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婚配

平陽漲的滿臉通紅，忍不住伸手在下面狠狠地掐了鸨羽一把，疼得他只咧嘴，這一動作恰巧被皇後看見眼裏，她臉上的表情稍稍凝了一凝，依舊不露聲色地舉着酒杯對淑妃道：“本宮也要敬你一杯，虧得淑妃的寶貝公主，才讓這後宮不失熱鬧。妹妹你身子不好，以茶代酒便是了。”

淑妃欠了欠身子：“多謝皇後娘娘體諒，平陽年紀稍小，不懂事，總是在宮裏惹出些禍端，還望皇後娘娘多多原諒。”

“哪裏的話，本宮啊，就看着平陽比其他幾個公主機靈呢！”皇後略略提高了些嗓音道。一旁那幾個公主的母妃皆聞聲色變，淑妃心頭一緊，忙仰首飲下手中的茶水。

一曲歌舞後，皇後笑盈盈地問栾帝：“皇上可還滿意。”

皇上心情極好，他親昵地拍拍皇後的手：“朕很滿意，皇後這些日子辛苦了。”

皇後幽幽地瞄了一眼正跟鸨羽偷偷打鬧的平陽，湊到皇上耳邊輕聲道：“臣妾瞧着平陽如今也是個大人模樣了，今日群臣都在，又有年輕才俊在場，不如就給平陽指一門好婚事，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想了想，側過身子問淑妃：“皇後這提議，朕覺得倒是不錯，淑妃覺得呢？”

淑妃起身福了福：“臣妾謝皇上皇後美意，只是平陽尚且年幼，臣妾還舍不得将她匆匆嫁了出去。”

皇後信手拿起一顆葡萄送到皇上嘴邊：“妹妹何須如此拘禮，本宮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起來這麽一說罷了。”接着她又道，“平陽是小了些，不過本宮倒是為浔陽公主看了門好親事。”

坐在桂嫔旁邊的浔陽聽見此話，忙起身跪謝。浔陽長平陽一歲，正是當年。

皇上笑着問道：“哦？朕倒是沒聽你提起過，說說看，給浔陽看中的是哪家的公子啊？”

皇上這一聲不大不小，大殿裏略靠近皇上的人幾乎都聽見了，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等着皇後發話。

“本宮瞧着穹蒼大将軍家的穹夜公子甚好，年輕有才，又精通武藝，浔陽自小體弱，若是嫁入這武官世家，說不定還能互補呢。”皇後掩嘴唇輕輕笑道。

桂嫔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浔陽跟那穹夜只見了幾次，她匆匆瞄了一眼端坐在位的穹夜，羞紅了臉只道：“全憑母妃做主。”

噹的一聲！平陽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衆人的目光随着這清脆的聲音轉了過去。

鸨羽忙笑道：“妹妹是太激動了，激動，激動！”說完使勁拉了拉平陽的衣角。呆若木雞的平陽只覺得腦中一陣空白，只剩下皇後那句“穹夜公子甚好！”

皇上望了望穹夜又看了看浔陽，問道：“那穹夜，你意下如何？”

平陽緊緊盯着穹夜，希望他能婉言拒絕，可穹夜的眼神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起身恭手應道：“全憑皇上、皇後做主。”

“哈哈哈哈，好！”栾帝正是興起之時，他擊了幾下掌，舉起手中的酒杯，“今晚真是好興致，平陽公主生辰，浔陽公主定下婚事，來，都跟朕喝一杯。”

衆人等紛紛舉杯同賀，那浔陽公主更是漲紅了臉，羞答答地瞄了幾眼穹夜，便托辭先離開了宴席。穹夜依舊端坐在位置上，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平陽再也沒有方才走進大殿的風光，如同一支凋謝的花耷拉在位置上，暈成一團的胭脂色也掩蓋不住她面色的蒼白，她穿過大殿中間獻舞的舞姬看見穹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只手藏在衣袖裏握得緊緊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也沒有察覺。

皇後高高坐在後位之上，平陽的變化盡收眼底，她嘴角掩蓋不住笑意，頻頻向皇上和桂嫔敬酒賀喜。

淑妃輕輕嘆了一聲，便對皇上道：“皇上，臣妾久坐覺得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皇上叮囑了翠竹幾句：“好生照顧你家主子。”

後來常聽人說，那次晚宴真是空前絕後的熱鬧，可平陽總是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那晚她靜靜地坐在那裏遠遠望着穹夜，他也坐在那裏，偶爾跟自己的眼神擦過。就好像偌大的禦龍殿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鸨羽說後來有人來敬酒也都是他替平陽擋掉了，只道公主不勝酒力，幾杯下肚已經有些愣愣地回不了神了。

這些平陽統統都不記得，那晚直到衆人醉醺醺地散去，穹夜都始終沒有過來問候一句，甚至臨走時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平陽是被幾個宮女扶進轎攆送回宮的，跨進宮門一剎那，平陽淚如雨下，哭花了妝容。

她獨自把自己關在寝殿內，任由常嬷嬷一幹人等在外面驚叫。

直到淑妃過來，淑妃站門口輕輕叩響房門：“平陽，是母妃，開門。”

半響裏面依舊沒有動靜，翠竹忍不住叫了一聲：“公主殿下，娘娘身子虛，可不能久站啊。”

房門這才被打開，淑妃由翠竹扶着進了平陽的寝殿，常嬷嬷待她們關好門便讓守着的人都散了：“都去休息吧，今晚公主只是因為勞累，所以才一回到宮裏就回房休息，你們都記清楚了。”

衆人齊齊道：“是。”消瘦的冬香夾在人群裏悄悄散去。

“母妃！”平陽哭着跪在淑妃面前。

看着這種哭花的臉，淑妃心疼不已，但想到今晚情形，她還是正色道：“若是有什麽話，把眼淚擦幹了再與本宮講，你是堂堂公主，這般模樣若是讓旁人瞧去了，成何體統。”

平陽愣了一下，翠竹生怕她頂撞淑妃忙上前扶着：“來來來，這臉上胭脂都混做一團了，奴婢幫公主您擦幹淨。”

簡單歸攏了一下頭發，摘掉那沉甸甸的發飾，擦幹臉，褪去一身華服，平陽又換上平日裏最喜歡的素色衣衫，重新走到淑妃面前，淑妃這才緩緩伸出手：“這才是本宮的公主！”

平陽依舊抽泣着：“母妃，皇後娘娘為何要将浔陽許給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