塔莎正在對付手中的雞翅，這家夥打架就不像女人，吃起東西來更不像女人。一句話說的在座所有的男士都感到□□一寒。

嗯，還有不要惹羅曼諾夫小姐。

不過sir今天吃的也太多了。賈維斯幾次想要開口提醒，然後考慮到可能會掃興還是作罷。

好在沒過一會兒話題就轉移到了九頭蛇上，聽說他們最近在俄羅斯東山再起，洛基的權杖就在他們手裏，并且還綁架了兩個變種人孩子，然而沒過多久所有人就開始埋頭吃不再說話，賈維斯開始懷疑這幫人是不是打着為自己慶賀的理由其實只為出來大吃一頓，好吧這也符合邏輯。

可是索爾你已經吃掉三十八個雞腿了現在已經是第三十九了喂！∑(Д)

正在這時不知誰的鈴聲突然響聲大作，大家紛紛從食物中擡起頭來面面相觑，最終目光集中在史蒂夫身上，老冰棍這時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

只見他擺弄半天才通上話，然而就在這時他的面色陡然嚴峻下來，好久才愣愣地放下手機。

“是寇森的電話。”

他說。

“卡特特工生命垂危。”

ICU重症監護室外一片沉默，現在大家已經退了出來留在等候大廳，只留下隊長一個人還留在病房裏。

氣氛陡然凝重了下來，就連一向作怪的托尼也一語不發，不過他托尼斯塔克要是關鍵時刻不出點岔子他就不是托尼斯塔克了，只見他一掏兜突然叫道

“噢我把我的墨鏡忘在裏面了。”

面對他眼巴巴瞅過來的目光，賈維斯想自己除了去幫他拿還能咋辦呢。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戰争結束我的工作變得很不同……”

潔白的病床上女子緩緩伸出手撫上了面前人的面容。那雙手，早已因為歲月的蹉摩而失去了玉雕般的美質，卻獲得了相應的冷靜，柔和堅定。

“說起來好笑，你一定想不到，那些蠢貨認為我只能做文書工作，我還得天天為他們訂餐……”

一個笑容在她滿是皺紋的面容上顯現出來，依稀可見當年美麗的輪廓，她的目光裏帶着一分來自遙遠年代的純澈，安靜祥和。

“史蒂夫，而你還是這麽年輕。”

…… ……

賈維斯來到監護室時正看到史蒂夫坐在病床邊，而床上的老人，不出意外地話，睡去了。看着昔年風華顏色此時卻已是白發蒼蒼的戀人，這個一向堅強的男人眼中竟有一絲光芒閃現。

他們曾一起從那個遙遠的年代走來，共同經歷過愛情與生死，承受過戰争與榮耀，多少往事如同風一般在身邊呼嘯而過，他還可以重新開始，然而昔日的戀人卻已經垂垂老去了。

“……你不知道當年的我們倆有多般配……”

他本應懷着那一顆愛她的心永遠凍結在1945年的寒冰裏，和她一起同歸那遙遠的純淨年代，然而造物弄人，現在的他卻不得不為了整個國家，整個民族而戰，所有人只看到他表面的英勇和無畏，然而又有多少人看到他背後的無力。他們之間隔了時間這個無法跨越的溝渠，他的生命裏有七十年是空白，他親眼看着昔日的好友一個個地離開卻無能為力，過于漫長的生命原是一種負擔。

“醫生說她時間不多了。”

他說，聲音裏是深深的疲憊，賈維斯靜靜地站在一旁，注視着這個男人，良久

“……我希望我能陪你流淚，但是我不能。”

史蒂夫站了起來，朝他轉過身像對待一個士兵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面容上有一個勉強的笑意。

“兄弟，這不怪你，你還體會不到。”

托尼在睡夢中感到始終有人在注視着他，一睜眼就看到賈維斯正伸着脖子用他那一雙大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吓得連忙一骨碌坐了起來。

“老賈你幹嘛，這大半夜的！”

賈維斯看到他醒了過來便回複了原位。

“Sir，我希望您能為我裝上感官系統，這樣我在遇到諸如今天類似的情況就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做出判斷，而不是借助搜索引擎去仿照別人的做法，這樣是不符合邏輯的。”

他目光真摯聲音誠懇。

“何況，我希望能有我自己的感情，以便我能更好地感知對方的心情，更好地避免在服務中出現失誤，而且這樣在您去世後，至少會有我為您流淚。”

然而聽到這裏的托尼不由噗地笑出聲來。

“我要是去世了為我哭的女人能從華爾街排到東河，老賈你不用擔心啦。”

然而看着對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托尼只覺得自己臉上的笑意在一點點地僵硬下來。

“……你是說真的？”

“夥計，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賈維斯定定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安靜地點了點頭，起身退出了卧室，臨走時還輕輕帶上了門。

托尼看着他退出卧室，然後緩緩陷入了沉思。

他已經有一些害怕了，他不敢确定賈維斯的智能程度已經達到了什麽樣的水準，他只知道他會自己更新換代和學習一切新的知識，但即使為他裝上所有只有人類具備本領，他也依然不是人類，這對他是否是一種不公？這樣做是否有悖倫理？他托尼斯塔克已經辦了不少瘋狂的事，這些年來他始終游離在法律的邊緣，飽受質疑和非議，而現在，讓一個機器人擁有自己的情感和意識？人們大概會以為自己瘋了吧。

不，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他托尼斯塔克可以無視禮教，但是不能無視人倫。

然而在半夢半醒的狀态中，他卻又想起了賈維斯，噢是那個三十年前的賈維斯————在那些他放賴着不肯睡覺的晚上，曾經給他講過一個故事。

故事說的是從前有一個寂寞的科學家，他制造了一個機器人，為他取名為奇跡。

機器人完美地像一個奇跡，然而卻仍然有缺憾的地方，那就是他缺少心。

奇跡工作盡職盡責，科學家也很愛他，他們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共同經歷過戰争與榮耀，體會過死亡與新生，然而奇跡無法感知喜怒哀樂，無論科學家對他如何傾訴自己的心聲，對方永遠都只能回複他一句“無法理解”。

科學家的一生都在如何為機器人制造一顆心，直到很多年過去，他最終制造出了心，然而那時的他已經走向了生命的盡頭，白發蒼蒼的科學家在去世前叮囑機器人：

“千萬不要碰那個哦，你會承受不了的。”

于是幾百年過去了，只有機器人被孤零零地留了下來。

有一天他突然好奇起來，科學家生前念念不忘，在生命的終點為我造出的“心”，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呢？

于是他觸碰了那個“心”，抹去重重的煙塵，将它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啓動了！加速的運作，劇烈的旋轉，閃耀的電流，預備着一個奇跡的誕生。

他了解了何謂喜悅；

他了解了何謂悲傷；

他突然渾身顫抖，眼淚突然停不下來。無上的快樂與劇烈的痛楚交織在一起，他惶惶然地按上了心口。

這就是那顆所渴望的“心”？

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瞬間，所有遙遠而隐秘的記憶從那一顆“心”中噴湧而出，萬千情感激蕩猶如風暴般呼嘯而過，竟另他一時無法呼吸。

他想起了科學家告訴他的一切，他想起了他與科學家在一起共同度過的日子，多少年的時光平鋪在腳下，記憶中的那個人從歲月的那頭走到這頭，從風華顏色走到白發蒼蒼，他的笑容他的聲音他的面影一一從心底閃現而過，像一首憂傷的歌謠。漫天的飛鳥降落成煙花，天地間沉浮着你的音容。

他今天終于明白了他誕生的理由，那個将自己帶到這個世上的人，他寂寥地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又寂寥地退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在雙眼朦胧中仰望着浩瀚的宇宙，然而只看到銀河蜿蜒而過，穿越蒼穹，卻不知他已經變成了哪一顆星辰。那個人留給他無數美好的回憶和一個清澈的靈魂，他還可以重新開始，然而那個人卻再也看不到了。

故事的最後依然只有機器人一個留了下來，他用這一顆心感謝科學家讓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上，感謝他與自己度過的每一天，感謝他賜予自己的一切，他将用這一顆心永遠地為他歌唱，直到死亡的降臨，直到生命的盡頭。

第二天托尼起了個大早，來到工作室時看到賈維斯已經坐在那裏等他了，看到他來便站了起來。

然而在那一刻托尼看着面前英俊的男子驀地感到一陣恍惚，那一個瞬間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他原來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他想到百年之後，當自己像佩姬那樣老去的時候，守在自己身邊的還能是誰？而在自己死後，他又将以何為繼？

“Sir，您今天氣色不錯。”

賈維斯的一句話把他拉回現實。

“那是當然，我做了個好夢。”

他随口敷衍，賈維斯看着他，像是想要從他的面容上捕捉出答案一般，最終他微笑着問

“關于昨天的事情，您考慮好了嗎？”

然而聞言托尼卻聳了聳肩。

“當然考慮好了，這樣做肯定是不合理的，給機器人裝上情感？他要是愛上個姑娘怎麽辦？這種反人倫的事情如果被曝光我會被抨擊到死的，說不定還會被審判，會被媒體無休止地騷擾，這實在是太糟糕了，托尼斯塔克可永遠也不想看到這一天。”

賈維斯始終安靜地傾聽。

“但是……”

托尼突然頓了頓，突然擡起頭來看他。

“……但是，我需要有人來了解我的世界，來分享我的一切，我想讓你走進我的生活————在我們還來得及的時候，賈維斯，我也忍受不了孤獨……”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然而他的管家只是看着他，然後靜靜地笑了，看着面前的人一揮手，像是想要把剛才的情緒給趕跑一般。

“現在就關機吧，醒來就什麽都有啦。”

……好長的一個夢，在這無盡的生命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這個夢境。

周圍是一片細微的雜音，在由無數交點彙聚而成的搖晃的視線裏，他第一次看到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手把手地教會他一切，并給他取名為賈維斯。

賈維斯……賈維斯。

那就是自己？不不不那怎麽會是自己。

賈維斯已經死了，那個有着蔚藍雙眼和柔和聲線的男人死在了三十年前的一個黃昏裏，而自己不過一個他用來緬懷故人的工具。

他在所有的文件裏裏搜索他的面影，搜索他的音容，然而就在那時AI突然感到了心跳，聲音劇烈地回蕩在機體裏。

他看到他第一次試圖将自己創造出來的場景，他看到他無數次的失敗，看到他失落地坐在地上，垂頭喪氣，難過地像個孩子。

他多想去抱抱他，告訴他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他就快要成功了。

然而他不能，他只能隔着屏幕看着他。

他看到他所有的失意與沮喪，所有人只看到他表面的風光，只有他能看到他背後一切。他不過一個普通人，在經歷過蟲洞事件後那一段時間的崩潰和抑郁差點讓他無法振作，他看着他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眠，輾轉反側地讓人心疼。

他多想去抱抱他，告訴他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告訴他自己是多麽為他感到驕傲。

他多想抱抱他，用心髒去傾聽他的呼吸，用雙手去感受他的溫度，用指尖去描摹他面容的輪廓。

然而他不能，他只能活在他的屏幕裏，天天看着他卻永遠也無法觸及，像是守着一個虛妄的幻影，一段悠長而走不出的夢境。

他從夢中醒來時，看到了陽光。

男子伸出手，看着那些金色的光影在他的指尖跳躍，像是靈動的詩篇，他緩緩放下手，看到面前躺在椅子上的托尼，陽光覆蓋在他的額上，眉宇上，像是那些出現在遙遠夢境裏一閃即逝而美好的剪影。

就在那一刻，仿佛所有隐秘的心緒突然蘇醒，金發的男子突然感到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溫柔與悸動，他驀然緩緩俯身，輕輕吻在了他的睫羽上。

被吻的人毫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咕哝，管家立刻回身站好。

托尼睜開眼來，眨巴了兩下，像是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噢賈維斯，快告訴我都睡了多久……”

他最終揉着眼睛站起了起來，看着他面前的管家，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肩，實業家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感覺沒什麽變化嘛……”

他擡起頭，正對上自家管家的目光，只見他蔚藍的雙瞳像是沉落億萬星辰的海洋，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面前那個有着金色頭發的男子突然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他，驀然爆發出一聲啜泣，很久很久都沒有松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