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驚鴻輕輕打了個寒戰,退後一步道:多謝娘娘提點。

後宮向來脂粉殺,紅顏骨,她自然是不想沾染。那皇貴妃多半是聽聞她與這薛貴妃不和,才想來鑽空子吧。不知道拂了她的面子,會不會惹惱她?

對此驚鴻有些擔憂,好在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平靜,戰場上捷報連連,皇上龍心大悅,對沈家褒獎甚多。薛貴妃似乎是受了什麽阻礙,沒有再繼續召見驚鴻,驚鴻也就樂得自在地在家裏陪子玦。

禁足了足足一個月,老太君終于肯讓驚鴻上街去走走了。驚鴻開心得很,換了一身嫩黃的長裙,牽着小子玦就往外走。

我還要練字。子玦嘟着嘴跟着驚鴻坐在轎子裏,老大不情願地道:出來有什麽好的?

驚鴻眉梢挑了挑,看着他道:你這個年紀,不該是最愛玩耍的時候麽?沒看別的孩子都玩蹴鞠吃糖人,天天想往外跑。怎麽就你跟個小老頭兒似的?

子玦沉默了一會兒,一雙黑眸認真地看着她道:我長大了必定比他們有出息。

驚鴻:

要是大宋的孩子都這樣有覺悟,将來統一天下,也就是吃個飯那麽簡單的事兒了吧?驚鴻哭笑不得,總覺得這孩子年紀小小,背負得太重,有些讓人心疼。

夫人,大道上人多,咱們往小巷子穿過去吧?剪畫看着前面的人群,隔着轎子問了驚鴻一聲。

他們是打算去天香樓用膳的,據說那裏新來了個廚子,手藝格外地好,但是人也傲慢,每日只做三道菜。驚鴻想着帶子玦去嘗嘗,便讓人先去訂下了。轎子從正道上過的确很擠,旁邊一條人少的小巷子倒是剛好可以讓他們穿過去。

走吧。

離開人群,轎子走得就快了,驚鴻正望着腰間的荷包發呆,卻突然聽見外頭剪畫咦了一聲。

轎子随着慢了下來,驚鴻好奇地問:怎麽了?

那頭剛好也來了轎子。剪畫看看窄窄的巷道,皺眉道:兩個轎子是過不去的,太窄了。

對面的轎子也停了下來,驚鴻撈開簾子一看,恰好就看見滿臉不悅的冬雪。

那不是老太君給姽婳的丫鬟麽?驚鴻眨眨眼,本來想說退幾步讓他們先過,看見是誰了,當即就放下簾子,端端正正坐回去。

前頭是哪家的?繡娘站在最前面,微微擡着下巴,瞥了冬雪一眼道:巷道太窄,煩請相讓。

冬雪不認識繡娘,也沒看清後面的剪畫。聽着這高高在上的話當即就冷哼一聲,不悅地道:憑什麽要我們夫人讓?這巷子是我們先進來的,況且我們夫人還懷着身子,若是出了什麽事,你們可擔待得起?

繡娘皺眉:懷的又不是我們的孩子,做什麽要我們擔待?

驚鴻在轎子裏聽得直笑,一旁子玦古怪地看她一眼,再偷偷拉開簾子看看前面:仇人?

不是仇人。驚鴻笑眯眯地道:只是路人,但是不想讓她罷了,以前讓得太多,現在還讓就是傻了。

子玦眨眨眼,有些不明白,還是選擇了看戲。外頭繡娘的話将冬雪給氣着了,又不知道該怎麽罵回去,當下只能扭頭看着轎子:夫人,前面有人要鬧事,我們過不去了!

姽婳掀開簾子,臉色有些青白,肚子也大得很了,跟個圓球一樣。

尚書家的轎子也敢攔,還想挑事?

姽婳最近心情一直低落,好不容易出來走走,也能碰上個攔路的,心下就更是暴躁。她這幾個月已經被捧習慣了,全府都慣着她,身子也重了,更是沒人敢惹她,現在哪裏還能受得住委屈?

原來是四品尚書家的轎子。繡娘笑吟吟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讓開吧,護國将軍夫人的轎子,可不是你們能攔的。

姽婳臉色一白,掀開簾子就站了出來,一手撐着腰,一手護着肚子,惡狠狠地看着對面紋絲不動的轎子道:原來是将軍夫人,當真是故人了。這麽大的口氣是要說給賤妾聽的?可惜賤妾就算地位不如夫人,到底還是懷着身子吶!

懷着身子的人,全天下都得讓着她。

子玦看了驚鴻一眼,他一直覺得這女人聰明伶俐,也算大度。外面那聲音尖酸難聽,也不必去多計較

旁邊的人站了起來,掀開簾子就笑道:繡娘已經說了,你懷的身子又不是我的,懷着又如何?

子玦張大嘴,看着驚鴻這舉動,傻了。

你姽婳臉色發白,沒想到驚鴻會站出來駁她,氣得身子直抖。

夫人別動氣。冬雪連忙上來扶着姽婳,瞪一眼驚鴻那邊,道:您懷的可是少爺老夫人的寶貝,出不得半點閃失。咱們比不過人家高貴,讓道就是了。

姽婳氣不過,看着驚鴻還想再說,冬雪壓着她的手道:夫人冷靜,人家妒嫉您懷着身子,故意想讓您生氣呢,您要是真氣出個好歹來,不是讓人得意麽?

驚鴻嘴角抽了抽,用看癡兒的眼神看了冬雪一眼,轉身坐回轎子裏。

我還以為你要跑過去打她呢。子玦嫌棄地看着驚鴻道:那麽沒身份的人,你出去理她們幹什麽?

驚鴻支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笑道:閑的。

手指微微收緊,感覺轎子又繼續往前走了,便知那頭是退出去了。驚鴻嘆了口氣,心裏還是有個疙瘩。瞧瞧人家懷着孩子多趾高氣揚啊,她怎麽就怎麽就懷不上呢?

到天香樓食不知味地用過午膳,驚鴻帶着子玦剛跨進沈家大門,就聽得家奴們都在議論。

真是善惡有報,不是她的終究不是她的!

走近就聽得這樣一句,驚鴻挑眉,看着他們問:什麽不是什麽的?

夫人。幾個家奴惶恐地行禮,低着頭不說話了。驚鴻奇怪地看着他們,半天得不到回答,便轉身邊嘀咕邊走:子玦,我們錯過什麽熱鬧了?

子玦搖頭,他現在只想回去繼續練字。

驚鴻!花錦精神奕奕地坐在她的院子裏,看她一進來,便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你怎麽過來了?驚鴻連忙過去,左右将花錦看了看,生怕她磕着碰着哪兒,順道将所有尖銳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別折騰了。花錦翻了個白眼,又笑着将驚鴻拉過來:你聽說那件事了麽?哎呀呀,我就等着你回來和你一起幸災樂禍呢。

驚鴻一臉茫然:什麽事?

花錦臉色一頓,嫌棄地看她一眼:真是兩耳不聞外間事,蕭家少奶奶今日不知怎麽動了胎氣,現在已經将全京城的大夫都招去府裏了,聽說是兇險得很,老夫人都在屋子裏開始燒香了呢。

動了胎氣?驚鴻心裏微微一動,低頭和子玦對視了一眼。

該不會是他們今天惹的吧?

只是動胎氣,怎麽搞得沸沸揚揚的?驚鴻小聲問了一句。

蕭家那盼孫子的德性你還不知道麽?花錦哼哼道:眼看着要臨盆了,讓她到處亂跑。現在多半是要早産了,還不把蕭家人吓死。早就有榜貼出來,說是要花重金請大夫保胎了。

驚鴻覺得有點愧疚,姽婳今日多半是被她氣着了,早知道這麽嚴重,巷子裏讓讓她就好了。

你怎麽看起來不高興?花錦斜了驚鴻一眼,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悲天憫人的情懷暫時收起來,淩驚鴻,那是搶了你相公的女人,懷着的東西是把你趕出蕭府的罪魁禍首,你跟着難受個什麽勁兒?

驚鴻憂郁地仰望房梁,淡淡地道:我覺得這樣不善良有點不好,先讓我為她難過一會兒,一會兒之後再幸災樂禍。

子玦:"

他突然覺得大人的情感真的很複雜,這兩個女人更是可怕,他還是先回去練字好了。

蕭府的人進進出出,滿屋滿院都是大夫。蕭琅行色怱怱地從戶部回來,老夫人更是跪在佛前念念有詞。

怎麽會動了胎氣?蕭琅臉色有些吓人,看着冬雪,咬牙問。

冬雪在門口哭得凄慘,斷斷續續地道:夫人這是這是在外頭受了委屈氣不過才會動了動了胎氣

誰給她委屈受了?蕭琅不耐煩地問。

冬雪嗫嚅着看了蕭琅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氣才道:護國将軍家的夫人。

蕭琅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發生什麽了?

姽婳在床上哎喲哎喲地叫着,大得吓人的肚子怎麽看都危險得很。大夫們冷汗涔涔地把着脈,可是姽婳又哭又鬧,根本都把不好。

您進去問夫人吧。冬雪欲語還休,最後委屈地低了頭。

這麽一看,仿佛驚鴻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委屈死了姽婳。

蕭琅深吸一口氣,擡步踏進屋子。一些大夫已經退出去,錢也不拿就走了,兩個大夫支支吾吾說是動了胎氣,還不至于早産,就也跟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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