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大長公主說親
“臣女也有一件賀禮想送給大長公主殿下。”
頓時,在場諸人的目光都被這一道聲音吸引了過去。
路氏更是被這聲音吓了一跳,與姜函秀一同轉頭看過去。
此時寒亭正站在姜函秀的身後,神色平靜。
路氏連忙斥道:“你這孩子怎麽回事,剛剛那佛經就已算是我們承安候府的賀禮了,這可不是你随意出風頭的地方!”
姜函秀也跟着柔聲道:“是啊,大姐姐,妹妹剛剛就是忘記說了,這禮物本就是算你我一同繡的,大姐姐要置氣也不能選這種場合啊,畢竟是老人家的壽辰呢!”
她這話說的可謂是誅心之言,頓時衆人看着寒亭的目光中都帶了兩分不贊同。
在旁的沈星月皺眉看了她一眼,出聲替寒亭解圍。
“不過是想為祖母送份壽禮聊表心意罷了,怎麽被你們弄得這般嚴肅,姜大姑娘也是好意啊!”
路氏還想說什麽,卻被一道沉穩的男聲打斷。
只見沈星酌 * 走了兩步,繞過了姜函秀,來到寒亭身邊。
“姜姑娘既然是要給祖母送壽禮,定然是精心準備的,不如親手交給祖母。”
說罷,他一側身子,向寒亭比了個請的手勢。
事已至此,路氏和姜函秀自然無法再多言半句。
寒亭倒了聲謝,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大長公主身前。
她能感受到周圍數道目光都盯在她身上,在今天見到大長公主之前,她本也沒想這般引人注目,可是在看到那一頭銀發時,卻再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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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會被人怎樣的猜忌懷疑,她也今日一定要将這份賀禮送出來。
寒亭站在這個老婦人面前,老人依舊毫無所覺一般,微垂着眼眸,神情木然的坐着。
“殿下,殿下?”
寒亭清叫了兩聲,可依舊不見老人有絲毫反應。
一旁站着的沈夫人道,“姑娘別喊了,要送什麽賀禮拿出來就是,大長公主殿下是不會回應你的。”
在場的人瞧見她這番做派,也不由心中發笑,又是一個想要讨好大長公主殿下沒成的。
唯有謝稹安穩的坐于椅上,眸色深沉的望着女子的側影。
寒亭沒有理會沈夫人的話,而是伸手握住了大長公主的手,将一個物件塞了過去。
輕聲道:“殿下瞧瞧,好看麽?”
那是一只做工有些粗陋的木頭雕刻的簪子,上面雕刻着兩朵小花。
木頭不是名貴的品種,花朵雕刻的形制也有些粗糙,可是這只簪子一塞到大長公主的手中,老人的神情就發生了變化。
她蒼老的手細細的摸着那兩朵花,一朵綻放的燦爛,一朵含羞的含苞,雖是做工簡單,卻也瞧的出那花的品種。
那是大梁北□□有的一種野花,名叫含笑花。
此花長于北疆的山野峻嶺之中,因起絢爛美麗,常有路人想将其移植在家中,卻發現這花一旦養在庭院,便不能成活。
當年寒亭無路可退,被大長公主領回府中,那時寒亭還是個倔強不知事的少女。
大長公主問她,為什麽不願退讓一步,就此入宮。
寒亭那時便自比含笑花,梗着脖子道,寧願存身鄉野,不願委于宮牆。
大長公主那時只是笑笑,卻沒有再多言。
後來寒亭及笄之時,大長公主私下裏送了她一只含笑花的玉簪。
這只簪子,寒亭一直收着,從沒帶出去過,只因她後來曉得了自己當年那話,何其大逆不道。
姨母疼愛她,願意解她心結,她也要将這份心意珍藏,不給姨母招禍。
因此,這含笑花的故事,便就此成了姨甥倆的小秘密。
滿頭銀發的老人,細細的用手來回摩挲着簪子,身邊衆人都已是看傻了眼。
她忽然擡起頭,看向寒亭,蒼老的面容,渾濁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着寒亭。
“亭兒,你是亭兒。”
她聲音很輕,很低,像是在呢喃。
沈鄄連忙湊近母親,問道:“母親可是又什麽要吩咐的?”
大長公主一手猛的抓住寒亭的手,神情激動, * 高聲道:“你是她,是她,是我的亭兒!”
沈鄄被激動的大長公主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安撫:“母親莫急,莫急,這不是永樂,您認錯人了。”
沈夫人也被趕緊跟着上前道:“母親,這不是郡主,您糊塗了,這是承安候府的姑娘。”
大長公主卻依舊死死的抓着寒亭的手不放,口中依舊喃喃道:“她是我的亭兒,我的亭兒!”
沈星酌聽到祖母的話,面色微變,先是神情疑惑複雜的看了寒亭一眼,又立刻想起什麽一般轉頭看向了謝稹。
而此時的謝稹,卻仿佛沒瞧見眼前這荒謬的一幕般,神色平靜,微垂着眸一言不發。
而路氏和姜函秀則是真被眼前一幕,弄得傻了眼。
這是怎麽了,這姜函亭到底和老太太說了些什麽,惹得這一直和個木頭人似的老太太,忽然發起瘋來了。
寒亭被老人死死的握住手,卻不知是手上更疼,還是心頭更痛,只覺酸澀難言,強忍着眼底的淚意。
好不容易在沈國公和沈夫人的勸說下,大長公主松開了,只是手裏還是緊握着那只簪子。
好半天,老人才好似終于在剛剛的沖擊下緩過神來,神智也仿佛清明了許多。
她搖了搖頭,示意兒子自己沒事。
又朝向剛剛被沈夫人拽到一邊的寒亭招了招手。
“你過來。”
寒亭乖乖走上前。
老人看着她,目光柔和又帶着些緊張:“你叫什麽名字?”
寒亭張了張嘴,只覺得嗓子被糊住了一般,她知道,一旦自己的名字說出來,定會引得衆人猜疑,可到這此時,她卻是不能不說了。
只為了給這位她最敬愛的長輩一點希望,她艱難開口道:“姜函亭。”
這個名字一出口,周遭幾人頓時神色大變。
沈星酌更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寒亭的背影,仿佛要将人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唯獨謝稹依舊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仿若一尊冰冷的雕塑。
沈夫人尴尬的笑了一下,道:“好名字,好名字。”
沈鄄則是擔憂的看向自己的母親,卻見大長公主只是面無異色,只是和緩的點點頭。
“好孩子,瞧你年歲也快及笄了吧,親事可有說了?”
寒亭聽了這問話,頓時愣了一下,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姨母竟然這時候忽然把話題跳到這裏。
她不由有些結巴,“還,還未曾。”
大長公主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寒亭的手,又指了指寒亭身後的方向。
老人慈善的笑着問道:“那正巧,我有不成器的孫子,尚未婚配,你瞧着可還入得了眼?”
此話一出,周遭頓時一片寂靜,俱都是被這一句話驚得愣住了。
唯有謝稹,忽的皺起了眉。
他盯着寒亭,唇角緊抿,眸色沉的似寒冬的冰湖。
沈夫人第一個反應過來,自己兒子的婚事可是大事,怎麽能讓婆婆這麽糊裏糊塗的就定了,還是在這種場合下,若是真定下來,想不認賬就要賠上定國公府和自 * 己兒子的聲名。
她連忙敢在寒亭開口前插嘴道:“殿下剛剛心神激蕩,這會兒怕是還沒緩過來呢,若是有什麽事,待宴後再說也不遲啊!”
誰知大長公主卻連個眼風都沒給她,只看着寒亭道:“怎麽樣,可是覺得我這孫子哪裏不好,不堪為配?”
這話逼得寒亭也只能搖頭,心裏大喊,姨母求放過!
“怎麽會,沈将軍少年英才,國之肱骨,怎會不堪為配,只是我自小出身鄉野,名聲也不佳,怕是我配不上沈将軍的。”
她先前對承安候姜旻說的那一番話,可真是只想借着沈星酌這個大旗,将路家的親事給先扯過去,再怎麽說沈星酌那也是她看着長大的,名分上是侄子,實際上也是弟弟一樣的情分,怎麽可能對他有什麽想法!
可是顯然,路氏和姜函秀不是這麽認為的。
兩人這會兒已經完全懵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就是送個賀禮麽,怎麽就送成要定親事了,還是和定國公府的世子,剛剛平定北疆的沈将軍定親事!
姜函秀想起母親對自己說的話,想起那筆豐厚無比的,将會成為自己在宮中依仗的嫁妝,一時有些忍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面上帶着笑意道:“大長公主殿下,我大姐姐雖是自小長在鄉野,不曾受過侯府的教養,但性格直率,早在家中就曾與父親吐露過對沈将軍傾慕不已,這會兒估計是有些羞澀,不好表露心跡罷了。”
她這一番話說完,沈夫人眉頭皺的更緊了。
路氏原本見女兒主動開口,還害怕她沉不住氣,穩不住心思,沒想到女兒這番話,說的正在要害之處。
這定國公府的長輩聽了,怕只是認為姜函亭是個心思淺薄,想要借着之前的事巴住自家嫡子,只會更加厭惡她。
可是卻沒想到,大長公主只是微微一挑眉道:“哦?是麽?那便太好了,我那孫子正好也心悅于你,看來這便是天賜的良緣了!”
沈夫人頓時一臉驚怒,轉頭便看向沈國公。
沈國公也有些吃驚于自己母親突如此來的決定,倒是沈星酌此時已經不慌不忙,站在一旁饒有興致的看着寒亭。
沈國公看着自己母親,小心翼翼的道:“母親,這酌兒的婚事乃是大事,咱們是不是應該從長計議,這般就定下了,是不是倉促了些?”
大長公主回頭看向他,冷哼一聲:“酌兒自小在我身邊養大,他的喜好,我還能不清楚,行了,這事你別管了。”
沈國公被自己母親這一聲冷哼,吓得不敢多言,他對自己這位母親,向來恭敬的很,此時便不敢再多說。
沈夫人神色焦急,連着又拽了拽沈國公的袖子,卻被沈國公扥了一下,抽了回去。
大長公主轉過頭,又看着寒亭笑眯眯的接着道:“行了,這事就這麽定了,明兒個我就派人到承安候府上提親,交換庚帖,生辰八 * 字,再擇個幾日,嗯,就明年初就把婚事辦了吧。”
寒亭其實已經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着大長公主,心中不由哀嘆,姨母這是怎麽了,莫不是正糊塗了不成。
就算是真認出了她,也必要指這麽一門婚事啊,這都什麽啊!
正當衆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時候,忽聽“砰啷”一聲,瓷器碎裂的輕響。
尋聲望去,卻見一直面無表情的謝稹腳下一地的碎瓷片,瓷片上還染着刺目的鮮紅。
“呀,表哥,你流血了!”
只見滴滴鮮血正順着謝稹的手掌,滴落到地上,在青色的磚石地上染出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衆人頓時慌亂起來,這可是儲君,未來的天子,便只是破了一個小口子,也是要特別重視的。
沈夫人連忙朝下人斥道:“怎麽還愣着,還不去傳太醫來!”
謝稹擺擺手,“不必麻煩,本就怎麽好因為這一點小事就打擾姑祖母的壽宴——”
正說着,他忽然皺起眉來,雙目一阖,竟然就這樣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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