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失散

最後一個請求,素弦讓慕南風戴上了幂籬。

白沙沙的幂籬,漆黑的衣裳。慕南風安靜下來,素弦竟然覺得他和原主的傀儡偃月有些像。他沒多想,讓慕南風攙扶他,在清淨峰的主殿裏找尋着。

偌大的主殿,處處放着禁制。素弦碰了碰,沒受傷,反倒柔軟地彈了回來。

這一整座殿宇,不為了防備外人,只為了保護他一人。平素的素弦仙尊怎麽可能不懂得保護自己,能用得着這些禁制的時候,只有……纖長的手指輕輕攥緊,素弦有些緊張了。不是為了慕南風要殺他,而是為了不知何時再次發作的體質。

慕南風挑了個好日子,望日殺他。他的身體散香,也是在望日。素弦不知道體質何時會發作,從清早就開始緊張了。一旦真發作了,慕南風頭上的幂籬,就是他最後的遮羞布。

可慕南風就是來戳破他秘密的,素弦解釋了讓他戴幂籬的原因,他只會更想扯下它,狠狠戳破素弦的秘密。

素弦原本在四處張望,慕南風輕扯了扯幂籬,他便渾身緊繃,緊張地看了過來。

“別……”白衣的仙尊仿佛不堪重負,聲音顫抖着,懇求他的徒弟。

他扯住慕南風的衣袖,指尖因顫抖,似有若無地點着慕南風的手腕:“你已經見過了,沒什麽好看的,我發病的時候醜的要命,你別看了。”

原本抱着調戲師尊心情的黑衣魔修,忽然笑不出來了。

已經見過了,誰見過了?不是他,是心魔。

他抱過發病結束的師尊,當然知道,師尊那時候不醜,反而美的讓人淪陷。病中他只會更美。而這美色……全被那晚的心魔掠奪了?慕南風的養氣功夫一向不錯,如今卻大為光火。

無恥狂徒,欺師滅祖,必須滅了它。慕南風面色冷凝,在心中痛罵自己心底最深邃的欲.望。

要滅了心魔,須得先拿回內丹。

慕南風眸光深邃,在素弦身上掃了一圈,定格在素弦的小腹。素弦渾身竄過一陣冷意,正想躲開,面前人卻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只微微用力,皓腕上就染了一圈粉。以師尊的體質,兩三天也消不下去。等消了,再刻上。慕南風幼稚地在他的師尊身上做了标記,心中的怒意才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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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游離在纖細的身子上,逡巡着,審視着。素弦的衣裳穿的松松垮垮,挺起胸,便依稀看得見白嫩的胸膛,誘人的腰窩。真想按上去,在那裏摩挲,留下鮮紅的痕跡。

素弦:“……”又、又紅了!他養了那麽久才好的傷痕!

太過分了!

他憤恨地捏了慕南風手腕一把,硌得自己手生疼,瞪了慕南風一眼,憤憤走了。沒走幾步,身後人一聲低笑,素弦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幼稚的事,步子更快了。

·

素弦嗅到了一絲香氣,一閃而逝,像是他的錯覺。

他全身僵直,面色慘白,不敢看慕南風。

“師尊累了?”慕南風在身後問詢。

素弦用力嗅了嗅,又聞到了一絲清淺的香味,慕南風按過的地方,悄然發起燙。素弦能想到它的顏色有多豔麗,悄悄捏緊袖子,把它藏起來。

他搖頭:“不累,走吧。”

他依稀覺得,主殿中有解決內丹問題的經籍……只是還沒找到在哪裏。

“嗯。”慕南風輕聲應着,透過幂籬看着素弦搖曳生姿的背影,眸光逐漸幽深。

素弦一無所知,順着感覺在主殿中游走。原主的強迫症和他有的一拼,拼命隔絕着各處的視線,偌大的主殿像個迷宮。素弦誤打誤撞地在一扇屏風後,推開了一間密室。

擡手時,素弦的身子不受意志控制,猛地蜷縮起來。身體裏像炸起了無數微小的煙花,阻止他前進。他越虛弱,發病便越嚴重,手腕處的紅痕處,滲出的仿佛不是香氣,而是他的汗,他的血。再這麽下去,他很快就沒力氣動了。

太危險了,別進去……素弦無視身體的□□,猛地推門而入。

灰塵四起,素弦輕咳幾聲。慕南風護他入懷,燃了一支靈燭。

密室極小,只有一排書架,兩人擠進去都嫌擠。素弦眼前一亮,踉踉跄跄趕過去,手指顫顫巍巍地捏起一卷玉簡。

慕南風執着靈燭,總覺得這間密室不正常。透過幂籬,他瞟見角落中一個木箱,輕易打開了它。

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阖上了箱子,心跳快得異常。這裏是他從前送給師尊的……還以為他早該扔了,竟然藏得這麽寶貝嗎。

他有調笑的心,但師尊滿心想着還給他內丹,怕是不想和他談這些風流往事。慕南風輕輕笑夠了,端正态度,準備去幫素弦,卻瞟見了密室斑駁的牆壁。

血,混着抓痕,雜亂無章,觸目驚心。就好像……曾經有一個被折磨瘋了的囚犯,絕望地囚禁在這裏,痛苦極了,便在牆上刻下他的深恨。

那個囚犯是誰……

身後傳來一聲鈍響,緊接着,刺耳的,指甲劃過書架的聲音。慕南風應聲回過頭去。

……是師尊。

靠近書架後,素弦骨子裏的恐懼愈演愈烈,骨骼自顧自地痛,抽走他剩餘的生命力。他先是站着,而後蹲着,此時終于蹲也蹲不住,便死扣着書架,不肯昏倒在地。

靈動的腰肢,彎出不堪重負的弧度。衣袖落下,白生生的手臂顫抖着,纖細的骨骼不受主人控制,像一張拉滿的弓,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斷。

仙尊跪在地上,肩膀不住起伏,冷汗浸透了他的額頭。書架鋒利,柔軟的指尖抓上去,殷紅的血珠滲出,滴滴答答落下,染的書架深黑,密密麻麻的玉簡,底部盡數紅透。

香氣瞬間濃郁,慕南風隔着幂籬也能嗅到。素弦視野迷離地看着他,從這人靠近的動作,讀出了發生的事情。

“師尊,我終于知道,你每月這兩天,為何總不見我了。”這香氣太異常了,他只是吸到了點滴罷了,便想……

便想趁着師尊此時動彈不得,壓上去,把他女幹透了,幹到哭不出聲。

他還強忍着沒動,體內的魔氣卻已忍不住了,叫嚣着,捏成無形的大手,要拿住素弦的身子玩弄。

素弦無力地搖着頭,捏着那卷玉簡,呼吸都打着顫:“你別過來……”

他終于發現,他的病不只是散發香味。他痛得快要死去,卻拼命渴望着旁人的擁抱。他怕極了,慕南風若是再往前一步,他怕是便要不管不顧地爬過去,求他抱抱自己。

他咬破了舌尖,抓爛了手指,卻無濟于事,身體的沖動越來越難忍。他終于無力握住玉簡,淡青的玉簡落下,砸在血泊之中,忽然發出強烈的光。

與此同時,魔氣構成的大手狠狠抓下,卻只抓住了墜落的玉簡。光芒大作,吸納了魔氣與玉簡,連帶着魔氣的主人一同包覆。

光芒散盡後,黑衣的魔修與白衣仙尊一同,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有一支靈燭直直墜落,磕在地上,咕嚕嚕滾遠,照亮牆壁上可怖的劃痕。

·

幽州。

陸九離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待了十幾天,也沒見着魔修的影子。心裏實在挂念玄幽宗,他一天不在,那群崽子就能給他惹出大麻煩,為了回去教訓他們,便準備回玄幽宗一趟,趕夜路,黃昏便出發。

他一人一扇一劍,走得倒也輕巧。陸九離獨自品完最後一口茶,把茶盞往桌上一擱,便準備禦劍回玄幽。

只是剛出門,便覺院外靈力一陣波動。他出去看時,只見到一個黑衣人呆立在原地,指尖撚着一個玉簡,神色迷茫。他袖擺上沾了血跡,彌漫着血腥味兒與香氣。

“慕南風?”對這個天生魔體的師侄,陸九離可沒梅毓那麽好的态度,他皺着眉頭問,“你怎麽會回幽州?”

慕南風剛看了玉簡的內容,心思龐雜,在陸九離的呵斥下猛然清醒。他微微擰眉:“師伯可有見到師尊?”

他傳送過來後,與素弦失散了。

“你問我要素弦!”陸九離一聽說素弦有恙,面色鐵青,折扇啪的一聲合上,指着慕南風問,“你們究竟怎麽回事!”

他和師尊的約定不能說。慕南風微微搖頭:“弟子和師尊誤觸了傳送陣,被傳送至此。還請師伯收起成見,與弟子一同尋找師尊……之後弟子任師伯處置。”

一聲炸雷響起,慕南風的後半句湮沒在雷聲中。

他擡頭看向天空,面色一變,便要朝着雷雲凝聚的方向去。

那不是普通的雷雲,而是天劫……是師尊觸怒天道的天劫。慕南風握緊玉簡,這是玉簡中,師尊自己記載的事情。

“站住!”陸九離一聲怒喝。

慕南風體內魔氣湧動,他盡力壓制着怒火,朝陸九離解釋:“那天劫與師尊有關,弟子要去尋師尊。”

他怒,陸九離更怒,他咬着牙問慕南風:“我給你上的封靈釘呢?”

完全忘記這茬的慕南風:“……”

他答不出來。他怎麽知道心魔把封靈釘扔哪去了。

兩人遙遙對峙,慕南風早習慣了素弦仙尊的威壓,面對震怒的陸九離,氣勢竟絲毫不落下風。

“素弦望日向來誰也不見,更是幾十年未出過玄幽,誰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趁他身子抱恙,拐他出玄幽宗。”陸九離面色陰沉,指着慕南風的已經不是他的折扇,而是鋒利的長劍,“此事與封靈釘,如果你今日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別想活着離開!”

慕南風恨他迂腐,怒不可遏:“你現在要逼問我?師尊正在病中,他那病有多厲害,你不知道弟子知道!若是如今的師尊被人遇見,發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明日我要整個幽州陪葬!”

他還沒嗅到師尊的香氣,師尊不在他附近,不在這片城,算是萬幸。但若是落到了人群之中……他那麽脆弱,那麽誘人,還帶着傷,連劍都握不動,怕是不到明日,就要被欺.辱得破爛不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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