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告別

? 三月，花開正好。桃花壓枝，沉甸甸的一簇簇挂在枝桠上，風一吹，總有不少花瓣擁擠着跳下來。飄飄灑灑，一場淺粉色的雨，摻雜着一絲一絲甜香。

屠蘇和陵越出門的時候，晴雪正擺弄着桃花。

似乎是有所感應，晴雪回過頭來，對着兩人露出笑容“蘇蘇，師兄……”

陵越點頭示意，将手從屠蘇手中抽出來。從容不迫，毫不慌亂“你們聊，我自己走走。”

屠蘇目送陵越走遠，才走到晴雪面前，尚未來得及開口，晴雪捂住屠蘇的嘴。

“蘇蘇，你別說，聽我說。”晴雪說完笑着拉住屠蘇的手“蘇蘇，我不知道你說的對不對，不過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我确實是愛你的，很愛那種，至于這愛從何而來，我不想深究。我只想記得，我愛你，你愛我，這就夠了，算是耍無賴吧。我要走了，先去蘇蘇谷，再回幽都。這一路上我會繼續認真的想，等我想好了，想明白了。要麽，我會回來找你，要麽我就回幽都不再回來。”

“我不明白蘇蘇為什麽會突然想這麽多，突然想要結束。”說着晴雪低頭看着腳下的花瓣笑笑“不過，既然蘇蘇已經做出了決定。我想，那一定是有非要分開的理由。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不過，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訴我了，一定去幽都找我。失去了，也給我個理由吧。”

墊着腳尖，輕輕碰在了屠蘇的嘴角“蘇蘇，再見！”

晴雪是用法術離開的，用走的她怕自己舍不得。離開時卷飛了幾片花瓣，屠蘇望着那些花瓣緩緩飄落在地上才收回視線。

有點沉重，有點不舍，還有，一點了然和輕松。屠蘇轉身去找陵越。

陵越背對着屠蘇坐在長凳上，似是有些疲憊，雙臂疊着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墊着側臉，閉着眼睛休息。屠蘇走過去，發現細細的看陵越的側臉，發現陵越的睫毛尖也泛着白色。

“師兄，桌上涼。”說話的功夫，屠蘇攬着陵越讓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陵越睜開眼睛，坐直身體，和屠蘇離了些距離“晴雪呢？”

“回幽都了”

“屠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陵越看向屠蘇，神情似是嘆息。

“師兄，我昨晚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Advertisement

“我昨晚也聽得很清楚”陵越轉開視線，望向随風飄散而下花瓣“每個字，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很清楚。所以我才問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屠蘇，我只是不想你後悔罷了”陵越語氣淡然聲線平靜“你以為我會逃避，你以為我會對你有所芥蒂。我從來就不會逃避，也不會不敢面對。你認為自己對不起我，一直在道歉，說着讓我原諒你。屠蘇，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又何談原諒？其實是你不肯放過你自己而已。”

“自始至終，我都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沒那麽單純。可我從來沒有因此而逃避過，也沒有疏遠你。對于未知的情感，與其說逃避，我選擇面對。無論結果好與壞，我順心而為，至少可以無悔。”看向屠蘇的眼睛，陵越繼續道“可是屠蘇，我明白我的心，可你呢？你說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但你到底知不知道呢？這需要時間來證明，我不怕以後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怕的是你後悔今天的決定。愛情終究有一天會變為親情，你說的很對，可愛情轉變而來的親情和純粹的親情終究是不一樣的。我不确定你能分清楚這兩者的界限，你說你愛我，你說這是類似愛情。所以，你自己怕是也沒想明白。你急于讓晴雪走，難道不也是在強迫自己決定麽？”

“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或許會讓你糊塗，但感情卻需要清醒。如果你只是因為愧疚或者其他情感而打亂了你的思緒，沖動下才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你要用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改正這個錯誤。”拍拍屠蘇的肩膀，陵越起身“屠蘇，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再做決定，去找晴雪，或者留下。如果三天之後你還在這裏，我們就一起回天墉城。”

本想獨自離開的陵越卻被屠蘇拉住了手腕，屠蘇沒有說話，只是扶住陵越的胳膊跟着陵越的速度回房間。許是在外面待得久了，乍暖還寒的天氣陽光再足，骨子裏還是透着涼氣。陵越的手腳都有些涼，幫陵越将衣服脫了解了頭發塞進暖烘烘的被子裏。雙手捂着陵越的腳，用靈力把帶着寒氣的腳溫熱。

“師兄，每次受傷，是不是都很痛？我……當初蓬萊的時候，你是不是難過了？”溫熱的雙腳，就和衣上床，将陵越整個人圈在懷裏，把自己的熱度帶給陵越“陵越，說實話，不許騙我……”下巴抵在陵越瘦削的肩膀上，低頭就能嗅到陵越身上淡淡的藥香。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陵越也反手環住屠蘇的背，輕輕拍了幾下

“是啊，你從來沒有騙我過，是我從來沒有問過你……”

“師兄從來沒有怪你”

屠蘇沉默半晌“師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陵越輕舒了一口氣，溫熱的氣息打在屠蘇的脖頸間“痛，難過。”

“有多痛？多難過？”

“……”陵越輕輕閉眼又睜開“很痛，很難過”

“師兄，你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我比你的很痛還要痛，比你的很難過還要難過”屠蘇緊緊了懷抱，兩個人的身體貼的極緊“你每一句話，都讓我想起來，我當初是如何忽視你，讓你獨自走了那麽久。陵越，我不會走的，不是一時沖動，不是混雜情感。如果是因為我昨天的話太過模棱兩可才讓你懷疑，我現在确實的告訴你。我愛你，是從愛情醞釀成親情的愛你，從很久以前，你就是我生命當中的一部分了。直到差點失去你我才發現我的情感，是我太遲鈍。可是，今後的百裏屠蘇，再也不會讓你痛，再也不會讓你難過。”

“不需要你回答我，三天，三天之後我們回天墉城。”屠蘇向上拽了拽被子，将自己和陵越整個包裹住“睡吧”

等陵越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暗下來了，房間裏僅僅一只蠟燭燃着，投映在牆壁上，一片橘色的光暈。屠蘇不在，但摸着旁邊的被褥還是暖的，應該是剛離開不久。

聽屠蘇說了那麽多話，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也沒有多麽熱烈的情感。不像是什麽山盟海誓，反而像是一個唯美幸福的故事。沒有話本裏愛情的壯烈和幽婉，像是一株适宜季節中盛開的花，不嬌豔不顯眼，但就是暖暖的。這麽久，陵越頭一次入睡的這麽舒适，這麽熟。還做了夢，是小時候，在天墉城。小小的屠蘇窩在自己懷裏、自己為他做粥，大一點，自己教他練劍。

“師兄，你醒了？”屠蘇端着一個案子，上面擺了幾個小菜，一碗粥一晚藥“少恭說這些日子你恢複的很好，可以吃點粥了，我就熬了粥給你。”

屠蘇先把藥端了過來一勺勺喂給陵越，待吃完了藥，粥的溫度剛好入口。

“你吃了麽”

“吃過了，看你睡得好，就沒讓少恭叫你。”屠蘇夾了一點腌過的菜葉在晶瑩的白粥上送到陵越嘴邊“溫度剛好”

從當初屠蘇在他修煉辟谷之術的時候就知道屠蘇的性子，陵越也沒和他争執是他自己吃還是讓屠蘇喂，只是張口将粥含了。

盡管是白粥，但煮的極為軟糯。舌頭一抿就能下咽，配上切得極碎的腌菜，口感很好。整整三年沒吃過除了補藥外其它東西的陵越不免有些貪嘴，吃了整一碗還有些意猶未盡。

自從屠蘇重生就知道陵越一直吃的少，這次好容易見他多吃了些屠蘇喂他的時候笑容幾乎長在了臉上“等過些日子你身體再好些，就可以多吃點。”

屠蘇剛端了案子要送出去就聽見有人敲門

“方便進來麽？”是少恭的聲音

然而屠蘇莫名就覺得別扭，不是因為歐陽少恭，而是因為那句‘方便’，難道還能有什麽不方便麽？兩個大男人。

屠蘇幹脆放下了案子去給少恭開門

歐陽少恭看着屠蘇瞬間變臉，沒忍住挑了眉，從袖口拿出一本書來“我發現了些東西，估計對你有用。”

第一反應就是陵越的經脈，屠蘇跟陵越打了招呼就拉着少恭出了門。

“什麽辦法？”

“劍靈之力”歐陽少恭将書遞給屠蘇“我建議你帶他回天墉城”

屠蘇翻看到少恭做了标記那頁，上面的記載不多。不過幾句話，大致意思便是。劍氣造成的傷害唯有劍靈的靈力方能治愈，除此之外還需長年累月的調養。

焚寂煞氣其實便是劍氣的一種

雖然沒說究竟如何調養，不過是幾句寥寥帶過，但也讓屠蘇看到了希望。至少不是毫無頭緒，有跡可循，慢慢想，總會有辦法。

屠蘇将書冊收好，這才想起來要道謝。一擡頭，周邊還哪有人在？屠蘇笑笑，轉身回了屋子‘陵越身子涼，多點幾個炭盆才能睡得舒服，但又怕太燥了，還要有盆水放在屋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