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七煞幫主
約一炷香時間,瘴氣漸漸稀薄,隐約能看見人影。謝一寒帶我們在一處山石前停下,接着擡手于山石某處按了幾下,聽得“轟隆隆”一陣悶響,那山石緩緩轉開,竟然現出一個幽深的石穴洞。
謝一寒松開我的手,語氣中不含任何情緒:“随我進去。”
待我們三人進入石洞,謝一寒又重新關閉山石。光線一點點被隔絕在外,洞內漆黑不能視物。
這時聽“啪”得一聲輕響,微黃火光亮起,謝一寒燃了旁側的一盞油燈,稍稍舉起,淡淡道:“你們盡快熟悉環境,山石關閉,石穴封上,其中空氣不得流動,我們不能掌燈太久。”接着,他取出一粒丸藥遞給我和梁仁,“服下去,山間瘴氣太重。”
梁仁接過服下,我略略猶豫,也随之服下。
環顧四周,非常簡單的陳設,一桌一椅一床,桌上放着幾本翻得破舊的秘籍,想必是謝一寒修煉的禦毒功法,其他皆是零碎物品。
見我和梁仁觀望完畢,謝一寒熄了燈,一室沉寂。
鑒于他剛才救我一命,這般沉默有點尴尬,我遲疑地搭讪:“謝幫主,這裏也是你修習武功之所?”
頓了良久,謝一寒終于出聲,吐出一個字:“是。”
我有點無語,不過随即想到謝幫主惜字如金的體質,便也釋然。
三人沉默許久,我絞着腦汁再次開口:“謝幫主,他們會不會追來?我們要呆上多久才能回去?”
半晌,謝一寒吐出兩個字:“不知。”
我:“……”
被噎了兩次,我再無開口之想,謝一寒定不會主動搭話,梁仁亦噤聲不語,一時氣氛很是沉默。
沉默後,我的注意力逐漸轉至其他地方,比如這石穴。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穴洞冷然陰森,似乎有危險東西存在,讓人肌膚生寒。我思量着怕是與謝幫主修習的武功相關,動不動就是毒蛇蜘蛛,想想都頭皮發麻。
梁仁似乎亦有同感,一邊估計着我的方位,一邊小心地挪動過來,緊靠我坐下。我心裏同樣不安穩,等眼睛漸漸适應這黑暗,模糊能視物時,開始一點點地朝謝一寒挪過去。越挨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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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一寒瞥了我和梁仁一眼,淡淡地收回視線,依舊沉默。
目前沒有緊急危險,雖然前途未蔔,但至少能保得眼下安穩。我懸着的一顆心,漸漸落回原處。
轉眼想起蘇沐,他突然之間變成這模樣,定是劍冢在他身上做了手腳。他這劍冢少主當得可謂艱難,蘇聖好像真的沒把他當兒子看待,蘇沐也說過,“有時覺得對于他而言,我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與衆多劍冢死士沒什麽分別”。當時我以為是誇大其詞,孰料真的這般。
心思轉動間又想起,謝一寒用衆多毒物困住蘇沐,不曉得蘇沐能否安全出來,他會不會遇到危險?以他的武功應該沒問題吧,只是神志喪失判斷力随之全無,有個萬一也說不準。
還有六師兄他們情況如何,現在天應該大亮了吧,雖說沒能成功營救我出去,但這時也要果斷撤退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硬扛下去會吃大虧。
另外,雲虛子有沒有擺脫掉那些暗衛,道長武功是不錯,但暗衛武功同樣不錯,而且人數很占優勢。再者,林城主對陣楚江有幾分勝算,我對兩人實力不清楚……
一時間思緒繁雜,腦中亂成一團漿糊,只覺頭疼得厲害,喵的怎麽有這麽多事,煩死個人了。大家簡單點生活不好麽?
正在我幾欲狂躁之際,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謝一寒依舊沒看我,只是輕聲道:“別擔心,沒事的。”
我怔怔看他,原來謝幫主你也是會安慰人的,完全看不出啊。這麽一愣神,煩亂之意漸被化解,我深呼吸一口氣,平複餘波。
當我以為将長時間等待下去之時,突然頭頂之處傳來極為細微的窸窣響動。謝一寒擡眼去望,覆在我手上的手掌不由收緊。
一顆心重新懸起,我張了張口,良久才發出聲音:“怎麽了?”
謝一寒神情極為嚴肅:“他們怕是尋來了。”他轉眼看我,“莳蘿姑娘,你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麽東西?”
我瞬間明白過來,謝一寒的意思是劍冢可能在我身上附了用于追蹤之物,不過我平時同樣料想到這點,行事小心翼翼,劍冢送來的每樣東西都要仔細檢查好幾遍,此次逃跑更是沒帶任何可疑之物。況且,我随六師兄修習醫術多年,若有可疑之物,還是能識別出來的。
我立刻起身,将自己上下又檢查一遍,最終搖搖頭道:“沒有,至少我沒找出。”
細微響動一路前去,所行路線與我們來時相同。事情有點不妙。我們三人屏氣凝神,集中全部注意力不放過外面的絲毫聲響。
那響動越來越清晰,聽入耳中果然是連續不斷的腳步聲,從聲音上判斷,來人應該在三人以上十人以下。
腳步聲于石門外止住,低緩的聲色,上揚的尾音,顧青不慌不忙的聲音自外面傳入,他說,“莳蘿姑娘,游戲結束了,随我回去吧。”
謝一寒豎起食指,示意我們噤聲。我明白他的意思,說不準顧青只是在忽悠。
停了片晌,顧青又道:“莳蘿姑娘,我知道你們在裏面。再不出來的話,可莫要怪顧某手段不光明哦。”
我們高度警惕,繼續沉默。
這時外面起了沙沙的聲響,我和謝一寒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這顧青在搞什麽鬼?
我們并未疑惑多久,因為有絲絲濃煙開始自石門縫隙蜿蜒而入,于穴洞中漸漸彌漫開來。一顆心瞬間涼下去,這樣下去我們要麽開門被他捉個正着,要麽抵不住濃煙窒息。
正在我不知所措之時,謝一寒向前一步,轉過身面對我和梁仁,神色愈發凝重,沉聲道:“莳蘿姑娘,這樣下去不行的。”
我點點頭,盡量鎮靜道:“謝幫主開門吧。待會我先出去引開他們,你趁機帶梁仁離開。劍冢的目标是我,應該不會太為難你們。”
話音未落,謝一寒和梁仁同時出聲打斷:“不行。”
我不解,轉眼看他們:“為什麽?”
梁仁瞅了一眼謝一寒,見他沒有開口解釋之意,這才緩聲道:“姐,劍冢已得鑄劍機緣,你不能再跟他們走。”
我沒有插話,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梁仁嘆氣道:“姐,你恐怕還不知這方生劍如何鑄就吧。據知,方生鑄劍譜上記載,以鑄劍機緣為引,投入精鐵初步鍛造而成,然後淬以人的心頭精血,再次鍛造,方成方生劍。而且這精血頗有講究。第一這血須得蘊含強大生命力,賦予劍以不息的生命力,其次還需一對相愛極深之人的精血,賦予劍以不死的靈魂,才可鑄就天下無敵的完美方生劍。”
濃煙充斥穴洞,嗆得人幾乎不能呼吸。大腦一片空白,我只是怔怔地聽着。
梁仁聲調中帶了哭腔:“姐,你的特異體質是鑄就方生劍的最佳選擇,而你和蘇少主……”他捉住我的手,哽咽不成聲,“姐,你會死的。”
心頭精血?大腦一點點轉動,我首先想到的卻是,取的時候一定很疼吧。
梁仁抹一把眼淚:“所以,這次你必須逃出去,我一定護你走。”
頭隐隐作疼,我舉袖替他拭去淚痕,嘆道:“阿仁,別說傻話了。顧青肯定在外面布下天羅地網,我們插翅難逃。與其大家死在一起,不如讓你跟着謝幫主離開。富貴在天,生死由命,就這樣吧。”
梁仁眼淚落得更急:“不,我們說好的姐弟一心,同生共死。姐,你別讓我一個人。”
我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蘇聖鑄劍需要時間,一時半會我還死不了,你們先逃出去,下次再來救我也不遲。”
梁仁仍是搖頭,哭得跟淚人似的。
正在我萬般糾結之際,謝一寒突然冷聲道:“你們有完沒完,還想不想逃命?”
梁仁哭聲驟止,淚汪汪地轉眼看謝一寒。我同樣看他,不知他這句話何意。
謝一寒淡淡掃視我一眼:“你們跟在我身後,石門打開之際,你和梁仁一直向左,那邊有條下山的小路,到時會有人接應。”
我稍稍蹙眉:“那你呢?”
謝一寒道:“我擋一陣,你們先走,我随後追上。”
我凝視他片刻,道:“不行。”以謝一寒的武功怎能擋得住顧青的手下?
謝一寒似知我心中所想,語氣中帶了不屑:“我還不至于為你去死,到時我自有辦法脫身。”
我還是不放心:“你有什麽辦法?”
謝一寒有點不耐煩:“這處是我揀選的修習武功之所,林間有許多毒物可為我所用。”
我仍在遲疑:“謝幫主,到時你真的能脫身嗎?”
謝一寒冷眸斜睨:“莳蘿姑娘,我承認你這張臉長得是不錯,但若以為這樣就可迷倒所有男人,未免太過自信了點吧。”
我:“……”卧槽,謝幫主你犀利起來完全不輸雲虛子。不過……我掰着手指計算,擦擦,這句話竟然有39個字,如果本姑娘沒記錯的話,是你迄今為止說得最長的一句話。可見吐槽之心,人皆有之。
謝一寒不再看我們,轉身走向石門,淡無情緒道:“我就幫這一次,你們好自為之。”
我和梁仁忙不疊點頭,疾步跟上。只是,“噗通”一下……
一秒鐘後。
梁仁果斷擡手捂住眼睛,嗫嚅道:“那個,姐,我什麽都沒看見。”
他喵的我竟然于平坦地面上一腳絆倒,當然絆倒并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倒下時,謝一寒正轉身過來,于是我毫無懸念地撲倒了他。當然撲倒他也罷了,最重要的是……
我連忙自他身上爬起,舉袖替他拭去唇上不斷冒出的血珠,讪讪道:“呃,呃,路有點滑。”
謝一寒冷着一張臉,渾身寒氣大作,冷眸視着我,緩緩撫過被我啃破的唇,目光頗為奇怪。
我當場哭出來:“謝幫主,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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