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入住

桂嫔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熹貴人笑着捏起一只牛乳膏送進嘴裏：“姐姐你想，那關雎宮偏僻，不論是距離延禧宮還是養心殿都很遠，平陽住在那裏，尋常無事誰會眼巴巴地跑去那裏找不痛快？”

桂嫔這才點點頭：“看樣子皇上心裏到底還是在意這位公主的，唉，可憐我們家浔陽，樣樣不輸平陽，卻偏偏入不了皇上的眼。”

“姐姐你這話就不對了，平陽再怎麽被重視，如今也是個無主的貓，再者，有皇後娘娘在，姐姐您擔心什麽？只消好好關心浔陽的事情就成了。”熹貴人擡起手細細地品了一口茶。

桂嫔揉了揉太陽穴：“我這腦子實在是不夠用，這些年若不是你在身邊陪着，我都不知道栽了多少跟頭。不過話說回來，妹妹你國色天色，又頗具才情，為何總是得不得皇上恩寵？可是你藏着什麽心思？”

熹貴人臉頰稍稍紅了紅，她低頭撥弄着碟子裏的糕點：“姐姐說笑了，我哪裏有什麽心事，皇上的喜好不是你我可以揣測的，這後宮樣貌竟然才華橫溢的女子多了去，妹妹左右不過一個不起眼的貴人罷了。”

“你呀！”桂嫔輕輕推了推她的腦袋，“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即便是心裏頭不情願，好歹生個孩子在身邊，你看浔陽，再怎麽不濟也是位公主，皇上念在骨肉的情分上也還是會過來看看的，你年紀輕輕當真要獨守空房？”

熹貴人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低着頭嗯了幾聲，便推脫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回宮去了。

永和宮這廂很快将日常要用的物件都整理好準備搬去關雎宮，按照平陽的命令所有皇上特賜給淑妃，十分貴重的東西一律不得帶走，所以收拾起來也就快得多。

常嬷嬷看着空蕩蕩的寝宮長嘆一聲：“真是沒想到有生之年會離開這永和宮，呵呵，真是造化弄人。”

含笑在一旁收拾着包裹，回頭看了看院子裏站着發愣的平陽悄聲道：“心裏頭最難受怕是公主了，自小在這裏出生，如今卻硬生生地要離開，這簡直就是從她身上剝掉一層皮。”

常嬷嬷拭了拭眼角，使勁嗅了嗅鼻子：“公主此番讓步也是為了咱們永和宮的人，往後不管公主遇到什麽事情，咱們都需團結一心守在公主身邊，這才對得起淑妃生前的恩典。”

含笑使勁點了點頭。

“公主，裏頭都收拾好了。”含笑提着幾個包裹站在平陽的身後。

原以為平陽一定會再三回頭留戀，可她卻嗯了一聲便吩咐道：“既然都收拾好了就趁早走吧，馬車已經在外頭候着了。”說完她頭都沒回地跨出了永和宮，直接上了馬車。

幾輛馬車順着永和宮門口長長的甬道往前駛去，駛向那個平陽從未去過的宮殿，坐在馬車裏，平陽心靜如水，她深吸一口氣：“母妃，您莫要怪兒臣。”

關雎宮是皇宮內較為偏僻的一處，這裏距離皇上皇後的寝宮都比較遠，一般宮裏嫔妃很少會走到這邊。

馬車在關雎宮外停下，含笑摻扶着平陽下車，她仰首看着宮門上那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關雎宮”回頭對衆人道：“往後，你們就要跟着我這個不争氣的公主常住在這裏，日子怕是會艱苦一些，你們倘若有什麽好的去處，一定早早跟我說。”

以含笑為首的宮人紛紛跪下：“奴婢一定誓死效忠公主。”

平陽淺淺露出一個笑意：“好了好了，不用這般興師動衆，都平身吧，今兒怕是光收拾就需要一陣了，大家辛苦了。”

推開關雎宮大門，這宮殿果然因長久沒人住，顯得格外破舊，前廳的院子還算大，但院子裏的樹木長期沒人修剪，樹枝歪歪斜斜幾乎遮住了院子裏所有的陽光，地磚縫隙裏長滿了雜草，靠近牆角的一口大缸裏面的水散發出陣陣惡臭。

含笑皺着眉頭：“這院子怕是多年沒人住過了，公主，您今晚要不要還是先回永和宮住一晚？奴婢帶人連夜收拾妥當後，您明兒再住過來？”

“搬都搬了，豈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說了，我倒是覺得這裏不錯，你瞧這院子好大，陽光又足，樹枝得空稍微修剪修剪，院子裏種些花草，一定十分怡情。還有，你看看那樹下的亭子，可比永和宮的多了許多韻味。走吧，進去裏面看看。”

平陽都這麽說了，含笑只能閉嘴，跟着公主往寝宮走去。

正殿座落在宮殿中間，兩側為東西廂，一般都是安排宮人住的，正殿的門久年失修，推開的時候發出巨大的吱嘎一聲，裏面的桌椅十分陳舊，上面落滿了灰塵，屋子倒是不算小，左邊是休息的寝室，右邊被布置成書房模樣，案臺上還放着澹臺和筆架。

平陽指了指那案臺：“含笑你瞧，以前住在這裏的人，大概也是個喜歡讀書習字的人。”

含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屋子東西雖然看起來舊了一切，但這材質應該都算是上層，收拾一下，勉強能住下。”

說完含笑就招呼了随行而來的宮人們準備打水收拾屋子，平陽卷了卷袖子也想幫忙，被常嬷嬷一把拉住：“公主殿下，這些事情就讓奴才們去做吧，您到底也是公主，身份尊貴，若是被旁人曉得在這關雎宮裏幹活，只怕又會有什麽莫須有的罪名扣下來。老奴剛把院子裏的亭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您坐那兒先歇着。”

“對了，”常嬷嬷猶豫了一下，才道，“皇上禦賜的那把伏羲琴，老奴也給您帶來了，您看...”

“拿來吧。”

這把伏羲琴是平陽十歲那年除夕，皇上在禦龍殿內設家宴，當着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嫔的面将這把琴賜給平陽，這時何等榮耀，就連一向處事謹慎的淑妃那天都高興地多喝了兩杯。如今平陽竟在這遙遠的關雎宮裏抱着它獨坐。

物是人非...

平陽淡淡地笑了一笑，輕輕揭開那琴的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