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五十三

五十三

金床苦修得到了那無上的獎賞,他也得罪了那世間之母,卻從中見識了毗恭吒的華貴非凡,這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至高的榮耀,那無法企及的美麗,那無法想象的奢華,那無法描述的福澤之地!

于是,金床不願意再聽從他導師蘇羯羅的勸誘,他一意孤行,只想要成為至高神。

蘇羯羅心中有些不悅,可他并未表露,于他,金床只是阿修羅王中的一個,而他卻是無數的阿修羅們的最高導師,他啓迪他們的智慧,引領他們前行,也指導他們戰鬥,因此,他不該為一個金床而失去他應有的倨傲與穩重。他是金星之主,是仙人之子,是梵天的孫子,是有大智慧的梵仙,他明白金床所求,也有意要看着金床去這樣做。

為何他不能這樣呢?

祭主仙人為提婆神族所推崇成為天界導師,而他怒而領導阿修羅衆,但若是阿修羅衆推翻天帝因陀羅呢?

蘇羯羅想得很多。

一旦阿修羅衆取得勝利,他會讓祭主仙人羞愧難當!

因而,金床這個力大無窮的阿修羅啊,他的脾氣越來越大,與他的野心一起滋生,他的力氣越來愈大,與他的國土一起增長,他每天睜眼便要攻打別國,從阿修羅的國土一直延伸,直到人間。

因他的這番作為,凡間國王祈求和平而不得,凡人痛苦哀嚎,他們的家園被毀壞,女兒被奪走,兒子被殺戮,甚至那些年輕漂亮的已經嫁人的女郎也不能免于侮辱,而她們的丈夫因為抵擋阿修羅被屠戮——凡間的國王,他們拿起武器與阿修羅們戰鬥,可是阿修羅們有着蘇羯羅的複活咒語,他們死了又活,永遠不會減少,這讓凡人的軍隊如何與之抗衡?

那些被殺死的凡人戰士,他們英勇可親,在閻摩的指引下重入輪回,然而,再次輪回,他們難道能逃脫阿修羅的手掌?

閻摩是最初感受到阿修羅們邪惡的神明,轉而,便是伐樓拿。

水神伐樓拿,他是這世間的清水,即便有人在水中洗滌自身,洗滌髒污,他仍舊潔淨無比,然而,當鮮血被雨水沖入河流彙入大海的時候,水神伐樓拿第一個接受了這樣可怕的惡念與詛咒。

他重病不起。

痛苦的水神日夜祈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讓鮮血在他的身體裏繼續流淌,那些來自凡人的鮮血沸騰着咆哮着,讓他苦痛病重。

緊接着是阿耆尼。他作為火神,本當享用祭品,為諸神帶來人間的美好,也把諸神的善意與賜福傳遞給凡人,然而現在,凡人死亡,那火焰只是用來焚燒他們的屍體,那些年輕的生命在他的手掌中消散,而這只能讓他不堪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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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伐由吹散的是骨灰,骨灰被他卷走,散落在所有的角落之中……他吹拂那些可憐人的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他的心也漸漸與這些人的骨灰一起,消散得無蹤無影……

諸天衆痛苦不堪,唯獨因陀羅,他未曾詢問他的導師祭主仙人便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諸天衆現如今是飲用蘇摩來長生不死,他認為,若是将蘇摩稀釋傾倒給人間,那凡人便是不會長生不死,可也有與阿修羅一戰到底的力量了,于是,他揣摩該如何将蘇摩送到人間。

然而凡人怎能享用蘇摩!這聰明的因陀羅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化做弗栗多來到嘉德盧的面前,用甜蜜的語言跟她說:“母親,請聽我說,天神之中有很多奇妙的寶物,其中一種便是月神旃陀羅的蘇摩汁,那寶物可口非常,喝下去就能成為天神,母親,您難道不希望得到它?父親生命長久,而您即便有着生主的血統,但也終究是個凡人,逃不開死神閻摩的鐵索,母親,請仔細思量吧!”

那打賭的姐妹倆,那被親兒子詛咒的婦人,因她們,祭主仙人與蘇羯羅才結下了仇怨,也因她們,這蘇摩便成了最為讓人争奪的東西。

生了一千個那伽兒子的嘉德盧說道:“賢女,我的姐妹,你若想要打破詛咒,便叫你的兒子迦樓羅去把蘇摩偷盜給我,你這樣去做,我就會解除你的詛咒,不然的話,我将要讓你跟你的兒子為我驅使去那海中最為美麗的島嶼,那不是我們居住的地方,那是在海中遙遠的快樂島,它難以尋覓,但是你既然被詛咒成為我的奴隸,我就一定要你背我過去,即便現在你不是我的奴隸,毗娜達,你遲早也要如我所願!”

毗娜達聽了這樣的威脅心中恐懼,她知道嘉德盧說到做到,便只好叫來兒子迦樓羅,叫他去盜走蘇摩汁來給嘉德盧。

迦樓羅,那巨大的金翅鳥,他人首而鳥足,翅膀巨大金光熠熠,他的雙手強壯雙臂有力,他的雙足是利爪又好似利刃,他的嘴是鳥喙,但發髻烏黑閃亮,他生來便力大無窮,那迦葉波雖然沒有完成他的祭祀,卻已經許願要生出一個強于因陀羅的兒子,這個偉大的兒子,便是迦樓羅。

迦樓羅,他翅膀一扇,便能越過高山大海。

在毗恭吒之中與濕婆倚靠着休憩的毗濕奴忽然睜開眼,他那如同明月一般的皎潔面容上露出了微笑。

“那羅延?”

那羅延笑着将手伸到摩诃提婆的面前,他手中捏着的,是一根孔雀翎。

孔雀的羽毛實在是美麗可愛,而這世間任何的羽毛,任何禽鳥,它們的羽毛都來自于迦樓羅,因而,那羅延才由此而開心非常。

“是孔雀?”摩诃提婆問道。

“是迦樓羅。”那羅延站起來,将那跟孔雀尾羽丢在摩诃提婆的身上,“我要去尋他了,摩诃提婆,迦樓羅依然蘇醒。”

這便是為何那羅延一直以來都擁有孔雀翎的緣故。

迦樓羅,一如舍沙,他原本便是那羅延的侍從,卻因他能力巨大,又沒有舍沙的好脾性,只能緩緩孕育在毗娜達的肚子裏,而現在,這便是迦樓羅回歸的好時候。

那羅延消失在了原地,摩诃提婆卻并沒因此而煩惱,他只是拿起那根被那羅延丢在他身上的孔雀翎,仔細端詳,慢慢細看……孔雀之中有許多顏色,然而,這任何一種顏色也只是因為裝飾在那羅延的身上才會顯得美麗多彩。

那根孔雀翎,它是綠色的,中心透着幽藍。

在宇宙尚未成型之際,那羅延便是幽藍的色澤,他的肌膚細膩,面容恬靜,而那幽藍的色澤深邃遼遠,那是宇宙的色彩,那也是最為寧靜的色彩。

摩诃提婆熱愛那樣的色彩,它也是水的色彩,是清涼的色彩,是冷靜的色彩,更是孕育的色彩。

摩诃提婆将羽毛上的綠色細羽輕輕撫摸,這綠色,是生機勃勃,那羅延也曾用這樣的顏色展示出他代表着孕育的姿态;這綠色,是春回大地,那羅延也曾用這樣的顏色向人間顯示出生命力的存在。

為此,他睜開額間的第三只眼,去看那羅延。

此刻,那羅延在半路上攔住了已經拿到蘇摩汁的迦樓羅。

那羅延說道:“你并不貪求更多的力量與更長久的壽命,迦樓羅,這是你的美德,為此你可求一個恩典,我會滿足你。”

迦樓羅道:“我願意讓我母親從我姨母的詛咒那裏解脫出來,上主,這可行嗎?”

“你姨母的詛咒乃是你兄弟的詛咒,迦樓羅,這詛咒無法去除,但是它的時效只有五百年,所以你還是另求一個吧,迦樓羅,你該知道,你姨母有着高明的計謀,而若是現在去掉了詛咒,那麽你母親仍舊要面對可怕的謊言,這對她不公正。”

迦樓羅想了想,說道“那我要居于你之上!”

他這句話,讓摩诃提婆瞬間憤怒,然而,那羅延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摩诃提婆,不要生氣,迦樓羅只是孩子,他并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我的手中。”

這句話讓摩诃提婆冷靜了下來,他當然相信那羅延的智慧。

而那羅延則對迦樓羅說:“你當然可以高舉我之上,有翼者,你是如此的光輝,你品德高尚,自然能在最高的地方俯視世界。”

迦樓羅一聽,馬上羞愧起來,說道:“上主,我只是因您說不能解除我母親的苦難而故意為難于您,這是我的過錯,我的品德已經有虧,為此,我将答應您的任何要求,請您向我提出要求吧!我什麽都能為您做到!”

在毗恭吒見到迦樓羅這樣的表現,摩诃提婆不由得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當然知道那羅延的智慧,然而他此刻更為他的智慧所傾倒,他的那羅延,那無上的智慧,那洞悉萬物的智慧,那無法企及的智慧,這正是宇宙能夠延續的最基本的力量。

那羅延對着毗恭吒方向微微一笑,轉頭對迦樓羅說道:“好吧,禽鳥之主,我對你的要求就是成為我的坐騎,而我将用你的翎羽裝飾我的旗幟與戰車,如此這樣,你仍舊高居于我之上。”

迦樓羅馬上跪下,雙手合十,對那羅延行觸足禮。

他方才險些亵渎至高神,怒火讓他變得幼稚而又不計後果,然而,至高神又讓他獲得了榮耀,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迦樓羅深知,若是他居于最高處,那他母親就要遭受更多苦難了。即便是他,即使有着比因陀羅更高的力量,但是現在人人清楚,那金床魔王,每攻打一個地方就要宣稱自己是至高神……因而,迦樓羅明白,他不用擔憂有邪惡的魔王來訓他挑釁,更不用擔心他的母親與弟弟要遭受苦難了。

得到了獎賞,迦樓羅抱着蘇摩汁去找嘉德盧,可他還沒走到嘉德盧的房子裏,就被一個頭戴金光的天神攔住了。

這天神走過來,對他說:“名聲完美的金翅鳥啊,我是天帝因陀羅,是我變作弗栗多詭勸嘉德盧要你盜取蘇摩汁的,你這光彩無限的不可抗者啊,請幫我個忙吧!”

迦樓羅皺着眉,抱緊了蘇摩汁往後退了退:“因陀羅,你是天帝,你做了什麽啊!你為何要讓我去盜取蘇摩汁,又要與那可怕的女人糾結起來害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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