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挑撥

淑妃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往下淌，她依靠在床邊輕聲問：“平陽這幾日在做什麽？”

“回娘娘，公主自打中秋家宴過後，一直悶悶不樂，整日把自己關在宮裏，不願意見外人。”翠竹低頭說道。

淑妃輕輕搖了搖頭：“這孩子到底不長進，都什麽時候了，還為了兒女情長把自己關在屋裏，若是我真的不在了，她該如此自處？”

翠竹見她動了氣，連忙寬慰道：“娘娘您莫要着急，興許這次過後公主就能明白一些道理，這幾日也只是在屋裏痛定思痛，您眼下自己身子要緊，萬萬不能再随意動氣了。”

淑妃擡眼看着床帷，上面挂着兩只繡着鴛鴦的香囊，這香囊是皇上賜的，那年宮裏來了一批繡娘，其中一位手藝高超，繡出來的鴛鴦栩栩如生，就好似要從這香囊上振翅飛出來一樣，皇上特意贈了一對給淑妃，她挂在床頭閑來無事的時候就看看。

“臣妾怕是不能再伴您左右了。”淑妃突然低低地感慨了一句，便沉沉睡去。

翠竹輕輕為她蓋上被子，這中秋剛過，淑妃就已經換上了厚被子，寝宮裏窗戶平常都不敢開，但有冷風吹進來，她都覺得吃不消，翠竹跪在床邊看着日益消瘦的主子，心如刀割。

常嬷嬷站在平陽公主的寝宮外，語重心長地隔着門好言相勸：“公主殿下，您這都好幾日沒有好好吃飯了，送進去的飯菜幾乎沒怎麽動過，您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平陽在裏面恹恹地回答：“嬷嬷放心，平陽是真的不餓。”

“您這幾日也沒去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她...”嬷嬷猶豫了一下，“她身子有些不好。”

常嬷嬷站在門口又等了一會，平陽再也沒了動靜，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轉身對冬香吩咐道：“你在這兒候着，若是公主有什麽動靜記得及時來報，還有，宮裏的這些事情萬萬不要出去亂說。”

冬香連忙俯身：“是，嬷嬷放心。”

常嬷嬷走後，冬香湊近了平陽寝宮的房門低聲喚道：“公主，嬷嬷已經走了，您可還好？”

“冬香？”平陽在裏面問了一聲，接着輕輕打開了房門。

冬香一見平陽連忙行禮：“公主殿下，您這是怎麽了，兩眼烏青，臉色慘白，似乎消瘦了許多，可要奴婢傳太醫來瞧瞧？”

平陽無力地搖搖頭：“冬香，如今這永和宮裏也就只有你能跟我說上幾句話了。”

冬香含蓄地笑笑：“公主實在是擡舉奴婢了，奴婢口拙一向不會讨好主子，若不是公主賞識，估計現在還在西廂做着雜役呢。”

平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轉身走到桌邊坐下，冬香見機側身也走進了平陽的寝殿：“公主，自打您生辰以來就一直躲在屋裏，連太子來了就不肯見，奴婢十分擔心。”

平陽伏在桌上，看着挂在架子上的那件吉服深深嘆了一口氣：“冬香你可有過心上人？”

“奴婢從小就進宮，在主子身邊伺候着，見慣了宮女太監，哪裏會又什麽心上人。”冬香笑了笑。

“那你說，有一天你中意的東西被贈給了旁人，你該如何？”平陽又問道。

冬香眼珠子轉了轉，嘴角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湊近了小聲道：“奴婢自知無能，身份低微，可即便如此，奴婢也有守護自己東西的欲望，若是奴婢中意的東西被贈給旁人，這人倘若能珍惜倒是還好，若是不珍惜，奴婢心裏一定會不痛快。”

平陽眯着眼睛：“我心裏就十分不痛快。”

冬香忙關切地問道：“公主可是失了什麽心愛之物？若是如此，差人去給您尋回來便是了。”

“尋不回來了！”平陽倔強地搖搖頭，“是他自己願意的。”

冬香看着平陽的側臉不再說話，偷偷環顧公主的房間，将所有能記下的細節統統記在心裏。

平陽過了一會又問：“這幾日母妃身子如何？我聽常嬷嬷說，她似乎又不大好了？”

冬香忙道：“淑妃娘娘身子是有些虛，奴婢見翠竹姑姑來來回回臉色不大好看，但是常嬷嬷教育奴婢凡事不必多問，所以奴婢也就不敢多問。”

“常嬷嬷到底也是宮裏老人了，怎得做事還這般戰戰兢兢，實在是沒勁！”平陽重重地将頭擱在手臂上，“明天我去看望一下母妃吧，好幾日不見，也不知道母妃會不會生我的氣。”

“淑妃娘娘一向疼愛公主，怎麽會生您的氣，倒是...”冬香猛地打住，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平陽擡頭看着她：“倒是什麽？”

冬香尴尬地笑笑，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怎麽如今你也跟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

冬香這才十分為難地開口：“奴婢說了，您可萬萬不能告訴常嬷嬷和翠竹姑姑是奴婢告訴您的，否則奴婢一定會被打死。”

“好了，好了，你放心便是，有什麽事我給你擔着。”平陽擺了擺手，她是常嬷嬷一手帶大的，嬷嬷的脾氣她最清楚不過，為人處事都十分謹慎，嬷嬷待平陽很好，可到底平陽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有時候會放縱一些，嬷嬷卻容不得，時不時會在耳邊叮囑幾句。時日久了，平陽也覺得有些不耐煩。

冬香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奴婢聽說這幾天皇上都沒來過永和宮，倒是往桂嫔那裏走得勤快。”

平陽一聽桂嫔立刻撅起了嘴：“父皇可是去那裏替浔陽姐姐商議婚事了？”

冬香低聲回答道：“奴婢還聽說浔陽公主最近心情十分好，進進出出打扮得十分豔麗，就連太子見了都惹不住贊她幾句。”

平陽騰地站了起來，狠狠拍了拍桌子：“她和穹夜哥哥的婚事本就是皇後娘娘強加的，穹夜哥哥并不願意娶她！有什麽可得意的！！”

冬香盯着氣鼓鼓的平陽公主，心裏一陣竊喜。

這天晚上一個精瘦的身影閃進延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