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刑雲說完話, 洗衣間裏只剩沉默。
白謙易點了點頭,沒回應。刑雲拉起薛贏雙的手,直接離開洗衣間。
主卧裏, 刑雲朝薛贏雙肩膀一按,硬是讓薛贏雙坐在床上,兩人面對面。
刑雲道:“白謙易有時候說話就是比較直, 你別管他。”
薛贏雙搖頭:“是我自己先犯蠢。”
薛贏雙一直低着頭,刑雲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能感受到他的壓抑。
刑雲皺起眉, 低頭去看薛贏雙的臉。這?一看, 就見薛贏雙神情恍惚, 面色病态地蒼白。
“薛贏雙,你這?是怎麽了?”刑雲大驚。
薛贏雙把頭轉向一邊去, 低聲道:“有些累而已。”
“有些累?我看你是沒睡覺!”刑雲問,“薛贏雙,你幾?天沒睡了?”
薛贏雙沉默。
“說話!”
“……我忘了。”
刑雲一瞬間心情極為複雜, 各種思緒湧上心頭。
他把薛贏雙往床上一按, 說道:“現在立刻睡覺, 你今天晚上的工作就是睡覺。”
薛贏雙卻不敢睡,這?幾?天已經夠對不起刑雲了,他又如何能在工作時間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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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坐起來, 看着刑雲道:“你餓嗎?我給你做晚飯吧。”
刑雲:“你別管我餓不餓!”
薛贏雙:“要不你和我做吧,你想做嗎?”
刑雲高聲道:“薛贏雙!夠了!”
薛贏雙睜大着眼, 安靜了。
刑雲氣息不穩:“你最近很缺錢?”
薛贏雙沉默, 最後點頭。
刑雲吐出一口氣,強壓情緒。然而那股又氣憤又心疼的感?覺卻如何壓不下,他道:“你缺錢就和我說啊!你不說, 累死自己有意思?”
“我要怎麽說……”薛贏雙彷徨道。
哪種事情,他光是想起來都覺得丢人,又要怎麽和刑雲說?又有什麽資格和刑雲說?
刑雲道:“你缺多少錢?”
薛贏雙嘴唇輕輕動了動,吐出一個數字。
刑雲點頭,說道:“說起來,我這?老板也當得太糊塗了,都忘了發獎金給你。上回你拿到專科畢業證,理?應發獎金鼓勵你,這?麽多科目,一科至少也得一萬……”
“……”
刑雲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薛贏雙一把抱住。
薛贏雙的頭埋在刑雲胸前,沒有說話。但?刑雲明白薛贏雙的意思,拍拍他的頭。
刑雲輕聲道:“除此之外?,還得發獎金給你,獎勵你一個人辛苦了這?麽多年,卻始終沒有放棄。”
“謝……”
“噓,別說話。”刑雲道,“老板給員工發獎金,天經地義的事情。
薛贏雙沒有動,刑雲将薛贏雙抱到床上去,薛贏雙卻還不放手,緊緊抱着他。刑雲輕笑道:“薛總,饒了我吧,這?星期每天晚上都陪你加一次班了,小刑不行了,已經幹了。”
薛贏雙松開手,刑雲替他蓋上被子,見他乖乖看着自己,便又在他胸前拍了拍:“睡吧,好好睡一覺。”
薛贏雙幾乎是一瞬間便睡着了,刑雲把屋裏的燈關了,只留下床頭的一盞夜燈。
刑雲脫下西裝,打開?衣櫃想拿件衣服。一開?衣櫃,便見衣櫃被重新整理過了,放的全是冬衣,每件衣服熨燙得平平整整,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刑雲無奈地笑了起來。
他關上衣櫃,走出房門。
外?頭的燈已經熄了,白謙易也回房去了。刑雲走在屋子裏,看着這?些天薛贏雙的成果?。
原本就幹淨的屋子,此時變得更加幹淨。他站在落地窗前,就見玻璃裏外?幹淨得發亮,就連一點指紋也沒有。
每一扇紗窗裏的每一個孔洞都沒有一點灰塵,仿佛剛安上去似的。
打開?窗,風吹進來帶着淡淡的香氣,一摸,窗簾也全都拆下來洗過了,且熨燙得毫無皺折。
客廳裏,水晶燈上的每個吊墜閃閃發光。
再到玄關,鞋櫃裏的鞋子,每雙都刷得發亮,翻過一看,就連鞋底都潔淨無比,像雙新鞋。
刑雲擡起手,摸了摸櫃子的最頂端,收回手時,手指上沒有一點灰塵。
太幹淨了。
刑雲想象這?些天薛贏雙拼命加班的樣子,無奈一笑。
傻子,連偷懶都不會,随便打瞌睡混個加班都行,這?麽努力幹什麽……
回到主卧,薛贏雙沉沉睡着。
熟睡的薛贏雙顯得更加消瘦,刑雲站在床邊,那複雜的感?受再一次湧上心間。
他很難說明白自己的真正感覺究竟是什麽,雖然他這?星期他忙得昏天暗地,然而一個人每天都纏着他要,他卻什麽也沒發現,還在那傻樂着以為對方想要他……是他太遲鈍了,他說薛贏雙傻,傻的其實是他自己。
他既尴尬,又自責,還有那一點點的,難過。
第二天早上,刑雲又早早上班去了。這?周只要再忙完今天,他便能稍微喘口氣了。
他出門前薛贏雙跟着醒來,他特意囑咐薛贏雙繼續睡,說是放薛贏雙一天假。
然而他走後沒有多久,薛贏雙便睜開?了眼。
薛贏雙本來就覺少,加之放下了心頭重擔後,昨晚睡得格外沉。只這麽一晚,他便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他離開房間,客廳裏沒有人,白謙易還沒出來。
薛贏雙來到廚房,把昨天從市場買回來的東西全拿了出來。他一邊處理?食材,一邊心裏暗自祈禱,希望白謙易能夠晚一點再出現。
沒想道,他的祈禱竟是成真了,白謙易一早上沒出現,一直到中午,白謙易才慢慢踱步來到廚房。
白謙易出現時,臉上沒什麽表情。他緩緩走到薛贏雙身旁,盯着薛贏雙看。
“白先生。”薛贏雙朝白謙易打招呼,“您餓……”
“薛贏雙,對不起。”白謙易忽然開口。
薛贏雙:“?”
白謙易說完,一張白淨的臉漸漸紅了起來。
太尴尬了,一回想起昨晚,白謙易就恨不得能夠立刻飛回美國去。
他承認,他留下來觀察薛贏雙,就是對薛贏雙有那麽一點偏見,不明白刑雲為什麽喜歡薛贏雙。
但?是他昨天就是急了,他沒有針對薛贏雙的意思,就是很喜歡那件大衣,誰想到那衣服……啊,一想起來,他又開?始尴尬了。
白謙易低着頭,也不敢看向薛贏雙。
他小聲道:“昨晚我講話不好聽……是我錯了……那衣服我會賠給你……”
薛贏雙忙道:“是我自己昨天腦子抽了,把衣服全扔進洗衣機,是我的錯。”
白謙易:“我的錯!你別說了!”
薛贏雙只好閉嘴。
白謙易道歉完,擡起頭來強作若無其事,又緩緩挪走。
然而,他才挪到廚房邊,便聽薛贏雙叫住他。
“白先生,我給您煮了魚湯,您喝一點好嗎?”
薛贏雙說着,端了一碗魚湯上桌。白謙易停下腳步,偷偷瞥了那湯一眼。
薛贏雙道:“我看您東西一直吃得很少,猜您的胃可能不太好。昨天我去市場買了條魚,剛才熬了些魚湯,您喝點吧,養胃。”
昨天薛贏雙見白謙易就連那點面都吃不完,心裏感?覺十分奇怪,卻也沒有多想。
一直到看到刑雲的飯菜加熱板,回想起和刑雲的那一段往事,他才意識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狀況,他應該更細心思考這?個問題。
後來想了想,白謙易平時工作繁忙,肯定無法正常吃飯,長期下來,說不定胃都搞壞了,自然是吃不下。
白謙易沒有動,薛贏雙又說道:“來吧,趁熱喝。”
白謙易慢慢挪過去,坐下。
眼前的魚湯是奶白色的,聞起來很香。白謙易分不出那是什麽魚,但?魚處理?得很幹淨,只留下白嫩的魚肉,上頭還灑了一點點的翠綠蔥花。
白謙易喝了一口,魚湯溫潤鮮香,沒有半點腥味,味道也清淡,喝進肚子裏,整個胃暖洋洋的。
他平常吃飯不定時,在國外圖方便,常吃點沙拉就解決一頓飯。到後來,他時常胃疼,吃點什麽就不舒服,最後便越吃越少。
然而這?碗湯下肚,胃裏卻非常舒服。
“需要調整味道嗎?”
白謙易微微搖頭。
薛贏雙又道:“那您喝吧,我還給您熬了銀耳湯,下午當點心喝,那個也養胃。”
白謙易手一顫,擡起頭來,又低下頭去。
安頓好白謙易的午飯後,薛贏雙開始學習。
學習落下了一星期,他無論如何都得趕緊補上,否則一月的考試非常危險。
然而才學沒多久,便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門。
他上前開?門,就見門後是白謙易。
“有什麽事嗎?”
“沒有……就來看看你在做什麽。”白謙易雖然一臉優雅,但?略顯不自然。
薛贏雙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開?門讓白謙易進來。
一進門,白謙易道:“我就随便看看,你別管我,做你的事。”
薛贏雙自然沒意見,點點頭,又回到座位前奮鬥。
白謙易在房間裏轉一圈,摸摸床單,看看書櫃,繞來繞去,最後繞來他的書桌旁,把一個東西放到他桌上。
薛贏雙一看,是一個很漂亮的金屬書簽。
白謙易道:“送你。”
說完又掏出一只鋼筆,也放在了桌上。
“還有這?個。”
白謙易也不待薛贏雙回話,随手拿起桌上的英文教材翻了翻,撇嘴道:“你在學這?個啊。”
薛贏雙點頭。
“看你老是關在屋裏,還以為你在學什麽厲害東西呢,原來就是這個。”白謙易又翻了翻,把書放回原位,“這?麽簡單的東西,不看封皮,還以為是小學課本。”
“很簡單嗎?”薛贏雙開口。
“那是當然,小學生程度。”白謙易輕輕一點頭。
白謙易說完,覺得自己說這話又有些酸了,又開?始後悔。然而他低頭,就見薛贏雙雙眼閃亮。
白謙易:“?”
薛贏雙興奮道:“那您幫我看看這?道題好嗎?這?題我真弄不懂!”
“唔……”白謙易眼睛稍稍一瞥,“這?題?竟然有人連這?種題都不會。”
白謙易把那道題給薛贏雙講了。
薛贏雙大喜:“白先生果?然是學霸,您講得好明白。”
白謙易輕輕一哼。
薛贏雙道:“哪像我,什麽都不會。您能再給我講一題嗎?”
白謙易:“我很忙的,我要回去了。”
薛贏雙:“就一題!求你!”
白謙易:“行吧,下不為例。”
半小時後,白謙易挽着袖子,手上拿着薛贏雙的教材,仔細研讀: “我覺得這?題的答案不太對……算了,你別管它。”
薛贏雙:“白老師,您要喝銀耳湯休息一下嗎?”
白謙易:“不喝!你作文?我還沒改完呢,一會再說!”
那天刑雲上班時,一想到昨晚發生那種事,薛贏雙和白謙易還得共處一個屋檐下,就有些緊張。
他趕緊做完工作,提早下了班。
然而他回到家,客廳沒人、廚房沒人。
打開?薛贏雙的房間,就見薛贏雙和白謙易兩人靠在一塊。
白謙易拿着紅筆,微笑打勾:“這?句子寫得不錯。”
薛贏雙滿臉崇拜:“是白老師教得好。”
刑雲原先想象兩人會是一番尴尬冰冷的相處,甚至還想過他們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然而眼前的兩人相親相愛,師徒情深。
他出現在這裏,反而有點多餘了。
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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