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皇後十七課

李崇演本要就着湯勺喝下那口羹湯,冷不丁地聽見李績說起靈秀宮死人的事,嘴裏的東西頓時就咽不下去了,他扭過頭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煞風景的兒子,臉上顯出幾分不耐。

李缜也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

唯有容卿目不斜視,她重新盛了一勺羹湯,擱在唇邊吹了吹,旁若無人地遞到李崇演嘴邊:“宮裏哪有什麽地方是沒有幾個冤魂的,我覺得靈秀宮很好,比閣安殿大,我再來這兒,也更方便些。”

她聲音清脆動聽,如鈴音繞耳,說出的話倒有些老成,與那張嬌豔欲滴的臉不太相稱。

但那後半句話李崇演聽着心中舒坦,他巴不得容卿能住得離他更近些,便自覺地略過前面那句有關“冤魂”的話,被容卿打了下岔,他也忘了要申饬李績,美滋滋地吞下一口羹湯,轉頭看着眼前嬌滴滴的小美人,兩眼笑眯成一條縫:“你若喜歡,就快些搬進去吧。”

那迫切的模樣,恐怕別人不知道他藏了什麽淫邪的心思,容卿只管應是,低頭繼續羹湯,乖順地猶如一只小貓崽,實則只是想着少看他一眼是一眼,趕緊把手中的湯喂完才是正經。

之所以順着李崇演的話說,不是因為她有多想搬到靈秀宮,雖然知道四哥說那一嘴只是故意讨嫌,可誰知道李崇演會不會順杆爬直接讓容卿搬到他的寝宮?

盡管知道于理不合,可李崇演憋了近一月,實在已是極限了,這種事他是做得出來的。不如折中一下,順了他的心意,又不至于全無退路。

這次過後李績再沒有插嘴,容卿端着玉碗,不經意地看了看底下,不知為何,從她進來之後,就一直覺得三哥有些不對勁,總是沉默寡言地低着頭,心事重重的模樣,好像思緒都落在了昭和殿之外,人在這裏,心卻不在。

她心下疑惑,不明所以,不經意地再往左看去,目光一下就撞上了李績的黑眸,在寂靜無聲的大殿之上,迸射而來的冷意像是要将人整個吞噬一般。

容卿本是漫不經心,被他的神色吓得手上一抖,手裏的湯勺直接碰到了李崇演的嘴,燙得他不顧形象地大叫

一聲,混亂中一下将容卿端着的玉碗掀飛了。

那玉碗“砰砰”兩聲墜落在地滾到了李績腳邊,好在李崇演都喝得差不多了,并沒有浪費多少。

心裏是這麽想的,容卿的動作若沒有絲毫遲疑,她趕緊跪伏在地,一副驚恐萬狀的模樣,膽怯告饒:“陛下恕罪,卿兒不小心燙到了陛下,罪該萬死!”

李崇演眼下青黑,兩眼血絲看着可怖,揮手甩開容卿捧着的羹湯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真的閃過一抹暴戾,但是看到容卿這麽快就跪下認錯,并且聲音聽着都要哭了,李崇演也慢慢恢複了理智,他神色僵硬地笑了一聲,輕道:“你這麽怕朕做什麽?只是燙了一下,不礙事的,快起來吧!”

心裏卻在想着,到底是小孩子,一遇到事了,就吓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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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慢慢擡起頭,臉上諸多委屈,李崇演知道她不是故意的,還被自己這麽粗暴的對待,心裏就疼得發緊,他奇怪自己怎麽這麽壓不住脾氣,他好不容易這兩日讓容卿不至于怕自己了,經歷了方才的事,再功虧一篑可怎麽辦?李崇演心裏有些着急,作勢起身要将容卿扶起來,外面卻忽然傳來一聲通秉,說是中書令有要事求見。

他身子将将離開床榻,被內侍那尖利的嗓音打攪過後,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皺。

今日不是朝會的日子,一般沒有什麽要緊的事,大臣都會等到早朝時上表奏疏再行商議,李崇演想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事如此緊急,下意識看了李缜一眼,問他:“你可知徐亥來此所為何事?”

因着徐亥是李缜親舅舅,加上最近李缜在朝中呼聲又高,他原本對卓家的那些猜忌疑心又都一股腦轉移到這對舅甥身上去,所以問出這句話時,任是誰都聽出了一絲防備。

李缜恭敬地兩手交疊微微彎下身子,聲音不緊不慢,鎮定道:“兒臣不知。”

他這樣說着,容卿卻覺得他一定知道。

心思一轉,還維持着那個姿勢的容卿低着嗓音,小心翼翼地趕在李崇演開口前說道:“陛下要見徐大人,卿兒還是先告退吧。”

一副謹慎避嫌的模樣。

李崇演卻忽然想起徐亥和容卿之間是有着那麽點仇恨的,便覺得避嫌不是避嫌,

而是她單純地不願看到徐亥,可在他認知裏,卓家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徐亥所做皆順應天理,并非做錯,容卿又有什麽立場恨他躲他呢?

頂上傳來低沉的聲音:“不用了。”

将來要成為他的皇後,心中若總是抓着那點恨意不肯放下,自己枕邊躺了這樣一個人,他哪敢安心?

因此那聲音便摻雜了微微不滿。

“讓徐亥進來吧。”

容卿聽到他那副語氣時便知他領會錯了自己的意思,但她也很想聽聽徐亥到底因何事求見,而且她總覺得,三哥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定跟此事有關,想着想着,門已經推開,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着她聽到身後有人跪了下去,而後朝前面的人行禮。

李崇演喊了平身,一邊觀他臉色一邊問:“徐愛卿有什麽事這麽着急向朕禀報?”

徐亥擡身,上半身立得筆直,然而看到大殿中的其他三人後卻微微一怔,張了張口,神色猶豫。

“回陛下,的确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只是……”

他的眼神飄到前面的李績和容卿身上,流連片刻又看向李崇演,意在說明現下不方便他說話。

可李崇演剛才叫人不用退下,現在再變卦,他的臉可沒處擱,因此輕擡下手,道:“這裏沒有外人,愛卿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不要拐彎抹角。”

徐亥聽着陛下的聲音不是很高興,也不敢再拖沓,忙高聲說道:“三河節度使沈和光在信都修築了一個威武城,想必陛下應該知道。”

李崇演确實知道此事,那威武城還是他準沈和光修築的。信都毗鄰燕州,從盛光帝開始,每代燕王就在那裏世襲罔替,無重要朝會不入京,差不多像是附屬小國一樣的存在了。但燕北又靠近塔羌兩個部落,為大盛抵禦了數次侵犯,李崇演一邊忌憚着,一邊又不願失去了燕王這個助力,那裏幾乎成了他一塊心病,卓家覆滅後,就剩這一件事讓他夜不能寐。

後來沈和光建議防患于未然,在信都修建威武城震懾燕王李承顼,燕王和卓家不同,卓家就在安陽,他眼皮子底下,不論是轄制降伏還是羅列罪名,他都能有把握速戰速決。可燕地不同,他若有心消滅燕王,那勢必

會挑起戰争,是一段長線且不知盡頭的争鬥,李崇演已步入晚年,不剩什麽精力再去折騰了。

所以對燕地只是防,而對卓家是滅。

他不知道徐亥為何跟他提到了威武城。

“朕知道,是燕地有什麽異動嗎?”李崇演問了一句。

“臣要說的不是燕地,而是三河節度使沈和光。”

李崇演微微一怔,本以為燕地那裏出現了什麽狀況,這是他目前最為害怕的事,可最後他的目的還是彈劾沈和光。

自他将清洗打散玉麟軍和軍巡營各兵統領的任務交給沈和光以來,徐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和沈和光對着幹,權利之間的争奪他很熟悉,現在卓家失勢,沈和光又最受他寵愛,徐亥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令,自然不能容忍這樣的存在。

李崇演心裏都清楚,因此聲音多了幾分不耐:“沈和光又怎麽了?”

徐亥道:“威武城表面上是加強邊防,實則是貯藏兵器與糧食,臣得到可靠消息,沈和光讓州縣進獻牛羊和馬匹,在河東、河北、河南三道大肆招兵,駐軍已由原來的三萬人變成十萬人,囤積的戰馬也有一萬五千匹!這幾年他廣招賢才,羅列了一應勇士在自己麾下,陛下,這根本不是要對付燕王,而是要對付陛下您啊!”

他說到最後,聲音已滿是急迫,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想要表達自己的刻不容緩來讓李崇演重視。

李崇演聽見他這麽說,也确實有一瞬恍惚了,沈和光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個人不僅為人處世圓滑周全,對他更是百依百順,他讓沈和光在大庭廣衆之下學狗叫,沈和光都能做得出來。

“确有此事?”李崇演将信将疑,無他,只是因為這話是從徐亥口中說出來,而徐亥最近又站在奪嫡漩渦的最中間,他幾乎下意識就把他和李缜綁在一起。

自古以來,登上皇位不過就兩種方式,一種名正言順由先皇親立的皇太子繼位,一種是名不正言不順,把皇帝老子趕下皇位,強勢坐上寶座。李崇演自然不怕第一個,他怕的就是第二個,因此多少年來都不敢給自己的幾個兒子太高的權利,眼下自己的三兒子和徐亥有着親密的關系,他幾乎下意識就想到第

二種可能,而這第二種可能裏最大的阻礙,就是沈和光。

“這麽大的事,臣不敢欺瞞陛下,沈和光修築威武城心思不純,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屯兵,歹意昭然若揭,陛下如不趕在之前除去他,後果不堪設想!”徐亥又加了一劑猛藥,直接暗示沈和光有不軌之心,也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他想要李崇演除去沈和光。

李崇演微眯雙眼,只覺得腦袋頭疼欲裂,越想越覺得心中煩躁不安,思緒無法成型。

信徐亥,則殺沈和光,那麽他很有可能變成孤家寡人,到時候滿朝文武都聽信徐亥的,他豈不是被架空了權利?

不信徐亥,沈和光若真有異心,等到他真的起兵造反,他又會後悔不已。

縱使知道兩害相遇取其輕,可這麽一比較,李崇演竟然拿捏不好哪個是他應該選擇的。

“你可有證據證明沈和光是在屯兵密謀造反?朕不可能只因你一面之詞就拿下沈和光。”

容卿在底下聽着,心中冷笑,卻覺得嘴裏發苦,同樣的彈劾,同樣沒有确鑿證據的指控,對卓家,李崇演就是直接下獄審查,而對沈和光,卻要一問再問。

他是相信沈和光嗎?未必。

他只是擔心害怕自己會被徐亥排除異己而利用,他為什麽這麽害怕?不過是因為之前已經有過一次。

他太清楚了,太清楚一個人若想要另一個人死,是不需要什麽确鑿的證據和真相的。

可笑的是,徐亥還真的沒有确鑿證據,徐亥口中所述是他得到消息稱,這消息的來源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在別人身邊穿插幾個眼線再正常不過了。可眼線到底是徐亥的人,李崇演沒有自己眼見為實,就不算确鑿的證據。

他在這時候拎得特別清。

“陛下如不信,可以親自派人秘密探訪信都威武城,只是沈和光密謀已久,眼下不知何時就會起事,就怕陛下拿到證據時為時晚矣。”

徐亥長嘆一聲,留給人們無限的遐想時間。

李崇演看了他半晌,徐亥這才慢慢悠悠地道:“但臣有一計。”

“你說。”李崇演沉聲吐出兩個字。

“過不久就是陛下壽辰,陛下可以以此為由,宣沈和光進京,若他有造反之心,定然會意識到此

次宣昭目的不純,而随意搪塞拒絕入京,那便說明他是真的有反心了。同時,陛下再派人去信都暗中查探,到時候事情真相如何,陛下必定會看個一清二楚。”

節度使不必在皇帝每年壽誕都回京慶賀,只要各道獻上賀禮就行,輪到誰回京述職就誰來,沈和光剛走,再受宣昭就是不符合常理,任是誰都會多想的。

但只要問心無愧,也不怕走這一遭。

李崇演已經被說動,他看了看一旁的兩個皇子,忽然問道:“三郎和四郎怎麽看?”

李缜為兄,自然是他先回答。他看了看身後跪伏在地的徐亥,而後轉過身,不同于在容卿身前的溫和,此時眼底多了一分淡漠和冰冷。

“兒臣覺得,舅舅的提議是最為合适的辦法,若父皇查到沈大人在信都并無屯兵,那他來了,也只是祝壽而已,不傷和氣,若舅舅所說屬實,沈大人就在京城,控制住他也十分容易。”

李缜頓了頓,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鎮靜:“若他不來,那不管父皇得到了什麽回禀,沈大人一定有異心。”

他最後一句話時加重了語氣,李崇演聽了之後的确更動搖了。

“四郎覺得呢?”

李崇演又将頭轉向李績。

“兒臣覺得,倒不如宣沈和光和他的家人一齊入京,做事總要有最壞的打算,倘若徐大人說的是真的,父皇也好斬草除根。”

李績的聲音猶如冷刃寒光,侵入人心後讓人頓感渾身寒涼不止,李崇演也有些被李績的心狠手辣驚到,可轉念一想,這的确是個好辦法,從前他一直都忽略了沈和光造反的可能,就算最後虛驚一場,他也可以把沈和光的兒子放在自己身邊,當一個質子,這樣沈和光在外,他也能放心些。

李崇演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這件事就交給徐愛卿和四郎去辦吧。”

他擺了擺手,像是有些疲憊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最後沒有讓徐亥和李缜查辦,看來也依舊是防範着他們二人呢,容卿一直都插不上話,也輪不到她來置喙,但短短的一刻鐘時間,她已看清了李崇演處理事情的态度。

權衡,制約,猜忌,駕馭,這是他的帝王術。

“四郎還有什麽事?”

容卿正想

着,忽然被頭頂的聲音打斷,她微怔,擡頭向上看了看,李崇演皺着眉,正望向她身後。

李績沒有動彈,仍舊是跪坐的姿勢,李缜和徐亥都已經出去了。

“兒臣來時,聽聞仙玉觀的弘文道長已經為父皇練成了還陽丹,等會應該就會來同父皇禀報了。”

李崇演騰地一下站起來,眼中發着光,又很是埋怨地看了李績一眼:“你怎麽不早說!”

說着,已經邁開步子打算出去了,走到半路才想起容卿,忙回頭吩咐道:“你先回去準備準備搬宮事宜!”

說完已經帶着所有宮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崇演近兩年身體越發不好,更加沉迷修仙煉丹,想讓自己再多活幾十年好好享受這皇權富貴,因此聽說弘文道長煉丹成功,就把一切都抛到腦後了。

昭和殿裏就剩下兩人,容卿還是那個姿勢,只覺得背後冷得讓人發慌,她能肯定四哥是故意說那句話引開陛下的。

在李崇演的宮殿裏把他給引開,這樣大膽的事大概也就四哥會做了。

不過也應該是為她。

容卿剛要微微轉頭,身後就飄過來寒森森的聲音。

“你想要搬到靈秀宮?”

緊跟着是輕微的腳步聲。

容卿看到身前停了一雙腳,圓頭黑舄上不沾灰塵,金線滾邊的衣擺燦若繁花,她感覺四哥不太高興,可又不明緣由,便擡頭向上去看他臉色。

“不想,但也沒有辦法。”容卿輕道。

雖然暫時跟李崇演保住了自己的清白身,可也不能一直只退不進,總要給他一種自己不是總躲着他的态度。

李績看了她半晌,眉心微微蹙起,但還是伸出手去。

容卿見他要拉自己起身,以為這個話題算結束了,沒做他想,伸手覆上他的手掌心,卻不想那人重重一握,将她整個人拽了起來,然後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他的胳膊摟着她的腰,倆身緊緊相貼,容卿吓得大驚失色,哪想到他會這麽放肆,急忙用手推他:“你瘋了?這裏是昭和殿!”

萬一一會兒李崇演回來怎麽辦?

李績不松手,任她怎麽折騰也沒用,容卿停下動作,終于好好看着他的臉。

“你去靈秀宮,我便沒辦法再去找你了。”

容卿一

怔,發覺他眼底是有一絲絲擔憂的,之前也沒細想,為什麽鳳翔宮他可以随意出入不驚動任何人,而靈秀宮卻不行呢?

“如果父皇要對你做什麽事,我也救不了你。”

李績攬着她的細腰,好像要看到她心坎裏去,原來剛才他說靈秀宮死人的那句話,并不是故意讨嫌,而是真的不願她搬過去。

“這兩日,他神思已經有些恍惚了,而且越發易怒暴躁,召幸妃嫔的次數也少了……”

容卿低着頭,喃喃說着,誰知腰上忽然一緊,李績眉頭立起,目光淩厲:“我可容不得一點萬一!”

容卿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心裏的氣也提上來了,伸手狠狠推了下他,終于從桎梏中掙脫開身:“有萬一了,我以死明志還不成!”

她每日在餓狼前周旋,李績就每日患得患失,但最終擔驚受怕的還不是她自己,本就如履薄冰了,偏偏那人還一句好話不會說,總是來惹她。

真要有那個萬一,她才不會以死明志,沒看到李崇演和那些仇人們咽氣之前,她得好好活着,這麽說不過是激一激四哥罷了。

李績看她嬌弱的背影,果然有些後悔說出那句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績閉了閉眼,覺得自己解釋再多也沒用,他其實就是那個意思。

“欸,”他嘆了口氣,過去拉了拉她衣袖,将她身子扳過來,“我給你一個人,她身手很好,必要的時候可以保護你。”

容卿下意識擡頭看他,忘了自己還在生氣。

李績又再次斬釘截鐵的強調一遍:“迫不得已,就算是出手太重也無所謂。”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将她額前碎發歸攏到一邊,眼神終于溫和下來,流露出她以前從沒看到過的溫柔。

“出再重的手也可以嗎?”容卿認真地看着他。

李績手上動作一頓,而後垂下眼簾,拉着她的手轉身向前:“走吧。”

方才的片刻溫存一掃而光,他又是那個冷靜沉着的四哥了,容卿撇了撇嘴,大概知道答案。

太極宮外的甬路上,李缜和徐亥并肩而行,一個面沉如水,一個心不在焉。

“殿下剛才在昭和殿,不應該喊臣‘舅舅’,在陛下面前,怎麽也應該避嫌才是。”徐亥終

于忍不住,跟旁邊的李缜道。

正午的陽光有些灼熱,照得人睜不開眼,李缜停下腳步,轉頭笑着看他:“舅舅以為我不說,父皇就會忘你我二人的這層身份嗎?”

徐亥臉色微沉,知道這是他無聲的反抗,也不準備因為這點小事跟他争吵。

“總之謹慎一點是好的。”

他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外甥看起來溫和良善,實際內裏非常固執,一些事上不願變通。

“殿下既然有永安縣主那層關系在,為什麽不肯利用,你不是也想——”

“舅舅!”李缜打斷他,臉上滿是掙紮,笑意終于消失不見,“以後有些事,我說不要做,就不要背着我去做了。”

徐亥同樣不甘示弱:“如殿下這般優柔寡斷日後怎成大事?你不願去做的事交給我,我替你去做,你不願傷害的人交給我,我替你去傷害,這樣,你到底還有哪裏不滿意!”

李缜重重閉上眼,痛苦折磨在臉上幾經浮現,他轉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舅舅:“舅舅什麽時候問過我想不想要?”

但那質問落在徐亥耳中,卻輕如鴻毛,而他那雙不曾變過色的眼睛,也直接說明了答案。

“殿下想不想要,不是殿下該選擇的事,殿下難道不知,一旦我們失敗,會落入什麽樣的境地嗎?到時候,你,我,整個徐家,都會萬劫不複,殿下身上背負的,哪裏是自己一條人命!”

李缜微張着口,只覺得喉嚨發緊,他“啊”了一聲,然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随即軟下了肩膀,雙眼一下子變得暗淡無神,他轉過身,向相反的路一步一步走遠了,背影落寞孤寂,在正午的陽光下,竟然連影子都那麽渺小。

徐亥也沉着臉離開皇宮。

李崇演的诏令下去後,要有幾日才能傳到沈和光那裏。容卿搬到了靈秀宮,第二日就看到了四哥委派給她的人,看起來是一個模樣平常毫不起眼的宮女,名喚小秋,但是她又無法完全放心,便讓小秋在殿外候着,沒有她授意不準入殿,小秋并無怨言。

那天過後不久,容卿就聽聞有一夜晚上,本該是詹才人侍寝,卻當夜被人轟出了李崇演寝宮,連衣服都沒穿好,就哭哭啼啼地回去了,第二日,被陛下賜了杯毒酒。

而後數日李崇演都未再召幸嫔妃,連備受寵愛的賀充容都受了冷落,只有容卿每日還照例給他送羹湯。

景仁二十二年九月初九,沈和光接到陛下的诏令,竟然真的舉家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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