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墨馳的反應倒快,二話不說,先掏出明鏡一照!幸好,何歸只是看起來古怪了些,倒沒有修不該修的道,至少在此時此刻,鏡中所映出的心仍舊是純淨的,并未被魔氣浸染,當然了,也沒被九嬰附身。

墨馳收起照魂鏡:“何宗主見諒。”

何歸并未在意:“無妨,現在整個修真界人心惶惶,是得多注意些。”

謝刃又催問一回:“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何歸道:“我聽人說你要來白沙海找九嬰首級,正好血鹫崖最近沒什麽事,便想着過來幫忙。”

這話說得鬼扯,現場基本沒一個人信。尤其是風缱雪,他原本就對這位何宗主充滿戒備,現在又看他突兀地出現在荒海島礁,手裏還要拎一根棍子,說是來偷偷刨頭的也很合理。

何歸将手中木棍丢給謝刃:“敲敲,這座島有一半是空的,下頭像是被石蓋封住的洞穴。我今晨一抵達白沙海,就被尋煞咒引到了這座小島,找了一大圈,沒發現有活物,只聽到在地下偶爾會傳來嗚咽,不知是妖聲還是風聲。”

“中空的島?”璃煥蹲下,掌心覆上地面一試,道,“下頭不僅有洞窟,還有許多正在亂蹿的玩意,攪得氣流如卷風,煞氣也極重。”

何歸問:“阿刃,你怎麽看?”

謝刃看了眼風缱雪,見他正蹲在璃煥身邊,也在試地下的煞氣,像是暫時顧不上這邊,便趁機将何歸一把扯到偏僻處,低聲質問:“老實交代,你到底跑來這兒幹什麽?還有啊,你家血骸潭下埋着的那顆頭怎麽樣了,我前幾日收到了師父的傳書,說他要聯合其餘門派,協助你填平血骸潭?”

何歸叫苦:“別提了,當初血骸潭沸成岩漿,我實在沒辦法壓,才去找你師父,想着他是修真界排第一的大儒,博學廣識德高望重,哪怕再看不慣我,應該也會願意出手相助。”

謝刃道:“我師父确實幫你了啊!”

“是,他要我将九嬰首級交出來,再将血骸潭填了。”何歸道,“我同你說過吧,血鹫崖的高階弟子修習,必須去血骸潭底,借助那裏極陰的煞氣突破關竅,百餘年來一直如此,現在突然要填,我身為宗主,自然要替本門弟子另尋一條出路。”

謝刃猜出他的目的:“所以你想将白沙海的這顆頭偷偷弄回去,重新布置一個煞氣血潭,供弟子修習?”

“是,我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你是沒看到,現在血鹫崖擠滿了各路修士,個個舉着劍與符咒,都想分一杯羹,好将他們的名字也留在斬殺九嬰的功勳石上。其實也對,九嬰的首級雖然多,但找起來費時費力還費命,哪有浩浩蕩蕩數百人擠在一起,到我家撿現成穩妥省心,我懶得與他們争,也不願解釋,倒不如重新找一顆頭省心。”

“只要你能壓制住,不讓那玩意到處亂飛,我倒不介意你藏一個。”謝刃勾住何歸的肩膀,“但不能是白沙海這個,因為這是我的地盤,你還是去別處打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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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歸不滿:“你有病吧,我專程趕來白沙海,就是想請你幫忙,你倒好,不僅不幫,還趕我走。”

“你才有病,外頭有五顆頭不去撿,非跑來這兒和我搶。”謝刃一邊說,一邊往身後一瞥,結果就見風缱雪單手拎着劍,正目若寒霜地站在不遠處,頓時虎軀一震,非常自覺地停止與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反手把人給扔了。

何宗主:“?”

風缱雪轉身朝另一頭走去。

謝刃趕忙拔腿追上他:“我看你方才在忙,就随便問了何歸幾句。”

“他來做什麽?”

“和我們一樣,找九嬰的首級。”

“為了讓弟子練功?”

“是。”

風缱雪眉頭微皺,還欲

說話,卻被謝刃捂住了嘴:“行行行,我知道,沒有哪個正經門派是利用煞氣練功的,何歸也不是正經人,可我這不也沒答應幫忙嘛,咱們不理他,只各憑本事找頭,好不好?”

風缱雪側頭躲過他:“明日正午,開石蓋,探島穴。”

“好說,到時候我護着你。”謝刃扛起劍,笑嘻嘻陪在他身側,“別不理我啦,咱們先去鎮子裏找點東西吃。”

五人禦劍向北疾行一個多時辰,才找到一處小鎮,是真的小,總共就兩家飯館,一家客棧,連木樓梯都是搖搖晃晃的,只有四間客房。

何歸随口道:“阿刃,還是像先前一樣,咱們住一間?正好我有話要同你說。”

謝刃立刻正色拒絕,鬼扯什麽,我何時與你共宿一屋過?不行,不可以,你自己去隔壁睡。

一邊說,一邊扯着風缱雪就上了樓。何歸簡直要看得目瞪口呆,但他所獲得的情報有限,所以暫時還沒有考慮到“重色輕友”這一層面,只問其餘二人:“他真的沒病嗎?”

“病倒是沒有,不過阿刃在與風兄相處時,的确與對待旁人不同。”

“是該不同,畢竟他又沒有欠旁人百萬玉幣。”

“也對,何宗主,你倒不必介懷,等他什麽時候還完債,大概就正常了。”

“但他這輩子真的能還清嗎?”

“……”

小客棧有些破,不過二師兄行李收拾得好,所以依舊能讓養尊處優的小師弟在蓬松的被窩裏,舒舒服服睡上一覺。謝刃在屏風後沐浴,風缱雪擦着半濕的頭發,擡頭恰好能看到屏風上投映的模糊影子——寬肩窄腰,鼻梁尤其高挺,擡手取布巾時,手指也細而修長。

擦幹淨後,謝刃披着寝衣出來,站在床邊奇怪地問:“大熱天的,你捂着頭做什麽?”

風缱雪便将被子掀下來。

謝刃道:“果然,臉都熱紅了吧。”

風缱雪“嗯”了一句。

謝刃靠在他身邊,也蹭到了一半柔軟的棉花窩,沒話找話聊:“你師兄經常給你寫信,上頭都寫什麽?”

風缱雪道:“沒什麽。”

謝刃寝衣穿得随意,領口敞着,未擦幹的水滴在身上留下濕痕。風缱雪瞥了兩眼,不願與這衣衫不整的人多說話,便将床頭的信丢過去:“自己看。”

信上也沒什麽要緊內容,沒提仙府,沒提任務,甚至也沒提其餘人,就是一些要吃飯穿衣睡覺的叮囑,并不會暴露身份。不過謝刃倒是看得分外認真,他盯着開頭看了一會兒,突然湊近身邊的人:“我以後也叫你阿雪,好不好?”

風缱雪将下巴縮進被子,依舊面對着牆:“我比你年歲大。”

謝刃考慮的問題很實際:“可大雪又不好聽。”

風缱雪嘴一抿:“睡覺!”

“那就這麽定啦?”謝刃将手伸過去,虛虛把人圈住,胳膊卻沒有搭住對方的腰,依舊保持了一點距離,只用手指抓着另一頭的被子,“你轉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風缱雪伸手捂住耳朵。

謝刃便沒有再吵他。

過了一陣子,還是風缱雪先忍不住問:“你這樣睡,不難受嗎?”

謝刃虛擡着胳膊,堅定地答:“不難受啊。”

風缱雪道:“可是我想動一下。”

謝刃:“哦。”

他将手臂收回來,又不老實地去扯人家的頭發,總之心裏有多躁動,表現出來就有多讨人嫌。風缱雪依舊不肯轉過去,閉起眼睛做出睡覺的架勢,半晌後,感覺房中一暗,是謝刃熄了一半燈。

只剩床頭一支短短的蠟燭,豆光跳動着,燃盡時,恰是子時。

謝刃看了眼身邊熟睡的人,屏氣凝神掀開被子想下床,卻

被一把攥住手腕。

他毫無防備,又做賊心虛,險些連心跳都吓沒。風缱雪睜開眼睛,問他:“你要去哪?”

謝刃幹咽了一下,驚魂未定地答,渴了,喝點水。

風缱雪松開手:“去吧。”

茶壺就在桌上,謝刃老老實實飲下一杯,重新上床。

風缱雪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

過了一陣,謝刃又想溜。

風缱雪道:“給我也倒一杯。”

謝刃在黑暗中站定,心中叫苦,緩緩回頭。

風缱雪撐着坐起來,墨發散開傾瀉,籠一身銀色月光,正在睡眼朦胧與他對視。

謝刃認命,看着人喝完水後,又重新躺回床上。

這回徹底老實了,也并沒有留下肉身,用神識化雀去找,因為萬一又被抓包,連喝水的借口都沒法尋。

第二天一大早,何歸就尋來算賬,指着他的鼻子怒罵:“你讓我在房中等着,是等鬼嗎?”

“小聲點!”謝刃捂住他的嘴,将人強行拖走,“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努力過了,但沒有成功。”

何歸道:“什麽叫沒有成功,風家的人難不成将你綁在床上?”

謝刃答:“他沒綁我,但我家教良好,你不懂。”

何歸沒好氣:“滾,我不如自己找,再不指望你。”

謝刃在街邊買早點:“我昨天就說了,白沙海這顆頭是我的,不然你去怒號城碰碰運氣?那兒是實打實已經有動靜的,由鸾羽殿負責,金家的人應該玩不過你。”

“算了,來都來了,我還是幫你一把吧。”何歸道,“攢點經驗,也好去別處尋。”

“也成。”謝刃将饅頭丢給他,“你還有什麽話要同我說?現在抓緊時間啊,過陣子阿雪醒了,我就得回去陪他吃早飯。”

何歸實在聽得牙疼:“你确定不用我先借你點錢?這當牛做馬的實在窩囊。”

“你懂什麽。”謝刃一嗤,“我将來可是要把渭河水位壓高的人!”

何歸嫌棄極了:“怎麽壓,投河自盡嗎?”

謝刃:“?”

你不會說話可以閉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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