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也是會吃醋的!
第二天,早餐讀報時間。
“總地來說,這是筆者見過的最莫名其妙的一次示威。示威的理由莫名奇妙;示威的要求;示威的口號莫名其妙;示威的結果莫名其妙。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昨天并非休息日。隊伍中有不少學生表明自己是逃課來參加示威的。筆者認為,這樣的示威對學生們本身和社會公衆并無好處。”
榮啓元讀完一篇有關昨天學生們示威的評論,轉頭教訓榮景笙:“景笙,你既然對別人做出了許諾,就應該信守諾言。你知道那個女孩子的名字嗎?你打算要怎麽跟她約會?”
“叮”“叮”兩聲,景筠和景筌一起把湯匙掉在了桌上。
“哥哥要……約會?”景筠張大了嘴巴。
“是什麽樣的女生?爸爸見過嗎?”
榮啓元搖頭:“算不上見過……”只是在屋頂遠遠望了一眼,怎麽可能看得出來榮景笙說的是哪一個。
“高個子,長頭發,挺漂亮的。名字麽……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嗎?反正只是約會一次而已,又不是跟她上床。”榮景笙滿不在乎地扒飯,絲毫不覺榮啓元的目光的溫度忽然驟跌了幾十度。
榮啓元黑着臉,把報紙推到榮景笙跟前。榮景笙随手翻了翻,讀道:“沙羅——尼亞自由貿易區雙邊談判啓動……”
榮啓元微笑着點點頭。他的計劃一路受挫,現在總算有了點進展。榮景笙讀完了新聞,說:“恭喜爸爸。”
榮啓元驚奇:“咦?你也知道我在推動這個?”榮景笙撇撇嘴:“嗯。對了,昨天……那個,魯女士有沒有發飙?如果她對您生氣的話,我去找她道歉好了。”
榮啓元老大欣慰。
“沒,沒事,她後來聽說是你讓學生們散了的,還誇你機靈了。”
榮景笙小心翼翼地喝完剩下的湯,把報紙推給景筠。景筠笑嘻嘻地讀了一小則關于如何搭配衣服的生活常識,說:“哥哥去約會沒準用得上。”景筌接過去說:“我看看有沒有餐桌禮儀指導之類的,那個估計更用得上。”
榮啓元面無表情地說:“這個封平大使應該有教過了吧。當然,景笙如果需要指導的話,現在就說。我也許能幫得上忙。”
榮景笙終于察覺到了榮啓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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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他咳嗽一聲:“謝謝,我自己去就行。”
榮啓元又說:“不要到外面去了。就像上次霍志奇來找你那樣,就在月亮宮裏吧。”
榮啓元一錘定音,之後就開始等消息。按照榮景笙的說法,那個最後解圍的女學生一看就不是簡單的人物,一定會自己找上來的。果然沒多久就有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了總統辦公室的專線裏,對方自稱是自由黨的黨務秘書,指名要找榮景笙。
榮啓元親自接了電話。然後那頭換了個很熟悉的年輕女孩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邵雲小姐,我是沙羅聯邦共和國總統,請問有什麽能為您效勞的嗎?”
昨天來的學生雖然很多,但是從頭到尾都在喊話的女生卻只有一個。榮啓元沒費什麽事,就打聽到她叫邵雲,是自由黨副主席邵連風家的三小姐。
邵雲顯然吓了一跳,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額,總統您好……呃,我,我想找……榮景笙。”
榮啓元非常客氣地說:“非常抱歉,他現在正在複習功課。你也知道,他非常地希望能考上花都大學的特別預科,所以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學習。昨天因為某些原因,他的功課落下不少,他現在很着急地想要補回來……所以,我想他也不願意被打擾。請問您還需要我叫他來聽電話嗎?”
邵雲徹底敗退:“謝謝,不用了,謝謝……”
榮啓元繼續和藹地說:“這樣也好。等他入學了以後你們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的。再見。”
“再……見。”
榮啓元笑眯眯地挂了電話。白輝給他端咖啡進來,不解地問:“先生今早有什麽好事嗎?笑得這麽開心。”榮啓元搖頭,“沒。”
他一點都不覺得內疚。在知道了邵雲的背景之後,他就覺得榮景笙最好還是不要和她來往的好。畢竟是自由黨的人。她昨天能為了自由黨的政治意圖發動同學上街游行,也許明天就會為了同樣的原因去做別的、也許會傷害別人,甚至是傷害榮景笙的事。
他并不反對榮景笙交女友,但是他希望他們能遠離政治。
邵雲打電話的事自然是要瞞着榮景笙的。他隔天就把這事忘了,繼續專心地複習他的功課。臨近開庭的最後幾天,律師們還要随時找他教他庭上怎麽說話,最後還給了厚厚的一沓紙給他,上面是所有對方律師可能會問他的問題和最恰當的回答。
榮啓元看着他每天夜裏熬到兩三點,第二天又一大早頂着兩個黑眼圈來吃早餐。心疼歸心疼,臉上卻從來都沒有任何的表示。直到開庭的那天,榮景笙特地穿了一身黑衣服去出庭,他才小聲叮囑了一句:“別害怕。”
榮景笙什麽都沒說,在特工的保護下上了車。
榮啓元知道自己着急也沒有用。這件事已經成了人民黨和自由黨的戰場。自由黨用的是加法,這大半個月下來連接不停地炒作,終于把所謂的“總統長子打人事件”炒作成一個政治話題,所有能牽扯的話題——堕胎、土地改革、少數族裔權利之類的全扯了上去;而人民黨用的是減法,極力地把這件事去政治化,把它當做一個普通的意外事件來處理。
在人民黨的策略當中,榮啓元應該保持絕對低調,不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的意見。
去法庭親自聽審?想都別想。
榮啓元看着載着榮景笙的黑色轎車緩緩地滑出去,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祈禱。
老天,不要讓他坐牢。
他才回家沒多久,連家裏的路都沒摸熟。
他們才剛剛開始學會和對方溝通。
從前我不懂得應該怎樣對他好,現在我懂了,不要讓他再離開……
輕輕的敲門把他從沉思裏拉了回來。“先生,”他猛然擡頭,看到梁詠詩推門進來。梁詠詩警惕地看看左右,“請問您有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榮啓元茫然點頭:“有。你不是——應該去法庭嗎?”梁詠詩狡黠地眨眨眼:“是啊,我正準備去。而且我的車上還有三個空位。”
榮啓元眼前一亮。
一個小時以後,花都市法院的法庭上。
控辯雙方律師的辯論已經進行到了最激烈的階段。關于榮景笙打人一事是沒有争議的,因為當時在場的幾千學生、所有的家長和所有的媒體記者都親眼目睹他把蔡家傑打下了講臺。辯論的焦點集中在幾點上:蔡家傑受的傷究竟算是輕傷還是輕微傷?榮景笙打了蔡家傑的行為到底是個什麽性質?而蔡家傑當日的行為究竟有沒有威脅到總統?
榮啓元被帶到小休息室裏呆着。雖然能聽得到外面的說話聲,但是卻什麽都看不見。律師們傳了一個又一個的證人,卻始終沒有向兩個當事人——榮景笙和蔡家傑提問。看起來非常簡單的問題,繞到最後都變得雲遮霧罩,連榮啓元自己都聽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麽。
榮啓元想,也許自由黨的策略成功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把這潭水攪混,混到大家都看不清事實的真相的時候,他們就可以非常适時地把所謂的“真相”抛出來,誤導他人。
他們終于問到了榮景笙。出乎意料地,對方律師只問了幾個很簡單的問題。
“榮先生,請問在畢業典禮之前,您認識蔡家傑先生或者是聽說過他嗎?”
“榮先生,請問畢業典禮當天,您是否親眼目睹蔡家傑先生身上攜帶足以傷害他人的兇器?”
“榮先生,請問在您出手打傷蔡家傑先生之前,蔡家傑先生和總統先生有過身體上的接觸嗎?”
答案無一例外地,都是“沒有”。榮景笙回答問題的時候,十分沮喪。
果然控方律師接下來立刻就宣布,榮景笙認為蔡家傑會對總統造成威脅的想法是沒有任何事實根據的。
接着輪到梁詠詩來問榮景笙。
“榮先生,因為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臆想到您當天的所見所想,所以請您把當時事情的經過向我們講述一遍,可以嗎?”
榮景笙的聲音顯然振奮了些。
“可以。那天爸爸——也就是總統先生,在臺上給優秀畢業生頒獎,我和保護他的特工一起在臺下等他。開始的時候情況都很正常,後來,頒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是——呃,蔡家傑先生。他問爸爸——總統先生以前行醫的時候,是否曾經做過非法的堕胎手術。我突然覺得他的聲音很不對勁。”
梁詠詩緊接着問:“請問是怎樣的不對勁?”榮景笙說:“很陰森,很……不懷好意。後來我看到他伸手要拿他的筆,那時候他脖子上挂着一支鋼筆。我就覺得,他想做什麽對……總統先生不好的事情。因為,我在布萊頓國上學的時候,曾經聽說過有一個學生,他用鋼筆吸了滿滿的帶病毒的水去刺他讨厭的同學,好讓他們生病。我很擔心蔡家傑先生是不是也有那樣的企圖。我本來可以用擒拿術抓住他,不讓他受傷的。但是,我右手的手臂綁着夾板,不能動。如果我想很快地讓他離總統先生遠一點,唯一的辦法是把他打飛出去。所以,我就,打了他。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就這樣。”
他說得很慢。榮啓元只覺得聽下去真是一場折磨。榮景笙今天會站在被告席上,被別人輪番地逼問,全都是為了他。
只是為了保護他。
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榮啓元兩手放在膝蓋上糾纏着,感到空前地無力。
梁詠詩說:“我沒有什麽要問的了。”
接下來是問蔡家傑。他一口咬定自己沒有任何傷害總統的居心。梁詠詩他們無論搜集了多少資料證明他對總統懷有敵意,但是只要沒有當場抓住的證據,結果都于事無補。
到了尾聲。法官問:“雙方律師還有需要傳召的證人嗎?”
“有。”“沒有。”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梁詠詩緊接着說:“我請求傳召本案最關鍵的證人,也就是這件事的當事人之一,沙羅聯邦共和國的總統榮啓元先生!”
榮啓元驚得猛然擡頭。法庭內立刻傳出來一陣嗡嗡的交談聲,還有人向梁詠詩喊話:“你瘋了!你在幹什麽?”法官不得不敲了幾下木槌:“安靜,安靜!被告人律師,請問榮啓元先生能當庭傳到嗎?”
“榮先生就在法庭外面。”
又是一陣嗡嗡的聲音。
法官一槌定音:“可以。”
“榮先生請——”榮啓元清楚地聽到,梁詠詩是在叫他。有兩名庭警來帶他過去。他從邊門緩緩地步入。從走進去的那一刻開始,到走到證人席上,舉手宣誓……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榮景笙。
榮景笙站在那裏,臉色蒼白,顯得非常憔悴。
他在宣誓完之後,向榮景笙露出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微笑。
別怕,爸爸在這裏。
別怕,爸爸會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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