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就要個穩重端莊
臨近八月十五,寒亭的傷勢也養的差不多了,只是左額上留了一道不算淺的疤痕。
路氏安排在姜函亭院子裏的丫鬟,都是些年紀小不懂事的,貼身的小梨和葉兒兩個丫鬟也都只有十三,比姜函亭還三歲,遇上事就慌張的主兒。
這麽安排自是有用意的,路氏之前拿不準承安候的心思,若是派了自己個兒身邊的丫鬟去了,真出了什麽事情,就怕是說不清楚,倒不如派幾個沒教過不懂事兒的,鬧出了亂子也有話說。
小梨是個活潑嘴碎的,瞧着寒亭額頭上的傷疤好一陣的嘀咕。
“這下可壞了,這麽深的疤,就算用了上好的舒痕膏,怕也要養個一兩年,明日就是中秋宴了,姑娘到時可怎麽是好啊!”
葉兒性格有些羞怯,卻也知道小梨這話說的不好聽,這不是往自己姑娘傷口上撒鹽麽,遂伸手拽了拽小梨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
寒亭倒是無所謂,她本也沒打算在宮宴出什麽風頭。
不提她前世和那位太子殿下的恩怨瓜葛,就是這位姜函亭小姑娘來京中兩個月的作為,這一句土包子的名聲怕是已經傳的滿京城人盡皆知。
就算太子不顧這些想看情分幫扶一把表妹,估計皇後也是不會同意這樣一個名聲極差的女子入了東宮的。
更何況,據她了解,那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麽願意顧念舊情的人。
看着小梨在一邊急得直跺腳,葉兒又是怯怯的看着自己,她輕笑了一下,沖着小梨眨眨眼。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倒是好好裝扮一下,将這疤痕蓋住不就成了?”
“啊?”
小梨看着自己大姑娘額頭上半指長的暗色疤痕,有些茫然。
這疤痕這麽長,顏色這麽深的,要怎麽裝扮才能蓋上啊?
第二日一早,寒亭被兩個丫鬟從床上挖了起來,洗漱一番,準備上妝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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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銅鏡前,她第一次認真仔細的看了看鏡中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略顯稚嫩的臉。
卻是眉若春山,眼如秋水。
很美。
皮膚白皙透着淺淺的暈紅,那是屬于少女的青春氣息。
寒亭眨了眨眼,鏡中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
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忽閃着鋪開,眼尾深長,眸子黑白分明的清澈。
這種美,美的明豔放縱,恣意鮮妍,令人着迷沉醉難以自拔。
真是一副好相貌 * 啊,寒亭心中輕啧了一聲,就這等相貌姜函亭那傻姑娘居然還會不自信,也只能是因為長于鄉下莊戶上少女內心的自卑作祟了。
再就是,她那位好妹妹姜函秀,經常說京中世家皆以溫雅端莊為美,不可太過鮮豔,就連胭脂要上的少些,免得顯得輕浮媚俗。
說這話時,姜函秀還有些欲言又止的瞧了姜函亭一眼。
姜函亭便真的以為自己這個容貌在世家圈中不受喜愛,便想盡辦法在妝容上修飾,學着姜函秀的裝扮衣着。
結果就是,掩蓋了自己的美麗不說,還成了姜函秀活生生的陪襯。
小梨看着銅鏡中的姑娘,覺得真是美啊,只是不知道為何,姑娘總是不喜自己的容貌。
“小梨,就按平日裏的那樣上妝吧。”
寒亭欣賞了一會兒鏡中的美人,才吩咐小梨。
“啊?姑娘,還畫那個妝啊?”
小梨有些不情願的問。
“今日可是皇後娘娘舉辦的中秋宴,說不定太子殿下也會出現呢!”
寒亭在銅鏡裏瞧着那小丫頭一張小臉兒皺成一團,慢悠悠的道:“就是因為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有可能會出席,妝容才更要顯得端莊穩重些,不然怎麽能搏得他們二位的青睐。”
“更何況,你家姑娘我這還有道疤需要遮上呢!對了,要化的再重些!”
是這樣麽?貴人們都是喜歡化成那副模樣的女子?
小梨疑惑又不解,只是看到自家姑娘鄭重的點點頭,這才半信半疑的拿起水粉開始為寒亭上妝。
姜函亭所用的鉛粉都是上等的貨色,粉質細膩,隐約還有花香浮動,只是這粉若是上的多了,香氣着實是撲鼻——嗆得很!
被摧殘了好一會兒,寒亭便被那香氣嗆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行了,就這樣吧,夠了夠了!”
聽到寒亭喊停,小梨才将那粉撲從寒亭臉上移開。
銅鏡中原本色若春花,豔若桃李的大美人,被一層厚厚的雪白的鉛粉覆蓋住,幾乎模糊了那精致的五官,只剩下淡的看不見的眉毛,和黑漆漆的眼瞳。
看起來倒像是坊間的志怪小說中流傳的僵屍一般,很有些陰森。
接着葉兒用了小半瓶桂花頭油為她梳了一個溜光水滑的圓髻,又畫了一對兒極板正的粗眉,塗了偏暗的大紅色口脂。
再照照鏡子,得,一個活脫脫的女僵屍從話本小說裏走出來了。
“嗯,不錯,很是端莊穩重了,小梨,最近手藝長進不少。”
小梨欲言又止的看着寒亭,想說些什麽。
寒亭卻先笑着開口道,“你看這疤是不是瞧不見了,這妝果然極适合我。”
小梨看着她額頭上那被鉛粉覆蓋後幾乎看不見多少的疤痕,又想到昨日姑娘說的,無言以對。
原來所謂的好好裝扮将疤痕遮上,就是把臉塗得臉像掉進了面粉缸裏一樣麽。
這倒是看不出來疤痕了,估計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也看不出來姑娘你到底長啥樣了。
好容易 * 化完妝,又挑了一件秋香色的褙子配紫色的內裙,款式配色可謂是将穩重端莊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小梨在一旁瞧着已經打扮好,準備出門的姑娘,只覺一陣恍惚。
瞧自家姑娘那從容的步伐,挺直的腰背,好像這一身和這妝容還挺配的。
也許宮裏那群高高在上的貴人麽,就喜歡這一款的也說不定。
被自家大姑娘狠狠洗了一遍腦之後,小梨只覺得大姑娘說的還是有些道理。
寒亭走到正房的時候,路氏和姜函秀也都早已收拾妥當,等着她了。
母女倆待她走到近前,瞧清了面容後,都是微微一滞。
姜函秀原本在那天探過病之後,心中還有些不安,現在見了寒亭這副打扮之後,徹底将心落回了肚子裏。
她揚起一抹極為真誠和善的微笑,上前拉住寒亭的手,笑着誇贊:“姐姐今日當真是裝扮的極好,定會讨得皇後娘娘的歡心。”
寒亭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心中暗忖。
讨得歡心?她不吓着皇後就不錯了!
不過她面上,也跟着誇了姜函秀一句。
“還是妹妹好,天生就長得不那麽豔麗,不用像姐姐這般還需要刻意遮掩容貌,怕被人說是不夠端莊。”
姜函秀登時面上僵了一下,半晌才緩過來。
她心中最在意的,就是這姜函亭容貌比自己招人許多,這時被這般刺了一下,自然心中惱怒。
只是又說不出什麽來,只能幹笑兩聲。
路氏見女兒臉色不好看,連忙過來笑着解圍,三人帶着幾個仆從一道往府門口行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在官道上,馬蹄踏過之處揚起陣陣黃色灰塵。
寒亭随手撩開馬車的布簾,向外望了望。
熟悉的京城風貌撲面襲來,就連深秋微微泛寒的空氣都透着似曾相識的意味。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又查了兩道崗,這才到了宮門前。
按照宮中規矩,到了這裏便是要步行了。
幾人下了馬車,随着宮中小內監的指引順着狹長的宮道一路前行。
皇後娘娘此次定于紫蘭殿中擺宴,這會兒各世家女眷到的也都差不多了。
殿中一時衣香鬓影,暗香浮動。
既是賞菊宴,自然也是缺不了這菊花了。
殿中擺着一盆盆開的正盛的菊花,光這一眼掃過去,寒亭就瞧見幾盆養的極好的極品菊花,什麽墨菊,綠雲,龍吐珠,粉旭桃,俱都是些外面極少見的品種。
看來着皇後娘娘為了舉辦這場賞菊宴還是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啊。
一行人很快由小內監引入了各自的座位,路氏與兩個姑娘分別被引入了兩個席位。
及至未時,宴會上的官眷們俱已都被安排妥當的在席位上坐好了,大殿裏的內監宮女流水一般穿行着侍奉着。
這時,有尖利的內監聲音響起于殿門口處響起。
“皇後娘娘到!”
大殿中的女眷們立刻呼啦啦的站起身,跪拜在地。
“給皇後娘娘請安!”
寒亭掩在姜函秀的身後,穿過 * 少女有些緊張的背影,瞧見了緩緩從殿外走進來的皇後。
她穿着不算正式的墨紫色宮裝,梳着高髻,保養得宜的面容上帶着淡淡的笑意,極有威儀。
“都免禮,今天本是要與大家一同賞菊宴飲,各位都是朝中肱骨之臣的家眷,就不要太拘泥,反倒讓這宴會失了幾分樂趣。”
皇後行至殿中上首坐下,語氣溫和的說道。
衆人連忙口中稱是,這才敢起身落座。
皇後瞧了瞧殿中衆人,對着身邊內監側首低聲詢問。
“太子呢?”
那內監白胖的臉色沁出幾滴汗珠來,面色緊張又為難。
“已派人去催了三回了,說是今日太子政務繁忙,一會兒忙完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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