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天降正義(二) 她就是想看這些壓迫,……
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 蘇禾當然不相信天降正義。
比起天降正義,她寧可相信是有未知勢力在主持正義。
大自然是不講正義的。
當然也不排除偶爾可能會有随機事件,符合人心中樸素的善惡有報的價值觀。
——畢竟從概率上, 猴子瞎敲鍵盤, 也有一定概率打出世界名著。
但自然肯定沒有“主持正義”的本願。
只有人類才講正義,才需要正義, 才會哪怕事不關己也一定想見正義被實現。
所以所謂“天降正義”,八成都是“人”搞出來的鬼。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 靈魂互換是大自然的随機事件, 還是某種“意志”制造出來的“人”為事件?
蘇禾當然不希望時小凡成為某種“意志”的受害者……雖然表現形式是受益, 似乎也沒給他造成什麽實質損失。但自身意識被違背, 靈魂被任意錯置,不經商量無法反抗, 當然是受害。
但是,從後果上來看,随機事件也未必就比“人為”事件來的要好。
畢竟, 以人類現有經驗來看,人禍反而比天災講道理。因為只要操作得當, 人禍是可以防範的。
……前提是, 這個“人”的強大, 別超出現有科學的理解能力。
聽到鄭瑩穎說“天降正義”, 蘇禾的心不免就懸起來。
——她更擅長應對“自然”, 而鄭瑩穎卻無疑對“人間事”更敏銳些。
她總覺得, 鄭瑩穎恐怕已經有些初步判斷了。
“漢東省那個案例呢?”如果只有隴東省一例, 鄭瑩穎應該不至于有“天降正義”的感慨。
鄭瑩穎就露出些意味複雜的,同時混雜了悲哀和痛快的笑容,“這個案例, 就不是那麽容易講得清楚了。”
處置人類的事,她确實比蘇禾更敏銳并且更幹脆。
——飛回國內,找到“自己”,确定她跟林嘉圖互換了身體之後,鄭瑩穎先跟林嘉圖商量好能換回去怎麽辦、不能換回去怎麽辦,然後就開始查找相關案例。就算她本心并不想換回去,但這顯然不是她能控制的。
應對未知,首先想到的當然是搜集情報。
所以鄭瑩穎當天就聯系了自己在各地的同事和線人——跟蘇禾不同,她從事的是新聞職業。何況剛開始工作的最初兩年,她曾因年少輕狂而被扔到西北分社的鄉村辟謠組,基本天天都在跟裝神弄鬼打交道。天然有此便利。
所以她一問,立刻就得到了不少來源可靠的“疑似事件”。
鄭瑩穎最先選中着手開始調查的,就是漢東省的這個案例。
蘇禾來江城之前,她一直都在為這個案例調查走訪。
并不單單因為漢東離江城最近。
——案例的其中一個當事人,是一名研究社會學的副教授,鄭瑩穎跟他有些淵源。
這位副教授的履歷很精彩,贛南省農村出身,自幼家境貧寒,立志要考入名校。甚至為此複讀過一年。在讀博士時終于考進目标名校燕大。畢業後受聘去了漢東大學。因為關注弱者權益,頻繁為此發聲,而漸漸小有名氣。
——當然,他很知識分子做派。寫的文章過于書生氣,不那麽快餐,所以大衆知名度不算太高。
主要是在社會活動這個小圈子裏“有名氣”。
鄭瑩穎讀大學時,參加暑期社會實踐曾經跟他打過交道,又算是他的校友小師妹,這位副教授對她便很親切。她去采訪那次論壇,又聽了他的演講。論壇結束之後,副教授相熟的一行人聚餐,遇見鄭瑩穎,便招呼她一起去。
鄭瑩穎不是蘇禾,對這種場合她向來十分熱衷。管對方是不是客套呢,她直接大大方方跟去了。
所以說,有些東西注定會在某些場合破滅。
那會兒鄭瑩穎剛從西北分社調回來,不再是那個對偏遠農村一無所知、對社會殘酷毫無認識,只憑天生一腔青年熱血和社會正義感往前沖的都市優等生。
她敏銳的意識到,這位教授關于幫扶山區弱勢群體的演講裏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環——山區女性。
雖然分管的是鄙視鏈最底端的版塊,天天跟偏遠農村的牛鬼蛇神打交道。但耳聽的是封建迷信,眼見的卻是社會現實。而所有見聞中,見得最多,也讓她最無法釋懷的就是留守女童。沒錯,不是留守兒童,而是留守女童——因為絕大部分男童都被爹媽帶到城鎮裏上學去了。留守在村裏的,基本就只有女童。
但鄭瑩穎沒覺得這位關注弱勢群體的教授是故意忽視——因為他是教授啊,他關注弱勢群體啊,他怎麽可能故意忽視弱勢中的弱勢?
所以鄭瑩穎就直言,“您的演講很發人深省,但是不是沒有提到女性權益啊?”
而後這位教授說出了他——在鄭瑩穎印象裏的砸下大坑——的名言,“中國女人的地位還不夠高嗎?照我看,中國女人的地位不是太低了,而是太高了。你不要學那些女權分子,連生育這種基本的社會責任都不願意承擔,天天只知道喊權益權益。社會都被她們搞亂了。”
鄭瑩穎瞬間就被砸懵了。
教授随即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今年考研,我一看名單——20個進面試的,居然有16個女的。女性權益還不夠高?”
“分數都被你們拉高成什麽樣了?我有個男學生,又有能力又有理想,結果考了三年還沒考上。考上的那些女生,一個個還不是都嫁人生孩子去了?還有當全職太太的!你說你當全職太太需要什麽學歷?你把名額留給想做科研的男生多好?”
同坐還有兩三個教書人,紛紛心有戚戚,各自補充自己身邊“女生憑借擅長考試的能力搶占了名額,使得有志于科研的男生落榜”的例子。甚至還讨論起現在的考研模式應該改一改,女生太占便宜了。
那會兒鄭瑩穎還有些面嫩,畢竟所有這些人都比她學歷更高更體面。而她對學歷和知識還有敬畏。
所以急切之下,她十分失格的解釋着,“……我說的是鄉村女性。留守、辍學的都是女童。很多女孩子初中沒畢業就去打工,十五六歲就生孩子。包辦婚姻現象也十分嚴重,甚至有女孩子被父母騙回家強行嫁人,根本就是買賣婚姻。”
“這種現象确實是有。但不是有夏雷計劃嗎?專門幫助失學女童。男童也有失學的,就沒有專門的項目。而且,你們這些城裏姑娘不懂農村的情況,農村十五六歲的男孩子辍學打工現象也很顯著,但根本就沒有人關心。”
“你如果真的關心社會問題,就不該只把眼睛盯在性別上,這會限制你的思考深度。”教授又說,“你認為女人就比男人弱勢對不對?實際上,你,江城的獨生女,燕大畢業,體制內的記者。跟贛南山區一個初中畢業就去江城打工的男人比,誰強勢?誰弱勢?”
“可是……”
“你是不是覺得,燕大是你自己考上的?”副教授笑容和善,“你高中老師是名牌大學畢業,他高中老師自己說不定高中都還沒畢業。江城考生5萬,燕大錄取90個人。贛南省考生40多萬,燕大才錄取100人。這種教育資源上的壓迫掠奪,難道不比男女差異更顯著嗎?”
“可……”
“我們總得先打破這種地域上的、階層上的、大的不平等,才輪得到男女這種細枝末節的小差異吧。”
“……”鄭瑩穎有些恨自己讀書少,說不過他。然而基本的道理,基本的邏輯漏洞,她還是懂的,“就不能同時進行嗎?畢竟你所謂細枝末節的小差異,已經涉及辍學、強|制婚姻、未成年生育了。”
“……”教授似乎小小的頓了一下,“飯總要一口一口吃,問題總要一個一個的解決。”
“不是這麽回事,教授。”鄭瑩穎就說,“男童基本上全都被父母帶進城鎮讀書去了——你說的地域差異,已經通過人口流動找對了大致方向。他們跟城鎮女孩的差異已經被縮小了,假以時日,這個差距遲早會被抹平。但是鄉村女孩子們卻被留在了原地!至少在‘留守’的問題上,現在已經只剩男女不平等這個小尾巴了。您不會想告訴我,讓我們留下這個小尾巴,先前解決更難解決更曠日持久的階層不平等,貧富不平等吧。”
“地域差異是個綜合性的大問題,可不止留守這一個方面。”
“但是留守的就只剩女童了,能帶走男童,為什麽不能帶走女童?”
“因為窮啊!就只能帶走一個。要解決這個問題,根本思路是解決貧困。貧困解決了,留守女童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也就是說,飯不夠吃,就先讓男人吃飽。等飯夠吃了,女人自然也就能吃飽了。”鄭瑩穎忽然就懂了這個男人的思路,她莫名就放松了,“照這個思路,貧困問題解決到最後,會不會也只剩女性貧困?然後這個小尾巴,也只能在解決更高一層次的大局之後,才能‘自然而然’的解決掉?”
“現在的年輕小姑娘思想怎麽這麽極端?”教授忽然就擱下筷子,“怎麽就只剩下女性貧困了?你窮嗎?你沒書讀嗎?你被強行婚姻了嗎?你能坐在這裏跟我争論,卻看不到婦女解放的成果。14億人口,就那麽幾個極端案例,倒天天盯着敷衍文章。女權打多了,思路都鑽到牛角尖裏了。離開性別,就不會讨論問題了是吧?”
鄭瑩穎對那次争論,印象太過深刻。
所以事後,當夏雷計劃被曝出拿專門撥給女童的基金幫扶男童,全網聲讨時,這位副教授不冷不熱的說“貧困男童也需要幫助”,鄭瑩穎絲毫沒覺得他立場中立。但也懶得專門去反駁他,給他帶話題。
而半年之前,他又在某次涉及買賣婚姻的話題在浪國熱議時,不零不落的說“農村男性也有延續後代的權力”,因而引流了部分争議。盡管他辯稱并非評價此事,單純說了句不相幹的“事實”,但鄭瑩穎就是知道,他在故意碰瓷。并且他就是故意選在有女人為此死掉的場合,碰這句話的瓷。
因為就算底層女性死掉也觸發不了他的悲憫,當初解放她們已經是大恩大德了,還要怎樣?農村男性才是他口中底層的“人”,是他悲憫心的全部對象。
而事後,他果然長篇大論,說“農村男性權益被漠視”“延續後代是人類天然的權力,然而在現行政治正确之下,提及他們擁有繁衍權力,都不被網絡所容許”“女權的本質是平權,然而現在網上流傳的‘女權’,卻以敵視底層男性為共同的情感根基。”
過于“溫和”“克制”的講道理,而非刺激情緒,果然再度延續了他的一貫風格——熱點冷流量。
沒人勤快到願意點進去看他長篇大論。
可恨的是,如果你點開他的帖子仔細閱讀,會發現裏面确實充滿了對社會現實的理性思考和人文悲憫。他對“平等”理解的很開闊,很有高度。這個人是個很有思想的左|派知識分子。
然而鄭瑩穎始終都忘不了他的邏輯基礎。
……始終都忘不了,他在讨論留守女童時,所展現出來的冷漠。
真不愧是跟她一樣,玩筆杆子出身的文化人。鄭瑩穎想——明明是他從一開始就選擇獻祭女人,讓男人先平等起來。是他沒把女人當“人”——筆鋒一轉,倒成了女權背叛平權了。
明明是他們先背叛了馬克思主義、教員思想。是他們異想天開的想實現不把女人當人的平權。
這種人使用馬列毛理論,就像割掉唧唧入洞房一樣可笑。
偏偏還錦衣華冠,做足了要入洞房的姿态。
也不知道想騙誰。
所以發現這個人在名單裏時,鄭瑩穎立刻非常不善良的想要知道——他跟誰換了。
她私心希望他跟某個14歲辍學,15歲生孩子,人生因為男女不平等而充滿苦難的山村女孩互換。
如果真的是這個人選——那麽她就願意相信,“靈魂互換”如果有幕後主使,“祂”的初衷應該跟對公平和正義的訴求有關。“祂”的理由是值得一聽的。
他們燕大的畢業生,都傾向于相信“思想無罪”。這個“懲罰”顯而易見有些過火了。
但,誰叫她性格極端呢。
她就是想看這些壓迫,落到壓迫者自己的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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