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薄暮裏,方氏碉樓遮擋着殘陽餘光,格外陰暗。初秋黃昏的微涼空氣拂過,讓章華之打了個寒顫。他還是會對這幢建築産生莫名的寒意。
方若林開了門,四人走進屋裏。就着并不算明亮的電燈,屋裏一覽無遺。方若林問:“馮叔,我們到底要找到什麽?”
“很難說,也許是幾道符,也許是一份記載着當年陰河葬的資料,也許是任何能鎮壓那個怨孽的東西。”馮叔凝重地對三人說:“能不能在這裏找到有用的東西,可能是最後能逃過她索命的機會。時間無多,我也不确定她什麽時候就會追來。”
話音一落,屋裏氣氛驟時沉重起來。沒有人說話了,都開始埋頭翻找陳年舊物。
馮叔并沒有着手去搜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樓上,開始掏出羅盤,默默進行推算。
一樓被翻了個遍,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四人再上二樓繼續搜尋。
“三樓是做什麽用的?”馮叔突然問。
“當年我二太奶奶運送太爺的屍身回來,就是停靈在三樓。後來三樓就被封起來了。”
“難怪三樓會有死煞之數了……不對!”馮叔變了臉色,立馬抽腿往三樓跑。正在翻尋的三個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跑了上去。
馮叔站在三樓封鎖的門前,嘴裏念念有詞地比劃了幾道手勢,突然驚詫地看着門,仿佛能看到裏面到底有什麽。方若林等人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般神色,不由得緊張地問:“馮叔?怎麽了!”
“開門!”
“啊?可是,我沒這道門的鑰匙啊!”
“砸開鎖!快!”
幾個人只好馬上找來工具砸鎖。那鎖幾十年沒開啓過,早就鏽成了一坨。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它砸開,馮叔用力把門一推,率先走了進去。
後面三人跟着走進去,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昏暗的月色映照下,三樓客廳裏,竟然擺着一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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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一幕震住了在場的人的心神,一時沒有人能動彈。
“我果然沒有算錯,這裏不止停過屍的死煞這麽簡單。”馮叔緩緩地說:“這就是你太爺的棺木。”
方若林簡直不敢置信。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太爺早就入土為安,怎麽可能還在這裏!
“既然當年他的棺木沒有下葬,看來應該是為了某個目的,說不定就是為了那個怨孽而做的安排。這裏是最有可能找到救命東西的地方了。”
即使馮叔這樣說,三個人還是不敢走上前去。幾十年前的棺木,裏面的屍身,在在都詭異得讓人心寒。
馮叔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上前去,打算搬開棺蓋。方若林沒有辦法,只好硬着頭皮走過去幫忙。然而棺蓋并沒有被釘死,二人一擡就搬了起來。一股奇異的形容不出的味道散發出來,讓人一時不敢呼吸。
方若林趕緊下樓找來一盞應急燈,湊近棺材裏一照。
是一具幹瘦如蠟的屍身,不知道做了什麽處理,竟然幾十年來擺放在潮濕悶熱的南方鄉村裏都沒有腐爛。棺材裏擺了些陪葬的雜物,方若林忍着惡心的吐意在裏面翻找。馮叔圍着棺材打轉,想看看有沒有特殊的信息留下來。
“馮叔,什麽也沒找到,都是些平常的用品。”
“奇怪了。我也沒有發現。那麽到底為什麽你太爺要停屍在這裏不下葬?”馮叔百思不得其解。
章華之卻突然想起夢裏他說過的一句話:“不,她就算生不做我的人,死也要留在我身邊!”
這時方若林突然發現太爺的屍身有點奇怪,咬咬牙把手伸到他的身下一摸,竟然摸到什麽東西,一拽出來。
竟然是一具漆黑幹枯的嬰屍!
沒有頭蓋骨!
一陣發懵,他突然感覺到什麽,猛地轉身,正對上二太太反白的雙眼。
她正貼在方若林的身上。
“還給我!!”
她一手掐着方若林的喉嚨,五指抓住他的頭顱,要把他的頭蓋活生生揭開。
馮叔大喝一聲,向她連扔幾道符咒。那些符咒一沾到她身就化作一道道細火往她魂體裏鑽。然而無論怎樣被燒,她都嘯叫着不肯放手,眼看那五指已經插入方若林的頭顱。
是那個死嬰的腦子!馮叔到這時才明白,方若林身上多出來的那二分骨重,正是當年方錦雲将二太太生下的死嬰的腦子作法收入體內,再傳下後代的,那樣嬰魂将永世不得超生一直被綁在方錦雲的屍身上!如今二太太要來索回她孩子的腦了!
沒有辦法了!馮叔一咬牙,用指甲硬是刮破心口,蘸了心口血正要畫出一道血符,然而已經遲了。
方若林的頭蓋被她硬生生揭開,那腦子被掏了出來。二太太正要抓過那具嬰屍。這時方若林頭上的血滴在地上,突然激起一道光。地面上以棺材為中心泛起一道符陣,将她籠罩在裏面。一陣陣尖銳的嘯叫在房間內翻滾,二太太竭力要掙脫出去,卻怎樣都無法掙脫,最後只能一點一點被壓下棺材裏,直到消失。
一切回複了死寂。
只剩下染血的棺木,和失去腦子死在旁邊的方若林。
方錦雲安排自己死後停屍在這裏幾十年,就為了有一天等到二太太來,然後将她永遠打散在自己身邊。
然而代價卻是子孫的血命。
這樣一宗離奇的命案,警察們實在不知道到底該怎麽結案。其實老資格的警官裏有人認識馮叔,畢竟幹這行久了總會碰到棘手的匪夷所思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案子,有時候就會碰上馮叔這行的人物。陳炳炎警官當年曾經因為一宗離奇的連環命案而結識李先生,繼而也經由他認識了馮叔。所以這次當他接手這宗案子,一見到馮叔,就知道又是一宗不能用常理斷案的事件。多虧了他幫忙,也因為缺乏在場三人殺死死者的證據,幾個月後三個人被無罪釋放了。
出來後,三個人到方若林的墓前給他燒了三炷香。原本年華正盛的一個年輕人就這樣沒了,實在讓人唏噓。
章華之黯然默站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向馮叔和關伯微鞠了一躬,轉身要走。
“小章。”馮叔突然開口叫他,讓他腳步一頓。
“我看你有幾分靈根,是做我們這行的料子。有沒有興趣跟我做徒弟?”
章華之相當意外。他沒有想到會受到這樣的邀約。老實說經過這番事件,他已經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好像才不過短短半年不到,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章華之了。但要跟馮叔學陰陽之術,進入這個不知道還會經歷怎樣情景的行業,他沒有充分的心理準備。
只是,進入這行也許能帶給他一個安心的解脫。
再三考慮後,他對馮叔說:“我不能确定我是不是适合做這行,你能先讓我試試嗎?”
馮叔了然地點點頭,“放心,你還要先跟我學藝,還不夠格跟我出山。”
一切緣定,馮叔帶着新收的徒弟與關伯道別,各自回去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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