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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寝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沈墨整個用被子裹成春卷,拿一旁放着的緞帶給系了起來。
你做什麽?驚鴻吓了一大跳。
沈墨低笑,轉身穿衣洗漱。他挑了不起眼的青衫,就在驚鴻面前慢慢換上。
驚鴻心裏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是瞧着沈墨的身材,還是默默地贊嘆一句,真不愧是戰場上煉出來的男人。
晨光熹微,驚鴻就這麽看着他,心想也是一種送別吧。這個人不久就要走了,她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看見他。沒人陪她走路賞花,沒人背她去看雨,也沒人天天抱着她入睡了。
這麽一想,鼻子就有些酸。驚鴻看着已經收拾好了的沈墨,想着要不要開口來兩句詩詞應應景,比如什麽妾願等君到天明,君若不歸妾為石,或者直接說點酸的你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不過我會一直等你的。
然後她就含淚看着沈墨遠去,在等待他的日子裏一點點煎熬,最後有一天他凱旋而歸,她站在城牆上等他,等他一把将她抱上馬,訴說相思?
這些想象都很美好,然而沈墨沒給實現的機會。收拾好一切,劍奴敲了三下門,沈墨轉身就把床上的春卷給扛上了肩。
驚鴻傻了,天地一個倒轉,她就只看見眼前光禿禿的床單。
沈墨大步流星,于朝陽初升之中,将驚鴻整個扛上了門口的一輛馬車。那馬車不華麗,卻很大。掀開車簾,裏面墊着很軟很厚的墊子。一邊還放了一床錦被。
老太君吩咐,将這個給少爺和少夫人帶上。繡娘站在馬車邊,将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劍遞給了沈墨。
沈墨微微一愣,看了那劍一會兒,雙手接過,點了點頭。
為避人耳目,他們對外宣稱的是他與驚鴻要去游山玩水,于是沈家的人也沒有全部出來送。
但是,但是,沒有人來告訴驚鴻,她也是要去的啊!她一直以為是沈墨一個人上邊關,怎麽會就突然帶上她了?而且,而且,她衣裳都沒穿呢!
事發突然,請夫人見諒。沈墨将驚鴻放進馬車,将老太君給的劍也放在了一邊,然後自己也上去,将驚鴻繼續抱在懷裏。朝外頭的劍奴吩咐了一聲:走吧。
驚鴻整個人都傻了,直到馬車啓程颠簸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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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什麽事發突然?這分明是早有預謀啊!驚鴻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沈墨道:拿我尋開心?
豈敢。沈墨溫和一笑:的确是看夫人的眼神太過不舍,為夫不舍得夫人難過,才決定将夫人一起帶走。
驚鴻紅了臉,咬牙切齒地道:分明是早将我算在一起了,幹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還有我沒穿衣裳!
沈墨眉梢一挑,奇怪地看着驚鴻:穿衣裳幹什麽?
驚鴻:
心裏的喜悅還是比驚吓多的,看着沈墨笑着的模樣,驚鴻只能搖頭。他們這一行就只有兩輛馬車,輕裝簡行,真像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不過沒有給她帶丫鬟。
邊關的條件要辛苦一些。沈墨将驚鴻抱在懷裏,将被子上的緞帶解開,替她蓋好被子道:女眷只你一人就夠了,多的也是麻煩。所以你過去,只有為夫親自照顧你了。
驚鴻眨眨眼,道:我從書上只看見說什麽十裏黃沙百裏骨,大漠英雄魂歸處,戰場是不是總是飄着黃沙,然後金戈鐵馬,鼓聲震天?
沈墨好笑地看她一眼,搖頭:有敵人的地方就是戰場,哪怕是青青草地,亦或是涓涓溪水。戰場不一定有黃沙,但一定會有鮮血。
驚鴻一愣,心裏陡然一沉。
一将功成萬骨枯,你要去看見的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可能沒有什麽好看的風景。沈墨看一眼懷裏人有些蒼白的臉色,輕笑着補上一句:不過有我在。
有我在,你就什麽都不用怕。
驚鴻擡頭呆呆地看着沈墨,看了許久許久,久到沈墨覺得下一刻她也許就要說什麽很感動之類的話了。
但是事實是,這人看着看着,眼睛閉上了,呼吸均勻,鬓發微散。
這樣都能睡着。
沈墨無奈地揉揉額角,稍微後退,讓她枕着自己的腿睡。馬車走的是官道,還算平穩,驚鴻實在是困極了,一宿沒睡,現在終于放松了,自然睡得很快。
他們這一行人是要在下一個城池與人彙合的。一路前往陝北,路上難免遇見什麽危險,光憑幾個沈家護院可是遠遠不夠的。
驚鴻這一覺就睡到了午膳的時候,睜眼就看見沈墨含笑的眼神,以及手裏拿着的托盤。
你還當真打算不讓我下車了麽?驚鴻看着托盤上的飯菜,哭笑不得地道:我總要下去如廁啊洗澡啊,你不能不給我衣裳的!
沈墨認真地點頭,将托盤放在她面前道:吃完了就給你衣裳。
哄小孩呢?驚鴻微惱,掃一眼菜色,倒都是她喜歡的,于是就很乖地吃了,末了還沒來得及擦嘴,就伸手問沈墨要衣裳。
晚上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讓她不穿衣裳,即使身邊只有他,也實在太不成體統。
沈墨從一邊的小櫃子裏拿了一疊衣裳出來,是件青綠色的羅裙,看起來很是清爽。驚鴻眼眸一亮,心想這人還是挺細心的。剛準備伸手去拿,沈墨的手卻往後退了退。
你會碰着傷,還是我來吧。
他說得很嚴肅很認真,當真把上衣和羅裙都攤開,然後抱過驚鴻來,給她慢慢地穿上上衣,系上衣帶,再穿羅裙。
我傷快好了!驚鴻連忙掙紮,努力證明自己現在很活潑亂跳,但是一掙紮當真就閃到了膝蓋,臉上神色一陣扭曲。
叫你別亂動!沈墨臉沉了,低喝一聲。方才還是開玩笑,這會兒就當真生氣了:跟我劃分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驚鴻不敢動了,可憐巴巴地任由沈墨替她穿衣穿鞋,不過發髻他不會挽,只給她拿緞帶系成一團放在身後。
做完這些,沈墨就抱着她下了車。
外面的空氣很是清新,似乎是剛剛下過一場雨。驚鴻好奇地左看右看,發現好像已經不在花城了,前面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店小二和家奴們正在搬運東西,周圍的人不多。
今晚會在這裏休息。沈墨抱着她進門,直接往二樓上的客房走:已經離花城很遠了,你現在後悔不該跟我出來,也已經晚了。
驚鴻撇撇嘴,抱着沈墨的脖子嘀咕道:就算在花城,後悔也還是沒用啊
嗯?沈墨停下來,挑眉看着懷裏的人:你剛剛說什麽?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驚鴻連忙換上一副燦爛的笑臉:我覺得相公你看起來很英俊。
沈墨一點也不謙虛地接受了誇獎,抱着她進了客房。房間裏東西都很齊全,熱情的小二招呼道:有什麽需要只管吩咐,小的随叫随到。
好。驚鴻朝他點了頭,小二也就退出去了。
還困麽?沈墨将她放在床上,問。
不困了。驚鴻坐在床上看着他:有話要跟我說麽?
沈墨看她一眼,點了點頭:你都跟我出來了,總有些事要先告訴你。
不是跟他出來的,明明是被綁出來的!不過驚鴻不打算計較這些細節,笑眯眯地看着沈墨,打算做一個好聽衆。
這次是受皇命,要擊殺敵軍主帥霍亂。那是我的宿敵,交戰這麽多年也是勝負各半。此人一天不除,大宋江山一日不穩。皇上已經答應了我,做完這最後的一件事,便放我們歸隐山林,予沈家商鋪無盡榮耀,但沈家子孫可不必再入官場。
沈墨坐在驚鴻旁邊,微微垂了眼眸:沈家先祖欠了皇室人情,到現在,也該在我手裏還清了。這最後一仗可能很是漫長,若是沒有你,估計就是幾年的刀口舔血。
驚鴻有些錯愕,看着沈墨,忍不住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但是反應過來又有些不好意思,想甩開,手卻已經被他握住了。
不過現在你跟着來,我會盡力快些解決。沈墨擡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不會讓你等太久。
我又不急。驚鴻小聲地道:別那麽急着打仗,萬一出了錯,我就還得被罵是紅顏禍水。
沈墨忍俊不禁:怨念頗大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皇權為天,我能做的只是保你安康。現在邊關正在起戰火,過去必定有危險,也會讓你提心吊膽。現在我不過是想問問,驚鴻,你願意陪我去征戰麽?
無論敵衆我寡還是敵寡我衆,無論前面是絕路還是坦途,你願意陪我一起麽?
驚鴻撇嘴,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道:
反正也不能後悔,那就去呗,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不說愛情,只是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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