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尋求生路

人類的都城貝拉克,同樣被譽為人類最後的希望所在,但這座城市給塞缪爾的第一印象可一點都不是“希望”……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想象中巍峨的城牆,也不是城堡飄揚着旗幟的尖頂,而是數不盡的破爛窩棚!那些窩棚大多是用樹枝和肮髒的茅草搭建,稍微好一些的能蓋上幾塊破布,但也僅此而已了。窩棚的周圍髒水橫流,垃圾遍地。以各種姿勢或躺或坐在窩棚裏外的人類,無論男女老少全都是面目漆黑,骨瘦如柴,看不到他們動彈,甚至難以察覺他們的呼吸,幾乎讓人分辨不出他們到底是活人還是屍體。

看到軍隊的到來,這些人在麻木之餘,多出了一絲恐慌。凡是能動的都匆忙拿上自己僅有的一點財産——大多是看不出原貌的食物——向兩邊跑開,留下一地污物。

在場的無論官兵都自認為自己那顆在血水裏泡出來的心,早就硬比鐵石了,但眼前的景象仍舊讓他們一陣發寒。無論是誰,在這裏看到的都不是希望,而是絕望!他們沉默着,等待着城裏派出接應他們入城的官員。

大概是他們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入城得到補給,因此幾個善心的士兵把自己的幹糧分給了幾個可憐的孩子。但結果是更多的人撲了上來,高喊着救命,高喊着發發慈悲,高喊着饑餓,伸出枯瘦的手尋求着施舍。

幾個士兵顯然沒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拉拽進饑餓的人群中消失了蹤影。不過他們畢竟是士兵,而且還是百戰餘生的精兵,在饑民們沖進營地之前,已經有軍官将他們組織了起來。不過這次他們的兵刃對準的卻是自己的同胞,但官兵都在猶豫,所以軍官只是命令列隊,沒有命令攻擊,而士兵也只是遵命列隊,手中的刀槍弓箭卻都朝向了地面。

他們一直在做的就是保護後方的民衆,那又怎麽能對這些民衆舉起屠刀呢?

但那些民衆卻顯然并不領情,那明晃晃的兵刃雖然一開始吓了他們一跳,但也只是短暫的停頓而已,接下來他們依舊睜大自己的眼睛,咆哮嘶喊着朝士兵撲了過去——他們是活人,但士兵們在一瞬間卻覺得自己看見的是那些渴求着血肉的貪婪死者!

有人反抗了,有人後退了。

反抗的人,用刀劍刺破了襲擊者的胸膛,那噴出的血是熱的,且鮮紅如火焰。于是反抗者愣了,他殺過不知多少亡靈,可從來沒殺過人。愣神的結果就是他被其他人類抓住,拖進了混亂的人群。但仁慈後退也麽有好下場,甚至他們更早的被拖進了人群。

混亂越來越大,原本原地休息的軍隊全都動了起來。仍舊沒人想對這些已經足夠凄慘的人刀劍相向,但是面對威脅,只能拿起刀劍。最後甚至聖騎士們也不得不加入戰鬥,難民們才終于退回他們的窩棚。雙方交戰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血跡和破碎的衣物,但是……別說隊伍裏被拖走的士兵,就是難民的屍體也不見一具!

“屍體呢?他們是活人!不是邪惡的亡靈!他們要人類的屍體幹什麽?”隊伍裏有人問,聲音發顫,嘶啞而恐懼。

沒人回答他,因為其他人都知道,他其實并不需要回答。每個人的都臉色鐵青的看向那一眼看不到頭的破棚子。他們看見一個骨瘦如柴的母親,正一臉慈愛的把兩塊血紅的新鮮肉塊遞給她同樣消瘦的孩子,孩子接過快樂的大口大口吃了進去。而棚戶區裏,還有更多的人也在啃噬着得來不易的食物。

“嘔!”塞缪爾聽見嘔吐的聲音,那是粗豪的聖騎士高爾,他正扶着一棵大樹,吐個不停。而且渾身顫抖,眼帶恐懼——誰能想到一個聖騎士會被吓成這樣?但實際上由他打頭,有不少聖騎士也都在恐懼的嘔吐着。

塞缪爾的胃也有些翻滾,不過他倒不覺得那些人該懼怕,他們只是可憐的想要活下去的人而已。

“貝拉卡來消息了。”哈德羅和幾個将領議事結束後苦笑着回來,“城裏說,歡迎我們的到來,只要我們到城門下,他們立刻為我們開門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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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那些人是讓我們送死嗎?!”一個平時總是司文無比的聖騎士張口罵了出來,一眼望不到頭的棚戶區,在這裏的人災民少說也有五萬,可他們一路來到這裏的人馬,連聖騎士和祭司也算在內,絕對超不過八千,雖然說訓練有素的士兵絕對強過手無寸鐵的民衆。但前提是士兵沒有傷痕累累,身心俱皮,民衆也不是已經餓瘋了的瘋狂野獸。

“現在我們有兩種選擇,一是朝東走,進山,那裏或許有一線生機,但也只是一線而已。二是退後一段距離,就在一邊的高崗上紮營,或許有一天我們能進城去,也或許就這樣死在城外了。”哈德羅點頭。

“進山。”聖騎士們全都選擇了第一種。前線要塞已被摧毀,雖然現在還有幾座人類城市,但貝拉卡絕對是亡靈們的第一攻擊目标。他們在城外紮營,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可以依靠,絕對是找死。就算亡靈沒來,旁邊這群餓極了的民衆,也有可能哪天撲過來覓食。

還沒摸到貝拉卡的城牆,這支人數并不算多的小部隊就原地轉向了。雖然之後收到了城內分別來自皇帝和聖廷的質問書信,但沒人去管。他們只是一路向東,殺掉偶爾碰到的小股亡靈,進入了丹弗爾山脈尋找自己的一線生機。

從那天抱着埃裏克痛哭起,塞缪爾就好像恢複了正常,重新變成了那個精确完成每一個任務的聖騎士。但那些熟悉他的人,也再沒有從他臉上看到過笑容。不過對所有人來說,現在能夠活下去已經足夠艱難和疲累了,怎麽可能還有閑情逸致去關注別人的感情問題?反正人只要活着就好了,總有一天心結會解開的。

但是也有人不這麽想——

埃裏克今天是外出探路的尖兵之一,回到營地滿身污濁,疲累異常的他,在交完令後,首先做的不是回到帳篷裏休息,而是來到了聖騎士的營地。這裏的士兵和聖騎士都認識他,所以沒有人阻攔。可是塞缪爾那頂小帳篷裏卻沒有人,不過埃裏克并不在意能不能看到塞缪爾,他只是從随身的包裹裏掏出了一小袋野草莓。草莓被他保護的很好,一路回來,只有幾顆被壓爛。

把草莓放在塞缪爾的睡袋邊,露出了一個憂郁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我……絕對是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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