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顧寒亭她來索命了

寒亭看着謝稹的眸子, 裏面倒映着自己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幹澀的問:“你一開始就知道了麽?”

謝稹輕輕“嗯”了一聲。

“那三年前,那杯酒, 豐華宮的那場大火——”寒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謝稹眸中閃過痛苦之色, 他低聲道:“是我疏忽了,下毒的是我身邊伺候的一個小太監, 放火的是豐華宮中的兩個宮女, 人都在第二日就自盡了。”

寒亭聽着只覺骨頭發冷, 有種寒氣貫入全身。

她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那會是誰,如此周密計劃, 想要了我的命。”

謝稹面色浮上一層冰寒,嗓音仿佛在冰水中浸潤過一般, 涼的人想要打冷戰。

“我這些年一直在查, 卻沒有确切的證據, 只是懷疑,而且我還懷疑,當年你父親顧國公和我外祖父周雲海的事裏面也大有問題。”

寒亭眉頭一鎖, 謝稹卻傾身覆了下來,她有些不自在,謝稹卻恍若不見, 将唇壓在她耳邊, 輕聲說了幾個字。

寒亭臉色大變的看着他,謝稹卻只是點了點頭。

·

翌日, 清晨。

王安撐着滾圓的身子,輕輕敲響了鳳鸾殿的門。

“殿下,卯時正了, 該起了。”

殿裏面傳來謝稹帶着微啞的低沉嗓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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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弓着身連忙領着端了水盆,朝服的小內監推門進去。

冬日裏天亮的晚,屋子裏此時漆黑一片,卻因點着地龍格外的溫暖,燃了一夜的松和香熏得整個殿內都帶着暧昧旖旎的香氣。

小內監先是把燈罩子的蠟燭點上,這才要往裏間床上去伺候太子殿下洗漱換衣。

卻沒想到太子殿下的聲音竟是從另一邊響起的。

燭光亮起,王安便瞧見太子殿下躺在偏廳的貴 * 妃榻上,身上蓋着自己的那件玄色狐皮大氅,中衣未腿,有些皺皺巴巴的挂在身上,他烏發披垂,還連打着哈欠。

王安吓得登時差點魂魄歸西,他哪能瞧不出來,太子殿下這分明就是在外間的硬木塌上睡了一晚啊。

他連忙哭喪着一張白面饅頭似的胖臉,跪在謝稹腳邊,給謝稹穿上鞋子,一邊哭道:“哎呦,殿下啊,您怎麽,怎麽睡這了,這回頭讓人知道了——”

謝稹卻是難得心情甚好的樣子,他翹着嘴角,結果內監遞過來浸了溫水的棉帕敷在臉上,頓時只覺神清氣爽。

“行了,閉上你的嘴,側妃還在裏面睡着呢,吵醒了你今晚上也睡外面吧,就睡鳳鸾殿門口臺階下面那塊,孤看還挺适合你的。”

王安連忙閉緊了嘴巴,他這會兒也瞧出來,雖說不知什麽原因,太子爺竟然被那位膽子奇大無比的側妃娘娘給趕了出來,睡了一晚上硬板凳,可這位殿下卻是半點沒生氣,還得維護着那位呢。

果然,只聽謝稹冷下聲音吩咐道:“把東宮裏的人都給我看緊了,別出去亂說,若是有一星半點的傳了出去,那就不是你睡臺階的事情了。”

王安哆嗦了一下,跪在地上稱了聲“是”。

謝稹也沒再多言,由着內監為自己伺候了穿衣,臨出門前,又往裏間去了一趟。

王安沒敢跟進去,只隐約聽見裏面又女子的嬌喃和男人低沉的笑聲。

待謝稹再出來時,臉上的笑意明顯更深了些。

寒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太陽高懸與空中了。

昨晚和謝稹攤了牌後,她也不再顧忌什麽身份貴賤,直接将想要賴在自己床上不走的謝稹冷笑着趕了出去。

剛得知了一些她從來沒想過的事,難免心神不定,這時候她實在不想再面對謝稹帶着灼灼火光的眼睛,還好謝稹似乎也知道這時候不好再繼續撩撥她,只是帶着兩分說不清的笑意,便出去了。

她還以為謝稹會回到承光殿去休息,卻沒想到這人竟然窩在自己外間的貴妃榻上睡了一晚,這事要是真傳了出去,那她可就罪過大了。

寒亭一邊用溫熱的玫瑰花水泡着手,一邊嘆了口氣:“怎麽還是這麽任性。”

小梨在一旁捧着潤膚的珍珠膏,有些疑惑的“啊”了一聲。

寒亭搖搖頭,正準備用巾帕擦手,便聽到外面平安的聲音響起。

“主子,皇後娘娘派人來了,正在外面候着呢,說是請主子過去一趟。”

寒亭心中咯噔一聲。

玖拾光整理

·

坤寧宮。

皇後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繡大片雀翎的常服,倚坐在塌上。

見了寒亭進來,便笑着道:“哎呦,快過來坐,瞧你這小臉兒幾日沒見,氣色倒是越發好了,怪不得招我們太子殿下喜歡。”

寒亭謹慎的上前行了一禮,“妾身恭請娘娘聖安。”

皇後令人搬了繡敦讓她坐下,接着又道:“你這孩子,說了讓你常來走動的,怎麽還 * 這麽見外,聽說昨日還去了大長公主府上,她老人家怎麽樣了?也是趕着皇上這陣子病的重,本宮實在脫不開身,不然早該去看看他老人家的。”

這話語氣說的柔和,可話中的意思卻仿佛針一般刺過來。

就差沒直白的說,你這個太子側妃不在皇後面前盡孝,卻跑去大長公主那裏獻殷勤。

寒亭低着頭道:“原是沈家小姐遞了帖子,早就與她有了約的,不好推辭。”

皇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原來是這樣,不必緊張,小姑娘們貪玩些正常,本宮瞧着,太子身邊現在就你這麽一個伺候的,也是難為你了,這樣,本宮做主給東宮裏填兩個人,也替你分分憂。”

寒亭擡頭看向她,皇後端莊的眉眼此時仿佛蒙上了一層妖冶的豔麗。

皇後笑的有些甜蜜:“你放心,本宮也不做那等往兒子身邊塞眼線給你添堵的惡人,聽說東宮裏一只有個叫翠翹的宮女,也伺候了太子好些年了,但一直因為太子沒娶正妃壓着沒給名分,如今也無需在意那些了,便提了侍妾吧,令一個你自己從你陪嫁的人裏選一個也就是了。”

皇後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卻也是不容拒絕。

寒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應了一聲。

皇後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愣住了。

好半晌才勉強笑道:“你也別多想,太子将來是要承襲皇位的,三宮六院那是應有之意,如今守着你一個這些時日,已是你天大的福分了,本宮這是在教你往前看。”

寒亭心中縱然有千百句想要問候皇後的話,最後也只能憋了回去,面上還要流露出一副感激之情。

“妾身多謝娘娘教誨。”

皇後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放她離去。

等到寒亭的身影消失,皇後臉上的笑意淡去,那位老嬷嬷從後殿繞了出來。

皇後開了口,聲音有些疑惑:“嬷嬷,你注意了麽,她的舉止神态。”

那老嬷嬷走到皇後身邊,為她輕輕捶着腿,輕聲道:“娘娘,老奴對永樂郡主也并不怎麽熟悉,瞧不出來。”

皇後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接着自言自語道:“若不是翠翹說起,本宮還真的沒注意,可這仔細一瞧,那可不止是有些像,我總覺着就好像顧寒亭活過來坐在那裏,這感覺真的不對。”

“尤其是她看向本宮的那個眼神,那個眼神,像極了顧寒亭當初入宮時看向我和陛下的眼神!”

老嬷嬷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娘娘,娘娘,您怎麽了?”

皇後喃喃道:“你說,是不是顧寒亭活過來了,她借屍還魂了,她來找我索命了!”

“娘娘,娘娘!”

老嬷嬷也顧不上尊卑,用力搖晃了皇後兩下,她這才緩過神來一般。

“娘娘,您怎麽了,要不要老奴去請太醫。”

皇後蒼白着一張臉,額發間都有些潮濕,她一手用力将老嬷嬷推開。

“本宮沒事,你快去,去把青峰道人找來,快啊!“ *

她近乎是嘶喊着,老嬷嬷被她吓了一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往殿外去。

只留皇後一個人癱倒在塌上,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上鮮豔的蔻丹,紅的仿佛要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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