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暗湧

第三十八章 暗湧

他恨，恨自己到了最後，還是狠不下心來。

子雲似乎是一直都沒有醒來過，但是衣服上染血痕跡卻是真真實實擺在那裏，奈無心中又一次敗下陣來，坐在那裏連手都是顫抖的。

他親自用軟巾把她臉上的痕跡擦幹淨，又仔仔細細把她的傷口包紮好，看她沉沉睡去的樣子，他知道，他這次真是敗得沒有理由，而且一塌糊塗。

從把她擄過來就沒什麽理由，明明可以讓青默在那裏就把她殺了，非要費事的把她帶過來，天天與她相對。她不聽話，他懲罰她的時候，自己心卻疼痛的厲害，像是在一個邢臺上受刑一般。他一次次想要改變，他一次次說服自己，可是卻總是在最後一刻潰不成軍。他不想承認他對她的感情，他一直在對自己說，他只是喜歡她的眼睛罷了。

可他又不是傻子。

何況連傻子都不信。

他輕輕趴伏在她身上，她身上的香味很好聞，讓人一下子就滿足起來。他閉上眼睛，右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頭發。

直到睡過去。

他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中是哥哥的小時候，哥哥坐在桌前一筆一劃的寫着什麽，旁邊是娘親慈祥而又寵愛的目光。

這種目光是他不曾見過的，記憶中，娘親見到他總是一臉慌亂緊張，總是催他快走，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哥哥，雖然他這麽叫，可那所謂的哥哥見到他的次數真是屈指可數。

哥哥他忙于無數人的贊揚與掌聲中，而他，則忙于避開所有人，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裏，連口水都沒有人給。他有時，甚至都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麽活過來的。

而這些，都只是因為那個雙生子的不詳傳說。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一個傳說而已，憑什麽！

他從憤怒中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渾身都是汗水，子雲還沒有醒，他慢慢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夜還很濃，他的眸子在晚上顯得亮得驚人，但是卻看不出一絲情緒。

子雲睜開眼睛，身上不知道為什麽很痛很痛，她擡起手來，看到自己身上這麽多包紮痕跡時，驚的差點叫出來。

“醒了？”

她立馬又是一驚，轉頭看去，這才發現她又回到原來的那個屋子，奈無就坐在那裏優哉游哉喝着茶，外面天剛剛蒙蒙亮，風吹過來有些涼涼的。

她想起自己差的那些字，再看看自己的全身，立馬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罰都罰了，還把我送回來是怎麽回事？終于知道我是個寶貝，怕我死了？”看着那個罪魁禍首，再想想自己這些天受的苦，再加上本來就對他沒好氣，子雲立馬就怒氣上湧，收說的那叫個陰陽怪氣。

她以為奈無又要懲罰她，哪知他只是輕輕笑了笑，拿着茶杯慢慢走過來：“來，喝口水。”

經他一提醒，她還真覺得渴的厲害，而且他喂水的動作不容她推拒，也就半推半就的咽了幾口。

“餓不餓？”他沒有走，就坐在床邊接着問。

這回不用子雲回答了，肚子立馬迫不及待的回應。

也不管對象是誰。

肚子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叛徒。子雲嘟了嘴狠狠敲着它，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哪知人家賣國求榮的更歡了。

在聽到奈無控制不住的笑時，她的臉終于紅了一點，看都不敢再看他。

奈無依舊是這樣無欲無求的養着她，她的傷漸漸好了，他出現的次數卻越來越多，甚至經常，還會到她房中不說什麽的坐上一會兒，她不理他，他也不說話，一會兒又自己出去。

子雲這時就全全當他是堵牆。

她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去，每天坐在房中吃飯睡覺，然後十月之後慢慢死去，可是直到這一日。

沐瑾來了。

她好像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了，他的嘴還是習慣性緊抿着，表情還是冰冰冷冷。他還沒有變化，可是……

她就是不想見到他。

他是偷偷潛進來的，說話的聲音也是刻意壓到極低：“走。”

已經被塵封的感情與記憶正在一點點侵蝕她的全身，那些她刻意想要忘記的，刻意想要忽略的。

她搖搖頭。

沐瑾向她伸去的手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半空。

“你在怨我？”他低聲說。

怎麽能不怨？她轉過頭來看他，她把一顆心都給了他，他卻拿她僅僅當做一顆丹藥，順便把性命都帶走了。

他這個時候卻問她這樣的話。

他見她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頓在半空的手就又抓向她的手腕：“栗如他們都在外面等着你，這裏危險，先跟我走，好不好？”

聽見栗如，她眼中終于有了一絲情緒，猶豫片刻，還是輕輕點了頭。

沐瑾微微彎了唇角，抱起她就從窗戶躍出去。

誰想這樣碰到了子雲的傷處，她輕輕嘶一聲，感到前幾天挨打的地方像火燒一樣疼痛。

“怎麽了？”沐瑾并沒有減慢速度，只是問。

子雲搖搖頭，沒有說話。

子雲這才看清楚這裏的全貌，這地方倒是不大，但是正好占了一個山丘的高地，地勢非常好。她住的地方剛好又是這裏的中心地帶。

“這裏是奪流閣的總部，非常隐蔽，所以即使動用了飛流閣，我們也沒有很快找到。”

沐瑾一點一點給她講着，她不像原來那麽多話，其實是根本不說話，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話倒是比越來多了不知多少倍。

子雲只是覺得後腰那塊的傷口又裂開了，痛得她頭都有些暈，哪有心思聽沐瑾到底說了什麽。

半天，突然感到他加快了速度，她轉頭，就聽見他的解釋：“有人跟上來了。”

她心中不知為什麽一動，輕輕問了一句：“奈無麽？”

沐瑾搖搖頭：“不清楚。”

子雲咬唇點點頭：“栗如在哪裏？”

“就在前面，山腳下。”

她眼中終于放了光，卻不再說話。

不過她該想到的，栗如該是和奈何和映連在一起。

當看到那一身紅衣旁邊的他們時，心中還是有些波動，只不過面上不動聲色，只身走到栗如面前，感受她一下子抱過來的沖勁，聽她在耳邊失控喊着：“終于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擔心死老娘了！快，讓咱看看有沒有受苦。”

她把她翻過來調過去看了好幾圈，好在傷口包紮都藏在衣服裏面，再加上子雲的刻意掩飾，片刻之後栗如終于滿意的拍拍她肩：“果然是老娘的好姐們兒。”

她趴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你要是有什麽事，讓老娘怎麽辦，老娘現在可就你一個最親近的人。”

子雲靜靜聽着，想哭的感覺已不能稱為沖動了。

可這時沐瑾突然把她拉過來：“快走，他們追上來了。”

這時間短的甚至奈何都來不及寒暄幾句，子雲轉過頭，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麽，遠遠似乎看見了那一抹豔紅。

她的心思有一動，于是順從的由着沐瑾環她，向遠處飛去。

可是前路卻被擋住。

子雲探頭向前面看去，确實只有一個人，那人她從沒見過，由于情況實在緊急，而且對方确實是來堵人的，奈何少了寒暄，直接就打上去。

但到交手時才有些後悔，對方身手了得，輕功更是好的驚人，他看對方手上拿的那個鐵扇實在是眼熟得很，想了想，突然間連平時處事不驚的臉都有了震驚的神色：“青默？”

子雲這時也看出來了，眼睛睜得極大，他變化真是極大，原來他臉上一直都是假面掩飾，真正的臉真是稱得上面如冠玉，他這個樣子出現，甚至連神情都有變化，他的笑帶着輕佻：“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在下唯玉。”

沐瑾皺眉道：“玉面公子？”

玉面公子，面如美玉，輕功了得，手持鐵扇作為武器，風流成性。

只見他又開口：“請各位在這稍微休息片刻，等閣主趕到。”

沐瑾奈何互相看了一眼，霎時雙雙向唯玉擊去。

哪知唯玉早有準備，鐵扇一番稍稍當下攻擊去勢，腳下遠遠跳向正前方。

他哈哈一笑：“二位倒是可以打敗我，但是要用這麽短的時間，恐怕是不容易。”

子雲突然就輕輕開口，她倒是成了這裏心中最為淡定的，不過是因為她已認為哪裏都一樣：“你到底是誰？青默？還是唯玉？我前幾天看見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唯玉接過手中武器的手一頓：“一直都是我。”

“我懂了，你說過，不能以相貌取人的，對不對？”

對面那個小小豔紅色小點越來越大，唯玉這時顯然是放松下來，聽到時卻愣一愣：“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子雲不自覺笑笑，她發現唯玉的神色變化，轉過頭，也便知道了原因，直接就說：“你讓他們走吧，我跟你走。”

她以為這就是兩全的方法，誰知唯玉竟然搖了頭：“恐怕這次，還不是一個你這麽簡單。”

他合上扇面，扇柄直接指向奈何：“飛流閣閣主在此，什麽都微不足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