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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作業期間，秦霍他們跟外界是絕對隔離的，想與外界聯系，要先向上級遞交申請報告，申請通過後遞出的信件還要經層層審查，審查也通過後，才能遞送出去。

據說，除非地震海嘯把家裏房子掀了，一般申請是不會通過的。歷史上，通過這個申請的人，不超過三個。

但秦霍申請下來了。

他的申請事由是：解決個人單身問題。

因為審核關卡過多，他不好多寫什麽，只認認真真給律醫生解釋了那天的情況。由于信件內容過于……普通，但卻奇跡般地通過了申請，導致所裏一度流傳上邊為了降低光棍率給大齡未婚男青年大開綠燈。

可惜，這層層審核的信幾經周轉，傳到律嶼清手裏也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律醫生，有你一封信，來拿着。”門衛大爺喊住大清早剛進醫院的律嶼清說。

黃祯祯叼着一個肉包子從後面趕上來，扯過信封看了一眼，感嘆道：“這年頭還有人寫信吶，真是老土。”

律嶼清斜挑了她一眼，說：“有本事秦霍在的時候，你也這麽說。”

“啊？秦隊長寫的啊，我還以為你倆分了，這麽久沒聯系……”黃祯祯小聲ｂｂ，說完她又把目光轉到那封信上，興奮道，“快打開看看，看看秦隊長寫什麽了，是不是告白？”

律嶼清不理她，将信封塞進口袋裏，敲了她腦袋一下說：“上班時間馬上就到了，你很閑嗎？閑的話我讓護士長再給你多分兩個病人。”

“哼！小氣。”黃祯祯跺跺腳，走了。

律嶼清哼着調調跟了上去。

上午查完房，又接診了幾個病人之後，律嶼清才有空拆開那封信。他一目十行看完之後，把信反拍在桌上，長嘆一口氣，轉頭看向窗外，從盛夏到初秋，窗外的香樟樹依舊綠得氣勢洶洶，仿佛沒有什麽能打斷它蓬勃的生命力。

他手指在信上摩挲着，想這個男人會不會就這樣慢慢淡出自己的生活裏，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自己會舍不得嗎？當然會。秦霍說自己是他過去三十年出現的最大的驚喜，秦霍于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呢。唉，之前說的陪伴是心理距離，果然應該丢去喂狗。

自從寄出去的信顯示被簽收後，秦霍每天無論多晚下班，都要去收發室轉一圈，一連半個月後，收發室的大爺都不用他開口，一打照面直接搖頭，十分省事。

林輕霜尾随了幾次，心虛得很。糾結兩天後，她喊住秦霍，期期艾艾交代道：“那天你回所裏我替你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很生氣，問你在做什麽，我說不能講，他說讓你以後都不用跟他講了。”

“那那……個，秦工，”林輕霜偷偷掀起眼皮，觑了眼秦霍發黑的臉，吓得連話都不敢說了。

“我知道了。”秦霍聲音像剛從冰箱冷凍層拿出來一樣，“以後別碰我手機。”

“是是。”

自此，秦霍沒再去過收發室。

——

一晃到年底了，雲臺徹底進入了深冬。

這座西南小城的冬天從不下雪，即便是最冷的時候，也只有西邊那座最高的齊雲山會戴一頂白帽子，其餘還是綠油油一片，尤其街道上的香樟樹依舊氤氲着濃濃的綠色，遠遠望去像一朵朵綠色的雲。

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律嶼清，拂掉一片落在肩膀上的香樟樹葉，裹了裹深灰色大衣，小步跑進超市。

他這人間歇性的只要風度不要溫度，今天出門采購，為保持大衣的挺括衣型，底下只穿了一件淡藍色襯衫，帥倒是帥，只是剛下出租車就被凍得一哆嗦。

他在食品區拿了一袋鮮面條，突然想起他跟秦霍第一逛街逛的就是菜市場，然後一起煮面條吃。他們已經有多久沒聯系了呢？好像自從上次在首都分開後，就再沒見過面。電話沒打過，微信消息也沒發過。

想到這，律嶼清把購物車裏的鮮面條扔回了冷藏櫃裏，轉身去了方便面區。

不遠處發生騷亂的時候，律嶼清正在糾結方便面買紅燒口味還是酸菜口味，等他糾結完後循着聲音找過去，才發現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隐約聽到有人說“臉紫”、“要死了”之類的話。

下一瞬，律嶼清購物車前已經沒人了。

“讓一讓，我是醫生。” 他喊完這句話，見沒人搭理他，幹脆硬往裏擠。

一個胖胖的老阿姨被擠到，抱怨說：“擠什麽擠喲。”

律嶼清壓着阿姨的肩膀，把人往旁邊撥了撥，“人要是死了，你們這些看熱鬧的一個都跑不了。”

那個阿姨不讓了：“關我什麽事喲，你這小夥子怎麽亂講話的。”

旁邊有人附和：“可不是，看看怎麽了。”

不過他們嘴上說着，倒是主動給律嶼清讓了一條路出來。

地上躺着一五十歲上下的保安大叔，呼吸微弱，臉色發紫，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律嶼清見他胸廓極不對稱，趴下去聽了聽胸音，被吓一大跳。這是典型的張力性氣胸，且耽誤了一段時間，人快撐不住了，需要馬上開胸放氣。

“有粗針頭嗎？”律嶼清高聲問。

沒人回他。

律嶼清環視一圈，“那個穿黑色制服的經理過來，”他看見經理胸前的銘牌了，寫着市場經理。

經理聞言，把接通着１２０的手機丢給旁邊的同事，急急趴過來。

律嶼清一邊脫掉礙事的大衣，一邊問他要東西，“粗針頭、橡膠手套準備下，現在就要。”

經理反應了一下，連忙回他說：“粗針頭沒有，橡膠手套有。”

“換成酒精、小刀、橡膠軟管、紗布，快！”律嶼清冷靜交代。

“有有，你們幾個，”經理點了三個下屬，“你酒精紗布，你小刀，你吸管，快去。”

見這位經理做事有章法，律嶼清誇了句：“兄弟，不錯嘛。”

經理吓得臉都白了，生怕人死在超市裏，哪還有心情接面前這個醫生的茬。

“別慌，有我在，死不了。”律嶼清這話說得格外順溜，想來說過不止一次。

他這話像有魔力，經理聽完居然奇跡般地不慌了，仿佛今天就算天塌下來，也能被眼前這個男人輕輕扛住。

原本蹲着的經理，啪叽蹲坐在地上：“靠你了，兄弟。”

律嶼清點頭，看他一眼說：“我要的東西得快點了。”

“我去催！”經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大叔脈搏越來越弱，律嶼清解開大叔的制服扣子，正要對四周圍觀的人開口讓他們散開些，卻被人搶了先。

“大家散開些，讓空氣進來。”一位穿着月白色改良旗袍的阿姨說。

這位阿姨用烏木簪挽着頭發，氣質溫婉大方，實在出衆，律嶼清便留意了一眼。

“刀，刀來了。”經理捧着一堆東西沖過來，挨個放在他面前。

律嶼清簡單掃了一眼，有條不紊地交代經理：“幫我把手套綁在軟管上，再在指套上剪個１ｃｍ左右的小口，我待會用。”

之後，他取過酒精直接倒在病人胸口上，然後是自己的雙手、小刀……

當着衆人的面，律嶼清輕輕按了按大叔的肋骨，拿起小刀從第２肋間鎖骨中線一刀紮了進去，手穩且準，還狠。

在場的都是些割破手指都要哼唧半天的普通人，哪裏見過有人拿着刀往活人胸口上插。一時間，周圍抽氣聲此起彼伏，連帶着看律嶼清的眼神也添了幾分敬畏。

此時的律嶼清穿着淡藍色襯衫，挺括的衣領襯得他下颌線越發鋒利，加上認真起來的律醫生有股生人勿進的氣場，整個人幾乎散發着淡淡光，讓周圍都陷入了一種莫名安靜的氛圍裏。

律嶼清把吸管插進大叔胸腔後不久，原本鼓出來的胸就像放了氣的氣球一樣，慢慢縮了回去，大叔的呼吸也逐漸恢複了正常，大家又是一陣驚奇。

做完這些的律嶼清，終于騰出空來問了一句：“１２０到哪了？”

“還有十分鐘，很快。”經理說。

“嗯。”律嶼清緊繃着的神經卸了勁，拿過丢在地上的大衣，想了想還是沒穿。他覺得自己自從到了雲臺，完全是柯南附身，走到哪裏哪裏就有病人。

“冒昧問一句，你認識一個叫秦霍的人嗎？”

律嶼清擡頭，循着聲音看過去，是那位穿月白色旗袍氣質很好的阿姨。

“您是？”律嶼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