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葬禮

跨出永和宮大門,浔陽連忙呸了幾聲:“呸呸呸,真是晦氣!!母妃你可瞧見了?平陽那副死人的模樣,真是叫人心裏堵得慌。”

桂嫔斜着嘴笑笑,輕輕拍了拍浔陽的手:“她啊一向受寵,心高氣傲,瞧不上咱們這些人,如今她的母妃死了,永和宮的靠山沒了,你看她還能嚣張到什麽時候?”

浔陽擡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珠串,擔憂地問:“這淑妃死了不要緊,兒臣聽說父皇心情極差,會不會影響兒臣和穹夜的婚事?”

桂嫔看了一眼那珠串,伸手狠狠推了一把浔陽的腦袋:“穹家不過送來這樣區區禮物,你就這般欣喜,實在是沒出息。皇後已經下令,這三個月內宮裏不允許操辦任何喜事,你的婚事就暫且擱着吧。”

“暫且擱着?”浔陽心裏十分不痛快,耷拉下臉來,抱怨道,“真是晦氣!平常宮裏妃子過世誰會有這等待遇,皇後娘娘是不是也糊塗了?”

“住口!”桂嫔一驚,連忙捂住浔陽的嘴,四下看看确定沒人才繼續道,“你這丫頭膽大包天,竟然在背後這樣議論皇後,你這顆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浔陽也急忙捂着嘴:“兒臣剛才一時心急,未曾想這麽多。”

“實話跟你說,皇後指的這門婚事,其實母妃并不是很中意。”桂嫔擰着眉頭,憂心忡忡道。

浔陽忙問:“為何?那穹夜我瞧着十分順眼,身材高大,樣貌出衆,聽聞他不但武藝高超,詩詞歌賦也十分精通,可謂文武雙全。”浔陽說着說着一臉陶醉。

桂嫔看了看她輕嘆一聲:“唉,到底是孩子。皇後那日指婚顯然是有目的,再者皇後母族文官居多,她一向重文輕武,穹夜縱然再怎麽出衆,入不了皇後的眼,總歸前途渺茫。”

浔陽撅着嘴:“兒臣不在意他前途如何,只消夫妻恩愛便是最好。”

桂嫔狠狠刮了一下浔陽的鼻子:“剛指婚就盼着夫妻恩愛了,你這話傳出去不教人笑掉大牙才怪,你到底是公主,凡事不可如此掉以輕心...”

母女二人漸行漸遠。

淑妃留在永和宮的最後一晚,平陽守在靈前,常嬷嬷看着她憔悴的臉有些心疼:“公主您去歇一會吧,您都三天三夜沒合眼了,明兒淑妃娘娘就要下葬,凡事還需您打頭。”

平陽愣愣地看着大殿裏的挽聯和白花,緩緩地搖了搖頭:“就讓我陪母妃最後一晚吧。”

翠竹端着簡單的飯菜走進來,和常嬷嬷對視了一眼,常嬷嬷輕輕嘆了一口氣。

翠竹将飯菜放在平陽面前:“公主吃些東西吧,您不吃不喝身體會吃不消的。”

平陽淡淡地說:“沒胃口。”

翠竹紅腫眼睛,強忍着眼淚勸道:“吃些吧,若是淑妃在天有靈也不想看見您這副模樣。”

“母妃她若是真的顯靈,就帶我一起走吧。”平陽眼神空洞,叫人看着十分心疼。

常嬷嬷忍着淚:“公主您可萬萬不能這麽說,淑妃這世上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您,您一定要好生活着。”

平陽一聲苦笑,再也不說話。

淑妃下葬的時候皇後破例親自到場,領着衆嫔妃哭喪,舉手投足間盡顯母儀風範,梨花帶雨,凄凄婉婉,倒是平陽顯得格外平靜,幾乎沒有落淚半分。

安葬儀式過後,皇後就因操勞過度體力不支暈倒,衆人手忙腳亂地将皇後送回延禧宮,便再也無人去過問永和宮的事,平陽失魂落魄回到宮中,昔日的熱鬧全無,只剩下滿宮蒼白。

平陽呆呆地坐在淑妃的床榻旁,輕輕摩挲着淑妃曾經蓋過的被子,回想自己從前依靠在淑妃懷裏撒嬌的樣子,只是這些都再也不會有了。

常嬷嬷突然進來輕聲道:“公主,太子來了。”

不等平陽做聲鸨羽就闖了進來,他穿着一身太監的衣裳,氣喘籲籲,平陽擡眼看看他:“你又假扮宮人溜出來?當心皇後娘娘打斷你的腿。”

鸨羽沒有像以前那樣反唇相譏,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翠綠通透的玉佩塞進平陽手裏。

這塊玉佩是栾帝所賜,乃世間難得的好玉,平陽初見時就十分喜歡,纏着鸨羽給她佩戴兩天,鸨羽怎麽都沒答應,後來每次見了面平陽總要死纏爛打好一陣。

鸨羽指了指那玉佩:“這個,送你的。”

平陽笑了,輕輕将玉佩推了回去:“我不要你的同情。”

鸨羽紅了眼眶,支支吾吾地說:“早就想送你來着,我一直忘了。”

平陽垂下頭看着腳下五尺見方的地磚:“早點回去吧,莫要再因為我挨罵了。”

常嬷嬷拽了拽鸨羽:“太子還是請回吧,如今永和宮不如從前,您這樣溜過來,萬一被皇後知道了...”

鸨羽又看了平陽一眼,偷偷将那玉佩塞進常嬷嬷手中,叮囑道:“嬷嬷費心,好生照顧公主,我有空再來看她。”說完就匆匆走了。

冬香穿着一身喪服在院子裏打掃,擡眼見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從淑妃寝宮裏匆匆溜了出來,連忙放下掃帚偷偷跟了上去,眼看着那人一路小跑閃身進了延禧宮,冬香心裏明白了幾分。

常嬷嬷走到院子的時候冬香剛從外面回來,常嬷嬷瞟了她一眼:“你去哪裏了?”

冬香連忙道:“奴婢方才外頭有人鬼鬼祟祟,不放心就出去瞧瞧。”

“可瞧見什麽了?”

“嗯,是路過的宮人。”冬香沒敢擡頭。

常嬷嬷此刻諸多心事,也沒深究,只是叮囑了一句:“往後沒事別往外頭跑,今時不同往日,凡事當心着些。”

冬香連連俯身:“是。”

常嬷嬷轉身回到寝宮內準備将淑妃的東西稍微收拾收拾,這些東西都是淑妃尋常用的,放在眼前只怕會讓平陽更加傷懷,翠竹紅着眼走進來,氣呼呼地将手中的一壺茶放桌上一扔,發出嘭地響聲。

常嬷嬷連忙回頭看看不遠處的平陽,見她沒反應,才低聲問翠竹:“這是怎麽了?心裏再有多少不痛快也不能當真公主的面發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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