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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茶消失了半個時辰,回來後遣走代替她守在房裏的小丫頭,若無其事地關好門。

奚慈半夢半醒地睡了那麽久,睜開眼後,很累似的伸了伸懶腰,等着白茶慢慢走過來。

床簾一開,露出白茶憂心忡忡的臉,她和奚慈對上了眼神才道:“這裏是甬城,說是城裏也寒簡得很,這座軍府一共才七八間房,院牆上還糊着紅土呢。”

奚慈道:“本來就是為了應付兵險才有的地方,如果房子修得華麗,将領會被扣上作風驕奢的罪名。”

白茶會意地眨了眨眼,坐下道:“你說的對,外面管得很嚴,我出去後就被兵士攔住了,幸虧事先準備了理由。”

奚慈道:“你找到大夫了?”

白茶點點頭,“我告訴兵士:要去找大夫問幾句話。他給我指了個方向,我趁機在府裏繞了一圈。”

奚慈急着問:“大夫怎麽說?”

白茶笑笑,“大夫說我想得周到,蜜丸确實比湯藥适合夫人,他說會盡快做出來。”

奚慈高興地松了口氣,這位大夫總算是個明白人。等蜜丸送來後,她就不用再賴在床上了。

“夫人,”白茶忽然慎重地說:“回來的路上,我遇到一位軍官……”

奚慈愉快的表情也頓住了,“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白茶回想着說:“這位軍官問了我一些夫人的情況,他那種左想右想的樣子,好像在遮掩什麽,又希望我能明白。”

奚慈試着想象白茶描繪的場景,微微吃驚,“會不會,他也是公子的人?”

“是啊,”白茶露出後知後覺的樣子,“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他只是個普通軍官,怎麽有膽量議論夫人?”

奚慈追問:“告訴我他長什麽模樣?還說了什麽?”

“大概有三十歲,圓圓臉,穿着黑紅兩色的軍服……”白茶想了想後肯定地說:“是個很普通的人,只問了夫人的情況。”

奚慈想,他應該是李煥長的人,主動接觸白茶是為了取得聯系,也就表示,李煥長知道她和白茶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那麽,如果李煥長聽到‘渝西侯吃了毒丸卻沒死’的消息,會怎麽樣呢?

“夫人?”白茶不安地看着她。

‘杜心慈’突然像變了個人,這樣過了十幾天後,白茶仍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對‘杜心慈’的态度也在搖擺不定。

如果不是太荒唐,白茶會認為:還有另一個和杜心慈一模一樣的女人。不用說,‘杜心慈’比從前聰明多了。事情明明都很順利,她卻沒有立刻拿出藥丸的原因是什麽?這一點讓白茶很不放心。

日落前,大夫來診脈時留下了趕制出的蜜丸。一盒蜜丸有十顆,奚慈砸碎幾個用茶水化開,搓成一粒和毒丸大小相同的丸子,放在窗臺上晾幹。

她趁洗澡的間隙做這件事,白茶并不知情。當天晚上,渝西侯身邊的參事大人梁伯新收到了侯夫人清醒的消息。

梁伯新和幾位大人去拜見的時候,看見兵士們擡着侯夫人從院門裏出來。奚慈裹着鬥篷靠在竹辇上,帶着白茶和大夫,還有兩個仆婦提着燈籠,正要去看渝西侯。

梁伯新等人連忙俯身問安,說了幾句為夫人遇險請罪的話,默默跟在竹辇後頭往前走。

在黑咕隆咚的夜色裏,奚慈醞釀着見到賀知華時的情緒。害怕失去深愛的人到底是種什麽感覺?雖然不太明白,但奚慈覺得她可以。

稍後,白茶扶着奚慈走下竹辇,走到賀知華的卧房門口時,一種病患特有的陳腐氣味撲面而來。奚慈忍住反胃的感覺,慢慢走到賀知華的床邊。油燈照出的景象讓奚慈兩眼發直,多麽可怕的一張臉,打敗了她的心理預期。

應該是中毒的緣故,賀知華的臉變成了紫黑色,兩瓣緊閉的嘴唇則是慘白,如果現在他突然睜開眼睛……天吶!深愛的感覺是不可能了,奚慈的同情心都被凍住了。在不能控制的恐懼下,她哆嗦着喊道:‘侯爺……’

“夫人不要太傷心,侯爺一定會平安無事。”白茶緊張地扶住奚慈。

奚慈有點猶豫,作為深愛彼此的夫妻,她似乎應該碰一碰賀知華,可她不敢,等了一會後轉向候着的大夫道:“快把我帶來的靈藥給侯爺服下。”

大夫垂着頭道:“夫人,這種外夷的針毒使人的五官和內髒慢慢失去作用,最後衰竭而亡。侯爺中毒已久,卑職擔心他的髒器不能承受太強的藥效,所以要先取少量試一試。”

“那就快試吧!”奚慈這樣說後,大夫立刻動手去辦。

隔着一扇屏風,梁伯新幾個還在外廳裏等待召見,白茶出去告訴他們:夫人病體未愈,又哀傷過度,眼下沒有心力會客,請各位大人改日再來。

官員們離開後,只剩下賀知華的親衛和侍從站在門外。奚慈把他們叫進去,把賀知華受傷和事後情形都詳細問了一遍。

身為賢妻還應該做什麽呢?奚慈皺着眉,咬咬牙道:“白茶,把咱們的東西搬到這裏來吧,對面好像還有間屋子,我要親自照顧侯爺。”

“是。”白茶受了命令,賀知華的侍從馬會也去幫她。

奚慈從賀知華的屋子裏走出去,沿着屋檐下慢慢走到對面,手腳麻利的仆從已經給她打算住的那間屋子裏點上了燈盞。奚慈回頭望望賀知章的方向,‘救活他再還給沈蝶’,這種兼有高尚和犧牲的念頭讓她産生一種美好的感覺。

夜深人靜,白茶鋪好床褥,請奚慈寬衣就寝。奚慈見她沒頭沒腦地走來走去,好像不知道接着該做什麽?于是叫她過去。

“你怎麽了?是害怕嗎?”

白茶飛快地眨了眨眼,吞下一口氣道:“夫人,大夫剛才給侯爺服了藥……”

奚慈道:“當然要吃藥。”

“我害怕。”白茶拖着顫音,朝大門對面的方向看了看。她害怕渝西侯吃下毒藥後可怕地死去,冤屈的鬼魂因此四處飄蕩。

“放心好了,如果侯爺來複仇,一定會先吃了我。”奚慈苦笑着說。

白茶滿臉驚恐,直到這時候才真正明白染指罪惡的代價。可不管怎麽說,都已經太晚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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