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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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喊停,雅閣裏的幾人都愣住了。

天錦眉頭微蹙,有些緊張,“吳班主,可是覺得哪裏不妥?”

第一次吹出這曲子,她就有種莫名熟悉感,再次吹只覺得每個音符似乎都刻在腦子裏一樣,輕輕一觸,便一發不可收拾。

這滋味實在叫人心驚膽顫……

吳問收起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态,重新将她打量一番,“這首曲子叫作廣陵散,節奏奇急,聲調絕倫激越悲壯。一般人很難駕馭,你竟用笛子就吹出來了,你到底是何人?”

天錦忐忑搖頭,“我……”

“班主您忘啦,天錦姐姐失憶了啊。”小香适時插了一句,替她解了圍。

天錦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

吳問仿佛不信,依舊緊緊盯着天錦,目光深沉夾雜着絲絲防備。

天錦被她盯的頭皮發麻,“吳班主,我确實不記得從前的事情,這曲子也是下意識吹出來的……”

吳問抿唇未語。

倒是一旁的秦媽媽突然一手搭在他的腿上,嬌嗔道:“瞧你把人家姑娘吓成什麽樣了,她懂音律豈不是更好?倒是省了不少事呢。”

吳問的臉色果然稍有好轉,“這廣陵散是琴曲,不适合用笛子吹奏,以後別再吹了。”

天錦雖然覺得他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也不想惹事,只能點頭應下。

吳問朝小香掃了一眼,“都下去吧。”

小香不敢久留,拉着天錦就退了出去。

秦媽媽柔若無骨的貼到吳問懷裏,手指勾着他的衣領有意無意撩撥,“怎麽,這姑娘有問題?”

吳問沒心情與她調情,握住那只不安份的手,皺眉道:“這姑娘身份怕是不簡單,我只怕今後會麻煩。”

秦媽媽輕笑,“可是,是她主動要留下來的,賣身契都簽了,怎麽……怕了?”

“若是怕了,就不會收留她。”

“既然如此,明日就讓人帶她去排笛舞吧。”

吳問終于笑了,邪肆放蕩,“笛舞?倒是新鮮,你果然有一套……”

雅閣內笑聲恣意,旖旎一片。天錦回屋後,卻怎麽也睡不着了,腦子裏不斷浮現出自己在河邊醒來時,那身銀白破落的铠甲。

不過,天錦很快就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了,隔日一早,秦媽媽就親自過來尋她,給她安排舞師。天錦身段苗條,腰肢柔軟韌性很不錯。

秦媽媽饒有興趣地看着她排練了半日,十分滿意。

如此沒日沒夜練了幾天,終于大成。

登臺這日,看着臺下賓朋滿座,視線都集聚在自己身上,天錦略有些緊張。

樓上,歸香苑的姑娘一個個都被引了出來。身着雲錦,打扮豔麗的紅姑娘尤為醒目,臉上的不屑和嘴角邊勾出一抹譏諷,激起了天錦的好勝之心。

天錦深深吸了口氣,在舞伶擁促下緩緩将玉笛橫在唇邊。

清新的旋律,輕快的節奏很快在大堂上響起,天錦人随曲動,衣袂飄飄。她的妝容,如白雪般涼瑩,眸光流盼,清新脫俗,一姿一态宛如芙蓉萍水而出。

衆人屏息凝視,被她曼妙的身姿引入意境之中,仿若看到冬去春來,大地複蘇的初春景象。

倏爾,旋律一變,綿延的曲調變得慷慨激昂,臺上的舞伶仿若變成了千軍萬馬,氣勢宏偉而壯烈。

臺下不起眼的一個角落中,一位醉漢錯手打翻了酒杯。他猛地擡起頭,醉眼朦胧地朝擡上望去。

恰時,天錦雙眸微微一眯,仿若從開而降的女将,坐于戰馬之上,睥睨衆生。

“錦公主……”醉漢呢喃一聲,猛地站起來,腳下卻踉跄一下,引來不小動靜。

“将軍。”身後的人低呼一聲,趕緊扶住他。

周圍的賓客紛紛嫌棄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此處離高臺甚遠,臺上天錦已融入角色之中。也是秦媽媽有心逢迎,這次編排的舞曲恰恰迎合了衆人津津樂道的淝水一役。

說起此役,便不得不提及兩個主角。

一為北國女武神錦公主,一為南朝陳郡謝氏大将謝琰。

傳聞錦公主與謝将軍原是一對戀人,偏偏造化弄人,兩人各自為政因身份卻不能在一起。

秦王苻堅大舉南侵,謝琰将軍奉命率兵抵抗,謝家軍勇猛無比,一路殺至城下。豈料,那城中領率竟是錦公主。

此一戰,南朝大勝,謝琰名揚天下,錦公主卻從此銷聲匿跡。有人懷疑錦公主已經殉城,也有人懷疑錦公主戰敗惹怒了秦王被召回關押。

其中細節衆人自然無法得知,只是茶後閑暇之時唏噓不已。

歸香苑裏,已經許久沒有新曲。今日難得出了這麽一場別出新裁的笛舞,曲音落幕一瞬,全場喝彩。

天錦并未在臺上逗樂,而是直接回到了後臺,整個人都像脫虛了似的。

小香急匆匆跑回來,“天錦姐姐,你真厲害,我當時都看呆了!你沒看到,臺下那些賓客連酒灑到身上都沒有察覺,都直勾勾看着你呢!”

“是嗎?”天錦只是笑了笑,“以後是不是就不會再被欺負了?”

小香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天錦姐姐,你今日大出風頭,你沒看到紅姑娘的臉都綠了。她敢再來招惹,秦媽媽也不會饒恕她的。”

天錦點點頭,“如此再好不過。”

“不過……”小香眼裏突然黯淡了下來。

“怎麽了?”

“天錦姐姐,很快你就會搬離這裏了,我好舍不得你。”

“搬離?”天錦一愣。

“嗯。你沒發現麽,但凡能在勾蘭院挂得上牌的姑娘都住在前閣,只有像我這種既沒姿色又沒才情的粗使丫鬟才住後院。”

小香說的果然沒錯,兩人正說話時,秦媽媽便帶着人找了過來。

看到天錦,秦媽媽笑意嫣然,“恭喜小錦一曲成名,外頭的貴客都吵着要見你,今晚啊你就辛苦一些,應付應付。”

天錦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秦媽媽,我并非是……”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我秦柔娘自認不是逼良為娼的惡人,并非是要你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天錦微微松了口氣。

秦媽媽臉上的笑意卻突然收了,“話雖如此……可這歸香苑的的确确是供人玩樂消遣的地方。外頭的賓客非富即貴,都是不能得罪,總不能晾着不管,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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