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餐

秋末冬初的時節,空氣中還浮動着薄薄的濕氣。綠色的,有些泛黃的草葉尖上凝着一點點白色的粉末狀的東西——似露似霜。

在太陽剛從山間露頭的時候,雞鳴聲就在遼遠的夜色中響了起來。

叫醒了沉睡的村子。

梓樹村是一個很小的村子,村子裏一共只有七家人。其中五家人都是姓劉,剩下兩家都是姓盛。

雖然是七家人,但是幾乎每一家人都至少是兩代人一起住。所以算起人來,也有四五十個人。

梓樹村之所以這麽小,是因為它的地理環境,幾乎是三面環山——雖然都有小山——仿若一個小小的青綠色搖籃,将這七戶人家抱在懷抱裏。

天色将明,雞鳴第一遍的時候,盛天雨就睜開了眼睛。雖然這樣的天氣讓人越發的留戀暖和的被窩,但是盛天雨已經不是那個會被一點點溫暖給勾住的少年了。

在這個時候的農村,男孩子雖然都不再叫什麽“建國”“愛黨”之類的,但是大多數取名還是徘徊在“濤”“剛”“偉”之類上面。

所以盛天雨這個名字聽起來還有那麽點兒文藝又有那麽點兒酸還有那麽點兒偏女孩子,但是盛天雨卻沒有提出一點兒反對的。盛天雨并不是這家的孩子,盛均忠夫婦之所以給盛天雨取了個偏女性化的名字,就是因為農村有個說法——男孩兒小時候當女孩子養要容易活些。

為了多加保障,兩個加起來年紀過百的盛均忠夫婦就将這個凍得臉色青白的小嬰兒取了這麽個名字。

等到雞鳴三遍的時候,盛天雨已經穿好衣服洗漱完畢。

早餐煮的是碎玉米、小米和大米混合在一起,熬得濃稠的粥。沒有炒菜,盛天雨從壇子裏摸出來幾塊青菜梗,巴掌大的青菜梗,上面還有包包,用手撕成一指寬兩指長條條。三四塊青菜梗,鋪滿了小碗一碗。

米粥裏放了兩個洗幹淨的雞蛋,此時飯好了,雞蛋也煮熟了。雞蛋半浮在粥面上,蛋殼帶點兒淺淺的黃,蒙着淺淺的米湯,看起來十分的光潤可愛。

梓樹村現在還是燒的柴火,橙色的火光映着竈膛,即使不開燈,這暖暖的光也讓人從心裏亮堂起來。

盛天雨将竈膛裏的柴火抽出來幾根大的,将還帶着火的木頭和玉米杆往竈膛下的竈灰上一插,熄了。

缺少了可供燃燒的柴火,竈膛裏的火已經熄掉了。不過裏面還隐隐約約有鐵紅色的火星一閃一閃的,這點兒溫度足夠煨着鍋。

初冬的時候,早一批的紅薯已經可以吃了,盛天雨挑了三個中等大小的,白皮紅心的紅薯洗幹淨放到竈孔裏面,用火鉗撥弄着還有些燙手的灰燼埋着。

這個時候的紅薯是早一批的,個兒頭不大,用餘火就可以煨熟。如果再過段時間,紅薯長得有巴掌寬了。那個時候想要吃烤紅薯的話,就需要在燒火的時候就放在竈孔裏面靠兩側的地方烤了。

當盛天雨将稀飯和鹹菜以及一碟煮熟切好的鹽腌肉片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盛均忠夫婦也已經起床了。

年紀大了,就越發的睡覺“輕”了,本來這早餐是盛奶奶做的,但是随着天氣轉冷,前幾天又下了一場雨,盛奶奶的骨頭痛就又犯了。

盛天雨就只有盛爺爺和盛奶奶兩個最親的人,他也不小了,已經能很好地照顧自己了。

盛爺爺不是沒想過讓寶貝孫子多睡一會兒,但是對上自己孫子那水汪汪又透着倔強的眸子的時候就敗下陣來了——唉,他的孫子就是乖。

盛天雨現在在龍門鄉讀初中,不算大的地方,但卻是這附近的村鄉唯一的一所初中。從梓樹村走到龍門鄉中學,就是盛天雨也要花上四十多分鐘。

至于校車,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從梓樹村到馬路上連自行車都不好走,就是真的修了路,盛天雨也沒那個錢去坐。

早上早點兒起來,就當做鍛煉身體好了。

盛天雨一個人就着青菜梗喝了一碗稀飯,肉是一口沒動,然後給已經醒過來的爺爺奶奶打了一聲招呼就背着帆布包出門了——這個時候雖然是冬天,但是已經有些亮了,路上也看得清楚。

雖然梓樹村小小的,但是并不是孤零零的,翻過一個梁子,就是另外一個村子了。

盛天雨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十七分了,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早讀了。

盛天雨的英語成績很好,這在龍門鄉小學是很難得的——畢竟是鄉下,就連老師的普通話都不标準,能夠找到一個英語說得溜溜的,還是學生,當然是要當做寶似的對待。

其實盛天雨的英語好的原因,除了他的語感強之外,還要感謝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叫做盛夏,是盛爺爺和盛奶奶的親孫女。因為盛夏出生在一年中最後一天,又五行缺木,所以最後就取了個“夏”字,雖然此“目”非彼“木”。

盛夏平日裏雖然幻想過什麽王子身披金甲踩着七彩雲朵而來什麽的,但也知道什麽叫做現實。

哦,還忘記了一點兒,盛夏有點兒宅,所以她心目中的金甲王子是長着一張二次元的平板臉的。

不過雖然很是迷動漫,但是盛夏這個姐姐做得還是很不錯的。盛夏的家在鎮上,雖然也是個小小的鎮,但是并不至于籍籍無名。至少連李X瘋狂英語都來做宣傳了的。

那個時候還是初二的盛夏被忽悠,颠颠兒地花了一百五十塊買了一套李X瘋狂英語,書本配着磁帶。原本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盛夏在堅持了一個月之後就受不了了,最後就把那九成新的資料扔到角落裏發黴。

等到盛夏高中了之後,盛天雨也從小學畢業了。想到農村的那種環境,不忍心讓自家弟弟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美少年蒙塵的盛夏吭哧吭哧地就在小學畢業那個暑假裏把一整套李X瘋狂英語外加一個錄音機一起送給了盛天雨。

盛天雨雖然沒有像是那個創始人說的那樣瘋狂地練習英語,但是他知道姐姐是對自己好,所以有事沒事地就插着耳機聽,書上也用鉛筆一筆一劃地做了筆記——其他的人可以摸可以碰,但是就是不許弄污弄折了——盛天雨寶貝得不行。

付出的辛苦自然是有回報的。

所以,當初中開學後,其他的學生還早老老實實地學習“My name is……”的時候,盛天雨已經在朗誦“Whatever is worth doing is worth doing well”了。

對此,剛剛高中畢業的盛夏回來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內心很是郁結——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啊Q-Q,不過後來又想到這是自家弟弟,于是盛夏就又開始得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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