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拍賣
素弦眉心有一點嬌豔的紅痕, 鮮嫩得很,慕南風一掀簾子就注意到了。
“怎麽碰着了?”他湊過去,指尖沾了點藥, 點上素弦的眉心。
馬車裏的每件東西他都心裏有數, 不會傷到師尊。師尊眉心這點傷痕,就出現的極為可疑。
他不想逼師尊, 便輕輕抹着藥,等他自己說。
素弦仰着頭, 抿着唇不說話。
總不能說是聽了他深愛自己,吓得掐破了。
慕南風曲起腿,緩緩跪坐在他身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麽。
他動作有些大,素弦腳尖一疼,玉白的腳弓着踢了出去:“疼。”
那腳踢出去了, 就沒能再收回來。虛虛搭在慕南風身上,碾到的地方泛了一片紅, 緩緩散出香氣來。
好巧不巧, 誰也沒留意到,爐鼎體質該發作了。
素弦全身沒了力道,扯着身下柔軟的墊子,無力地仰起頭。
慕南風輕輕摩挲着他的眉心,像是在刻畫着什麽。良久,他收回手,像是才嗅到濃郁的香氣:“到時候了。”
“嗯……”
“師尊是因為這個難受。”他溫聲給了素弦個□□下,“眉心……是爐鼎印蒸的。”
懷中人沒管他的“好意”。
素弦耳尖發燙,氣息濕熱, 閉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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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過身,把自己甩上厚厚的毯子,纖長的指尖陷入徒弟漆黑的衣料。微涼的衣料很快變得柔軟而灼熱。
他知道慕南風此時最愛裝相,便故意要讓他破功,讓他也受不住。
“南風。”素弦仰着頭,眼角上挑着,壓不住緋紅。
“給我,就告訴你。”
慕南風呼吸一滞,一點力也用不上,虛虛地被素弦牽着,糾纏着滾落。
他懷住素弦,鉗制住他,低笑道:“多叫幾聲就給。”
·
主城地界早就到了,馬車裏面的兩人卻沒出來的打算。
佩兒不會蠢到置喙他們的行程,只仰在馬車上打哈欠,百無聊賴地扯着自己的面皮。
倒是從前難以想象的從容。
他前些日子還在客棧裏,天天被人輕賤取笑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打死。
這兩人來的那日,他被人強灌了易容的術法,讓他想辦法盯着這兩人。
佩兒為了活什麽都能做,自然沒有異議。
那人說到了主城就放他走,佩兒不打算信他。
慕九身上有芙蕖魔君的令牌,佩兒能猜得出,讓他盯梢的那人和芙蕖魔君有關系。
在做脔寵的方面,他不覺得自己會比那病恹恹的人差。他與素少爺面容相同,若是能借芙蕖魔君那些人的手,殺了那“素少爺”……
馬車踉跄了一下,車簾微動,裏面傳來模糊的聲音。
夾雜着一抹攝人心魂的香。
佩兒一瞬間神思沉淪,眼前泛起白暈。他差點就此沖進去。
他緊緊捏住馬鞍,秉着氣不敢言語,眼中精光大作。
這氣息他不會錯認。
素少爺竟然是個爐鼎。
佩兒緊張得渾身是汗,唇角卻勾起一抹笑。
·
體質發作消耗得多,素弦渾身酸軟,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進了主城,慕南風把他從馬車上抱下,放在客棧的床上。臨走時,身後的衣衫被人緊緊攥着,死活不肯松手。
慕南風索性脫了外衫,罩着素弦,看人眉頭皺了皺,又睡熟了,便朝着安靜等着的佩兒走去。
“我去采買,你不要進去打擾少爺。”慕南風淡淡道。
“我會看好爹爹的。”
佩兒幾乎壓不住眼中的得意。
他回頭看了素弦一眼,而後壓着神色,緩緩帶上房門。
·
素弦醒來時,身上有些泛涼。
慕南風走時給他燃了炭火,又蓋了衣裳,但他醒來時指尖已經冰涼。有人進來了。
是佩兒跪在他的床前,面上淚痕交錯。
素弦忽然不是很想醒了,翻了個身,睜着眼睛,在簾子裏嘆氣。
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素弦一直不喜歡佩兒。素弦對旁人的惡意太敏.感了,這少年身上的惡意那麽濃烈,像是柴刀,直往他身上紮。
他以為他們是同類,便要提刀害他……如今卻是發現事與願違了吧。
素弦撐着身子,坐起來,在簾子裏問:“慕九被抓走了?”
佩兒剛想哭訴,便聽他提前說出了真相,愣怔了,打了個哭嗝,斷斷續續道:“是……有人說父親是爐鼎,把、把他抓走,要放進拍賣場……”
素弦微微偏頭,輕應了一聲。
他毫不意外。
這本就是他們的計劃。此地魔珠在芙蕖魔君的拍賣場裏,裝成被拍賣的爐鼎,查探行事方便許多。
佩兒一路在利用他們,他們也只不過是将計就計,找個由頭進拍賣場罷了。
可是……偏偏是這種時候,慕南風被抓走了。
他分明下定了決心,睡醒了就好好問問慕南風,那句深愛他是什麽意思的……素弦撥開遮住視線的長發,眸中閃過些許落寞。
佩兒在外面哭得累了,也不見他有個回應,小聲地試探:“爹——”
一道冷若霜雪的魔氣,扼住他的脖頸。佩兒兩眼放大,說不出一個字求饒。
“快樂麽?”素弦挑開簾子,淡淡地問。
他一頭青絲散亂,衣裳也穿的囫囵,間或露出點暧昧紅紋,卻不顯妖嬈。只剩下周身蕭索。
那蕭索冷得人打顫,素弦的指尖冷得要結了冰。
他擡眸,短暫地看了一眼佩兒。而後垂眸勾起唇角:“如果被抓走的是我……你想必很快樂。”
佩兒的眼角滲出淚水,一滴滴滾落。
素弦沒有折磨人的愛好,扔下他,淡淡道:“滾吧。”
佩兒全身顫抖着,癱軟在地上。
力量的鴻溝便是如此,只要這人想,殺他不過點頭之間。
他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完全錯了,他把一切想得太過簡單……
佩兒仰起頭,含着淚乞求:“爹爹,佩兒知道那些人把父親帶到哪裏去了,他們很快就要把父親拍賣出去了……求您再給佩兒一次機會吧!”
——不過事已至此,他已沒有退路。
素弦垂眸看了他一眼。佩兒的目光更加真誠。
素弦最終偏過頭去。
“滾去洗個澡。”素弦的語氣稍有些別扭。讓他使喚除了慕南風以外的人……終究太難為情了。
他的聲音有些缥缈:“然後……過來伺候我穿衣。”
慕南風準備的衣裳,沒有旁人幫襯,怕是能穿成破布。也不知道當初準備時,這人懷了什麽壞心思。
佩兒心神一震,那日在馬車外嗅到的香氣,又若隐若現地浮現。
素弦的身影若隐若現,不知為何,分明知道他不是那爐鼎,佩兒卻有些忍不住想湊近些,就像被蠱惑了一般。
·
佩兒跑了一天,才為素弦拿到拍賣行的請柬。
素弦看着那有些華麗的請柬,心裏有數。這是慕南風提前安排好了,他只管去接應便好。
他的徒弟,那麽壞心的人,不至于折在區區魔君的拍賣場。反倒是他,別用多了魔氣,到時候一見面就黏在慕南風身上不樂意下來……那才丢人。
素弦垂着眸子,對佩兒道:“拿着請柬,走吧。”
芙蕖魔君主城的拍賣會,歷來是各道纨绔交鋒的地方,明裏暗裏的規矩不少。昨日傳聞,拍賣場內進了一個極品爐鼎,今日便要壓軸拍出。一些臭味相投的纨绔,像是聞着臭味的屎殼郎一樣,一個連一個地來了,帶着惡意,互相調笑。
進隔間前,這些臭名昭著的色鬼們,總能碰上面。
“祁少爺,上次的小東西,可還合心意?”
“玩了兩三天就離不開男人了,藺道友沒拍到,可真是三生有幸。”
得了便宜還賣乖。
先前說話醜陋男人,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陰毒,心道等出了拍賣場,便要讓你小子付出代價。
拍賣場裏不準傷人,但出了拍賣場,可就沒這規矩了。
藺姓魔修桀桀笑道:“聽聞今日有個大手筆的,包了天字隔間,連左護法都沒能攔下。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連君上的臉面都不給。”
芙蕖魔君的左護法聞言,冷哼一聲:“想看就去看,別到時候沒有命回來!”
幾人站在天字隔間的走廊上,也确有一探究竟的意思,不過若是其中的人如此兇險……
一股冷香從走廊那頭傳來。
兩個戴着幂籬的人走來。
佩兒見前面有人,低頭為素弦開路:“借過。”
素弦穿了厚重的鬥篷,他身子弱,也不嫌熱,卻顯得有些不堪重負了。
美人在骨,只看身形,便知幂籬下的美貌。
一衆人都經驗豐富,眼睛黏在素弦身上不肯扯下,有人近了想去扶:“這是誰家的小美人,怎麽讓自己過來了,可心疼死老夫——”
素弦微微仰頭。
這人便覺身處海底,被窒息感淹沒。
旁的人不知他的經歷,在旁起哄:“藺道友怎麽膽怯了,若是滿足不了他,就換旁人!”
佩兒知道慕南風被抓走以後,素弦一直心情不好,趕緊叫住:“這位大人,請——”
素弦指尖的魔氣沒給他阻止的機會。
衆人只覺眼前一閃,那起哄的人已被震開了全身衣裳,形容猥瑣地釘在了地板之上。人已被震暈過去,動彈不得。
這等恐怖的魔氣——
在場之人無一敢輕舉妄動,都等着素弦發話。
素弦只微微擰眉,從地上的人身側跨過,留下一室清香。
平素不把他們當人的女票客,也有被當垃圾對待的一天。佩兒不自覺地興奮。
他拿着天字隔間的請柬,裝模作樣地攔住走廊上的人,高聲道:“我主仆二人今日接請柬而來,只為拍下爐鼎,無殺人的打算,還請各位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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