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師尊

作者有話要說:

慕南風的氣息扼住他,素弦喘不過氣,昏昏欲睡。

他聽着慕南風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想,那晚沒做完的事情,慕南風要來挖他的內丹嗎?素弦顫抖起來,他不怕,只是抖,渾身抗拒着即将發生的事。

決不能讓魔修取走內丹。素弦無來由地堅信着。

他躺在慕南風懷裏,慕南風攬住他的肩,慢條斯理地挑開他本就松散的衣衫。肌膚暴露在香氣中,染上更深的粉,引的指尖戀戀不舍地摩挲。

再不動就來不及了,素弦努力地掙紮着,意識在模糊中沉浮。身體卻仿佛有了第二個意識,自顧自掙脫了慕南風的桎梏,旋過身面對着他。

燭影搖曳。

一道冰冷的劍氣激.射而出,長劍随主人的心意,震顫着要取無恥登徒子的命。

慕南風反應極迅速,極快地閃身,卻仍被削掉了一撮發絲。

漆黑的發絲飄蕩着落下,在搖曳的燭光下,濺出巨大的影子,不斷顫動,最終歸于土地。

長劍不歸閃着寒光,點在慕南風眉心,只要劍的主人心念一動,就能取他的首級。

那只魔被劍指着,眼底透出更純粹的興奮,他笑出了聲,喚他:“師尊,你今天可真香。”

他道:“連劍都是香的。”

持劍的人旋身太快,腿還沒合攏,兩條白皙的腿明晃晃地挪動。空閑的那只手撐着兩腿間,支撐着跪起,脊椎彎成柔順的弧度。

他垂着頭看慕南風,漆黑的眸子不帶一絲感情,冰冷極了,如同雪山頂上經年不化的寒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他與那個青澀顫抖的素弦是同一人。

可這才是慕南風認識的素弦仙尊,極壓抑而極随意,極膽怯而極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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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的仙尊連衣裳都懶得撥弄,任由體內的火燒着,肌膚火熱,氣息卻冷的如同冬季的風,如刀如鞭。

他淡淡道:“惡臭的香,算我給你黃泉路上最後一件禮物。”

附身慕南風的魔挑釁地笑着,用口型問他:“你殺得死我嗎?”

素弦眼睜睜看着,困在身體裏動彈不得。原主的意識來了,他要殺慕南風。他該期待的,等殺了慕南風,自己就不用被玩弄了,就不用日夜擔心這人吃掉他了。

可長劍落下的一瞬,他意識中尖叫着,抗拒着殺人,更不想與慕南風厮殺。

劍光大作。

素弦感受得到這劍的威力有多大。它抽空了這具身體,連從靈力到血汗,無一不被征用得徹底。別說對付封了經脈的慕南風了,整個修真界,能夠這麽近地接下這一劍的人,一把手數得過來。

若是內丹在,他或許有一戰之力。慕南風被劍光貫穿,卻還盯着素弦。

這個人在刺下的時候,竟然閉上了眼睛。分明那個仙修對他來說,只是個內丹容器罷了……愚蠢的不忍。

仙尊衣衫不整,那只魔緊緊盯着他的唇。結實的小腹若隐若現,他的指引在上面點出了暧昧的紅,肩上,下巴上……全都斑駁。唯有那唇,分明他剛揉過,卻蒼白得失去血色。

太可惜了。等到下次見面,他一定要将那薄唇咬得紅腫,三天都消不下去,讓玄幽宗所有人都看看,他們的仙尊是怎麽被自己蹂.躏。在失去意識前的一瞬,這只魔想。

素弦的意識空白了一瞬,随後他意識到,他控制得了身體了。

可他不敢動。素弦緊緊阖着眼睛,雙手垂下,過了許久,才有勇氣去看慕南風的死狀。

——可慕南風沒死。

那把淩厲的劍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仿佛從未落下過。他只是好像靈魂剝離了軀體,帶着驚詫阖上了雙眼,吐息勻長。

原主沒有要殺慕南風,太好了。素弦放松下來,沒法思考原主究竟想殺誰。疲倦如海潮,很快吞沒他的意識。他連多挪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下意識歪在慕南風腿上,意識陷入了昏暗。

·

天朗氣清。

素弦睜開雙眼,迷茫而瑟縮。

素弦仙尊一襲白衣,站在一片斷壁殘垣裏,周遭三三兩兩站着修士,低聲交談着,仿佛都想避開他。

素弦遭人冷落,反而松了口氣。沒等他搞清狀況,身體便自己動了起來,朝着那幾個修士簡短交代:“我去後院。”

那幾個修士見他要走了,紛紛殷勤地答應下來:“仙尊放心,弟子會好好檢查幽州,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殘留的魔修。”

仙尊早就懶得聽他們說什麽,離開時,身形有如一陣輕快的風。

素弦察覺到身體的開心,很是疑惑。後院有什麽,讓他這麽在意?他大致猜得到,他進了原主的記憶,才控制不了身體。

梅毓正從後院出來,見素弦來,笑了:“怎麽迫不及待的。”

素弦腳步慢下來,裝作沒聽見他說什麽,淡然道:“大師兄。”他頓了一下,補了句:“醒了嗎?”

“還沒。他是天生魔體,幽州祝氏又在他身上用了太多藥,便是治好了,也要好好養一段時間,免得魔氣走漏。”梅毓見他面色凝重,話鋒一轉,“不過你挑徒弟的眼光可真妙。”

素弦仙尊看向梅毓。後者輕輕拍着他的肩,取笑他:“妙就妙在,這孩子跟你小時候一樣,呆得分毫不差。”

素弦仙尊不理調笑自己的師兄,進了後院,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子。

推門的一瞬,他的視線與對面的小少年對上。

素弦吓了一跳:不是說沒有人的嗎,師兄騙他。

他委屈得要命,素弦仙尊也不遑多讓,視線微微偏了偏。不過他定力比旁觀的素弦強了不知多少,下一瞬便挪回視線,語氣淡然:“醒了。知道要做什麽嗎?”

慕南風原本坐在床上,見素弦來了,便起身,想行跪禮。虛弱的身子承受不住,一腳滑在地上,被素弦一把拖住。

白衣的仙尊無奈:“錯了。”

他問:“知道你要去哪麽?”

年幼的慕南風垂着頭,躲開他的視線,回應的聲音卻半點不含糊:“去玄幽宗,修仙。”

“還有。”素弦仙尊端着架子,心裏卻對這小孩子滿意極了。

長得粉雕玉琢的,乖乖巧巧也不鬧,而且……師兄說的沒錯,他們太像了。他看見這孩子第一眼,還以為見着了從前的自己。就是也像自己一樣認死理,聽師兄說,他不見到自己,不願意拜師,也不願意回玄幽宗。

縱使面上說麻煩,素弦仙尊心裏還是很樂于和日後的小徒弟打交道的。

慕南風抿着唇,沉默着不肯說。素弦也不逼他,蹲在他面前,動作輕柔卻生疏地為他拍打身上的灰塵。天知道他在宗門裏都是被師兄們寵着的,要不是為了拐個乖徒弟,才不會這麽耐心地給他拍灰。

淨塵符它不香嗎。

小少年掙紮了半天,臉上都忍出了緋紅,終究是道:“他們說,我是天生魔體,不能修仙。”

他們還說自己合該被人騎呢,不過他也差點信了。素弦仙尊忽然想到過去的自己,輕嘆了一聲。

慕南風乍然聽見嘆息,唯恐被嫌惡,原本放松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素弦仙尊察覺到了,淡淡道:“誰說的?我有劍,我去讓他再也不敢這麽說你。”

慕南風答不出,只道:“很多人。”

“那我去讓他們都不敢再說。”素弦仙尊若無其事道,仿佛他真這麽做過一樣。

慕南風有些訝異了,微微擡起頭,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之前,在沖天的火海裏,他見過這人一眼。那時只覺得他像是火焰裏的一只飛燕,清俊而潇灑。如今才發覺,原來此人長相如此精致。精致到讓他忘記移開視線。

他忘卻了此前受到過的一切“禮教”,定定地盯着他,問出了真心的話:“為什麽是我?”

小孩子快被他拿下了。素弦仙尊眸中帶上一抹笑意:“記得之前在祝家嗎。我在火裏殺人,救你們……忙了幾個時辰。你一直在看我,我在哪你看到哪,意識都快沒了,但眼神可真摯了。正好宗門催我收徒,就看上你了。”

“可我是祝家的藥人,我還是天生魔體……你不該……不、不對,對不起!”小孩子意識到自己的質疑冒犯了高貴的仙尊,攥緊了拳頭,用力得指節發白。

“沒事,”素弦仙尊握住他的手,輕柔而不可置疑地掰開他的手指,與他對視,“你以後要握劍,要學法術,說不準還要用這手殺魔修……路還長,別把力氣花在沒用的地方。”

看上去冰冷如霜的人,掌心卻如此溫暖……慕南風畢竟年紀還小,再怎麽穩重,面臨着久違的關懷,積壓的情緒也失控了。他反客為主,大逆不道地緊緊摟住清冷的仙尊,捧起屬于他的那片雪,沉聲喚道:“仙尊……”

“還不改口?”素弦仙尊逗他。

“……”

“師尊。”

小少年珍而重之地喚出這一聲師尊。一聲師尊,便是一生。

·

素弦悠悠轉醒,身下被褥柔軟,床簾層層疊疊,眼熟至極。他回到了清淨峰。

他夢到了原主以前的事情。他分明知道,事情遠不止他看到的那麽簡單,這次見面後藏着重重的陰謀和僞裝,可他還是忍不住去想,慕南風小時候好乖啊。

他想起原書裏,沒有黑化前,那個性情中和堅韌,讨人喜歡的慕南風了。

要是沒有內丹的事情就好了……慕南風就不會黑化,他也不用替原主承受痛苦。

素弦睡了不知多久,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他用盡所有力氣,指尖輕顫着,點在小腹上。小腹暖洋洋的,慕南風的內丹就在裏面,充滿了活力。

素弦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想把內丹還給慕南風。

不是被慕南風挖出去,而是由他自己取出……那樣,也算他為這千瘡百孔的現實,做一點力所能及的補救了。

素弦沉浸在遲鈍的思緒裏,外面的人一直守着他,此時已發現了他的動作,猶豫了片刻,沒有進入帷帳,只在床帳外輕輕喚:“師尊。”

素弦心底一顫,恍惚中又看到了記憶中那個乖巧的慕南風。

外面的人卻嗓音低沉,宣告絕壞的消息:“明日就是望日……師尊還有最後一天,好自為之吧。”

慕南風忽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守着素弦。分明有梅毓在,他根本不可能出事。

他不知道心魔為什麽沒有殺死素弦,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可他守了素弦這麽久,一點殺心都沒起……現在下不了手,明日他窺破了素弦的秘密,就能下手殺他了嗎?慕南風不知道,他只知道素弦定然不想看見他,他合該離開。

黑色的身影從腳踏上站起,準備離開他曾經戀慕過的人。

下一瞬,一只纖白的手從床帳中探出,小心翼翼地捉住了純黑的衣擺。素弦的聲音嘶啞得讓人心疼:“你幫幫我,我還有最後一個願望,幫幫我……”

慕南風的身形頓在原地,他無奈輕笑:“我是來殺你的……”

“我知道,”素弦焦急得帶上了點哭腔,嗓音沙啞得更厲害了,“只有這個……只有你能幫我……”

他動不了,又怕被人發現端倪,不敢找師兄。想來想去,只有慕南風能幫他找一找,有什麽法子取出內丹。

他的手絲毫沒有力氣,只要慕南風想掙脫,随時能夠擺脫他。他的嗓子像是有刀割,每說一個字都是折磨。他只能努力扯住慕南風的衣擺,一遍一遍地重複着自己的請求。

黑色的身影卻往前一掙,決絕地擺脫他的束縛。

素弦的手無力地垂在床帳外。他喉頭動了動,眼淚無聲地落下。

卻見床帳被人從外面打開,慕南風強撐着面無表情,摟起他,送了碗水到他唇邊,動作熟練,仿佛做過千萬次。

素弦眼中又迸出希望,他微微張口,卻被人不容置疑地制止。

“想做什麽都答應你……你先喝水。”慕南風徹底自暴自棄,溫柔地伺候起了他壞心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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