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夫人果然秉性柔善純良
姜旻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點,随即面露思索之色。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是依函亭如今的名聲,想要馬上找個合适的人家也不是那麽容易。”
路氏聽了他這話,心中頓時一喜,明白這是夫君在姜函亭的婚事上松了口了。
要知道,此前自己也不止一次明裏暗裏的提過這事,可都被姜旻給尋些理由搪塞了過去。
可如今看來,秀秀入了東宮的眼,那丫頭在姜旻這裏的利用價值果然就沒了。
看着有戲,她連忙乘勝追擊。
“夫君說的極是,函亭那孩子到底不是從小養在侯府的,品性做派怕是入不了京中名門的眼,可到底是咱們侯府嫡出的大姑娘,也不能随意許了那些個沒出身的啊!”
姜旻眉頭皺起,這倒是個麻煩事。
路氏偷觑了一眼他的神色,接着道:“正巧前兒個我娘家嫂子過來,我那侄兒子昌去年剛得了秀才功名,正準備後年的大考呢,只是這婚事難免耽擱了,我這一聽,就想到了咱們家函亭。”
姜旻略一挑眉:“你那侄兒不是已經定過親事了麽?”
路氏笑道:“是打小定下親事,可是那女方去年不慎在花燈節的時候,叫賊人給擄了去,後來人雖是救了回來,可到底是失了青白名聲的,這婚事也就作罷了。”
姜旻沒想到還有這一樁子事,略略思量還是有些不滿。
“只是岳父已經告老,你那大兄又只是個七品的閑職,子昌那孩子如今也只是個秀才,這是不是略低了些。”
他這話其實已經是說的極收斂了,若不是照顧路氏情緒,他就該直說路家這門第配他的嫡出女兒那豈止是略低了些,簡直就是糟蹋侯府嫡女的身份。
別看他對路氏一千個滿意,可對路氏的娘家路家,可着實沒什麽好印象。
岳父告老前也不過是清水衙門的文官,為人極其迂腐不通世情,大舅子更是整一個纨绔作風,半點正事不幹的主,路氏那嫂子經常到侯府來主要的目的就是打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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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路氏的接濟,他向來睜只眼閉只眼,可這不代表他能容忍将自己的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
就算他對這個女兒雖不像姜函秀那般 * 疼愛,可到底是父女的情分,再說這嫡女的婚事也是自己的臉面,總不能在這事情上丢了顏面才行。
卻見路氏眼圈一紅,低下了頭,聲音裏頗有幾分幽怨。
“夫君竟是如此想我的麽,我嫁進侯府多年,操持府務,撫育兒女,在夫君眼裏也不過是個出身小門小戶不上臺面的女子。”
姜旻沒想到妻子這般敏感,有些慌神,連忙将人摟在懷裏安撫。
“晚娘誤會為夫了,為夫的意思是這嫁女和娶媳哪裏能一樣呢,你的人品性情都是極佳,又識得大體,怎麽就不上臺面了?”
路氏這才擡起頭輕聲道:“奴家只是有些氣夫君這麽多年,還是不信我的人品,夫君難不成以為我提這樁親事是為了我那侄兒和娘家麽?”
姜旻一時之間有些尴尬,總不好說自己心裏就是這麽想的吧。
路氏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哀怨的剜了他一眼,輕輕擰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姜旻讪讪一笑。
路氏嘆了口氣,接着道:“我哪裏是那樣自私不顧夫君顏面的人,只是我這次實在是為了大姑娘,侯府的臉面重要,可是大姑娘的終身幸福難道就不重要了麽?”
姜旻沉默不語。
“因當年那事實在是沒法子,大姑娘的外祖家背的是天大的罪名,這才将人送到莊子上,夫君可知這些年來,我沒有一日睡得安穩,總想着若是大姑娘的生母知道了,該是如何的罵我這個惡毒繼母。”
說着她眼角隐有清淚,欲墜不墜。
“我一直以來心中愧疚,好不容易等到能将大姑娘接回來,恨不得将所有好的東西都捧到她身前,來補償她,只是衣衫首飾,胭脂水粉,丫鬟婆子這些都可以彌補,可那身為京城名門閨秀的詩書禮儀,教養舉止,卻是彌補不來的。”
“大姑娘如今在京中,名聲不好,我這個做母親的心中真是又難過又着急,可又有什麽法子。我只能想着尋一個能容她這性子的人家,我那娘家雖然不富貴,可是我們知根知底的,能好好照顧她的人家,我那侄子也是個老實上進的,将來未必就沒有出息,只要大姑娘能過得好,我也心安一些。”
“今日秀秀的事情更是讓我下了決心,秀秀能入東宮,我們臉上顏面已足夠榮光了,又何必還要将大姑娘的終身搭進去,只要她日後過的舒坦,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路氏說到這,已是滿臉清淚,姜旻也是神色動容。
他将妻子柔弱的身軀抱住,小心的為她擦拭着臉上的淚痕。
他啞聲說道:“晚娘,我雖知你素來柔善,卻沒想到你竟然這般替函亭着想,将她看做自己親女一般,這一點,為夫不如你啊!”
路氏只是輕輕搖頭:“夫君是大丈夫,心思不如女人細膩,但也是疼孩子們的。”
姜旻被路氏說的,也覺得有些虧待了自己這個嫡長女。
“既然如此,那就依着你說來吧, * 好歹父女一場,總是要為她着想的。”
路氏頓時破涕為笑,昏暗的燈光下,美人梨花帶雨,更顯楚楚動人。
姜旻心中一軟,頓生喜愛憐惜。
能娶到這般善良溫柔的妻子,一定是自己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想。
幸虧與他厮守的不是那倨傲的周氏,不然哪有此刻的溫馨幸福可言?
第二日一早,路氏便命人回娘家請自己嫂嫂到府中一敘。
路氏的大嫂姓黃,出身一個不入流的小吏之家。
原本按照路老爺子的官職來說,娶媳婦怎麽也不至于娶個門第這麽低的,只是路氏的大哥實在不争氣。
念書念到二十郎當歲,依舊還是個白身,再加上路老爺子為人迂腐,在官場中混了大半輩子,依舊是人情和銀子一樣沒攢下,這自然也就娶不到什麽高門的媳婦。
若不是路氏嫁入了侯府,幫着給大哥捐了個閑職,這一家人在京中的日子還不知得是怎麽難過呢。
大嫂黃氏一進門,見了路氏就露出一個略顯谄媚的笑容來。
“晚娘啊,今兒咋這麽着急叫我來呢?”
路氏笑了笑,指着椅子讓嫂子坐下,才開口詢問。
“家裏如何了,爹身體怎麽樣,子昌念書可還勤奮?”
黃氏連忙道:“子昌看書用功的很,家裏的蠟燭最近都多費了好些銀子呢!只是這些天上秋,老爺子的咳疾總是反複,許是秋燥火氣大,昨日請了郎中看了,說是抓幾味藥先吃着,看看情況再說。“
路氏面色有些不虞:“爹這咳疾一到換季就犯,發作起來難受的很,需得常用藥盯着,你們怎麽拖到昨日才請大夫!”
黃氏頓時面露讪讪之色。
“前些日子剛給子昌交了拜先生的束脩,着實有些不寬裕,這才拖了兩日。”
路氏一聽也是無奈嘆氣:“那也不能拖着爹的病啊,你怎不早些來侯府尋我,難道我還差爹那幾幅藥的銀子?”
黃氏也是一臉難為情,“半月前才上過門,又哪裏好馬上再登門,爹特意囑咐的不準我來。”
路氏這下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路老爺子的性情她是清楚的,最是要臉面,自家三番兩次的登女婿門打秋風,老爺子臉上自然是挂不住了,寧可自己忍着病痛,也不願上侯府求女兒。
想到這裏,路氏更是覺得自己這打算要盡快實行了。
她不再問老爺子的病情,而是談起另一樁事來。
“嫂子,子昌的婚事,你是怎麽打算的?”
黃氏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一下便道:“原本那朱家姑娘雖只是個鄉紳出身,大字不識,配子昌是低了些,可到底家境殷實,只是出了那檔子事,雖說不過擄走半日便被尋回,可到底壞了名聲的,也只能作罷。這再想尋個合适的,卻也沒那麽容易。”
路氏自然是明白自家嫂子嘴裏說個合适是指什麽,首要一條就是姑娘家中要殷實,要能帶大批嫁妝的,可又不能是 * 商戶人家,那怕是要被路老爺子給打出去,還得是個體體面面的人家才行。
原本路家這門第,還有侯府的姻親關系,想娶個差不多的媳婦應該是不難的。
可壞就壞在這路氏的大哥實在太不上進,成日裏鬥雞走狗,流連賭坊那是有了名的,不然這路家一個官宦之家也不至于困難成這樣。
這就讓京中差不多疼女兒的人家要掂量掂量了,這自家女兒真帶着嫁妝嫁過去,不是填你們路家這個大窟窿麽!
路氏自然也是清楚自家事的,因此她說這話的意思本就是因為眼前正有個合适的。
“我這倒有個合适的人選,就不知道嫂嫂願不願意了。”
黃氏頓時一喜:“能讓妹妹開口,那定然是極合适的,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路氏笑了笑,往堂內指了指:“就是這承安候府的嫡出大姑娘,嫂嫂以為如何?”
黃氏登時驚得瞪圓了雙眼。
“就是那位在左府動手打人結果摔破了頭的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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