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兩年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高長拖着一頭黃牛正往山下走,這頭牛起碼有六七百斤,饒是高長現在身體素質還不錯,拖着它在山上行走也十分吃力,他一邊使勁一邊埋怨後頭的大黃。

“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化形?”

“哪有那麽快,我才剛開智不到十二年。”大黃也很辛苦,在這頭牛後邊一會兒用肩膀推一會兒用腦袋頂。

“十二年還短?”高長用腳使勁蹬臺階。

“從來沒聽說過有誰十二年就能化形的,最快的那個都用了整整三十年。”和記憶中那些犬神們比起來,大黃覺得自己的修行進度已經不算慢了。

“是不是你說它被個宮裏的娘娘救了一命,然後跟着進宮當人家的寵物,最後還搶了皇帝老婆的那位?”高長有時候真的鬧不太明白這些犬族的腦子是怎麽長的,一輩子只準結一次婚,不能離婚就算了,老婆死了還不準續弦。看着挺古董的吧,可有時候又開放得令人咋舌,大黃跟他說起那位仁兄的時候,高長就有些接受無能。

“沒錯,就是他。”

“那你真不能跟他比。”高長拖着這頭牛又走了一段路,停下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歇歇氣,順便給大黃上課。

“為啥?”大黃爬到那頭牛身上喘氣。

“宮裏的日子不好過,那宮裏鬥得可厲害,他整天都忙着幫他心上人出謀劃策了,哪裏還有時間修行?哪像你,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說你還有啥煩惱?”

“你怎麽知道他沒時間?時間就像是海綿裏的水,擠擠就出來了。”大黃前幾天百無聊賴的時候,翻看高長初中時候的一本作文精選,看了小半天,就學了這麽一句。

“那你怎麽不擠擠?”

“我的海綿早就擠幹了。”每天花七八個鐘頭修行,傳承裏從來沒哪個像他這麽勤快的。

“限你三年之內化形,從前老子幫你幹的活,一樣一樣給我補上。”就因為大黃遲遲不能化形,所以現在他們家的活大多都是高長在幹,大黃這家夥就知道甩着尾巴跟在後頭,還美其名曰貼身保護,高長現在也算是武藝高強了,身上要刀有刀要槍有槍,還要什麽貼身保镖?他最需要的是苦力!苦力!

一人一狗費盡千辛萬苦才終于把這頭黃牛從山坡上弄了下來,擺在他們前面的,是一條蜿蜒的公路。從這個地方走回他們村子,一般人也就只要一個鐘頭左右,但是高長今天拖着這麽一頭大黃牛,要能趕在天亮之前回村子就不錯了。

如果他不能把這個大家夥在藍色陽光出現之前弄回自己院子,那這一整個晚上就都白忙活了。一頭死牛放在野外一整天,別說老鼠之類的東西,光是一群螞蟻,都能硬生生把它肯光。當然,高長也可以選擇卸兩條牛腿或者割一大塊肉回去,其它的就只好放棄,但是他不甘心,吃了将近一個月的素食,高長現在一塊肉都不想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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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距離藍色陽光第一次出現的那天,已經差不多有兩年的時間了,這兩年裏,昆蟲漸漸不再一枝獨秀,山上的物種也稍微豐富了一些,只是依舊危險。村裏的人們也慢慢摸索出了一些求生之道,就像是高長腳下的這條公路,雖然道路兩旁都已經被藤蔓淹沒,但是好待中間還有一條路可供他行走,雖然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因為踩到毒蛇之類的東西而殒命。

這附近的山頭上,從前有一個肉牛場,專門養黃牛,藍色陽光剛出現的時候,大部分黃牛都死了,但是僥幸活下來的幾頭,這兩年繁殖得也挺快,生了不少小牛犢,這兩年山上的牛犢越來越多,已經成為除了野豬以外的另一大猛獸。牛這種食草動物被藍色陽光曬過之後依舊不吃肉,但是它們現在比從前易怒,攻擊性也不可小觑。

高長這兩年修為精進不少,加上善用武器,基本上可以在野外來去自如,只要不是漫天蟲雨,基本上還沒遇見他不能對付的東西。上次打回去的山羊吃完也有一陣子了,高長就帶着大黃又上了一趟山,喵仔就不帶了,對那家夥來說,簡直滿山都是吃的,每次出來都流連忘返,死活不肯回去。

他們原本是打算弄幾只兔子回去的,沒想到竟然被他們遇上這頭大黃牛,高長和大黃說什麽都不能眼睜睜看着這麽大一塊肉跑了,費了不少功夫才終于把它給宰了。可兩人貪心不足,卻一時忘了這個地方離他們的村子挺遠,這麽大一頭牛要弄回去着實是很不容易。

高長正拖着牛一步一步往他們村子的方向挪,後邊隐隐約約傳來了汽車的聲音,他連忙把黃牛藏進路邊的草叢裏,自己和大黃也跟着躲了進去。如今還能弄到汽油柴油有車開的人,通常都是有配槍的。高長雖然修為不低,但是距離銅牆鐵壁刀槍不入還差得遠,縱使身姿敏捷,也不一定每次都能做到毫發無損,所以能躲就躲。

等車子開得近了,高長借着昏黃的車燈,看清了這輛車的樣子,連忙從路邊蹦了出來,頓時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向他指了過來。

“別開槍,是我。”高長揮手就給了大黃腦袋一下,大黃這才不清不願地“汪汪”叫了兩聲,這丫明明是犬族,卻非要覺得學狗叫丢人。可這整片地方,大夥兒都知道就高長一個人養狗,所以他叫兩聲,別人就都知道這是高長和他家的大黃了,在一招在黑壓壓的晚上尤其好用。

“呦,高長啊,你怎麽在這兒?”說話的年輕男人正是當初那個揚言要吃狗肉的那位,他手下的一把步槍現在還在高長家裏隔着呢。

老實說,這人長得真挺好看,身材修長結實,氣度也是不凡,長年累月穿着一雙黑色的皮靴和黑色的工裝褲,怎麽看怎麽酷。雖說是匪,可聽說鎮上和這附近的各個村子,對他傾心的姑娘不在少數。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名字取得不太好,叫什麽不好,偏偏叫白寶,小白小白可不就是說人傻嗎,寶裏寶氣也是用來罵人傻的。對于這個名字,白寶曾經跟高長說過一次,他從前就因為在學校裏總被同學笑,後來才會辍學混了社會。可見取名真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名字取得好不好,是要影響一個人的一生的。

要說這白寶也算是能幹的了,高長第一次見他那會兒,他們幫派裏還有一個老大,地位比他高,後來那個老大在一場動亂中死了,白寶就順理成章地上了位,成了現在他們鎮上唯一一個幫派裏的頭頭。

藍色陽光剛出來的第一個春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蟲子太多,種什麽它們吃什麽,人也跟着餓肚子。白寶他們那些人就想到村子裏弄吃的,附近的幾個村子都被他們敲詐得差不多了,後來就去了高長他們所在的村子,當時凹裏和上坎兩個院子派出代表跟白寶那邊的人進行了一次談話,高長也在。

村裏這些人都知道這次的糧食是他們同意不同意都得要給的,與其做無謂的反抗,倒還不如盡量為自己争取點利益。于是就有人提出讓鎮上這些人用食鹽跟他們換,鎮上好幾家雜貨店呢,還有兩家超市,白寶他們來了以後,也用各種手段占了不少東西,這會兒拿點鹽出來也是可以的,畢竟高長他們村兩個院子都挖了壕溝,要攻下來也不十分容易,于是就答應了。

這樣一來二去,白寶他們後來就漸漸走上了販鹽的路子,反正他們有車又有槍,去海邊倒騰點東西也不算太難,弄回來的食鹽就高價賣給鎮上的居民和附近的村子,走一趟就夠他們吃上許久。

“嘿,讓我們搭個順風車呗。”高長和白寶還算是熟,白寶他們從高長這裏買過不少蛇肉。

“好說,上來吧。”白寶很大方,平時也都挺好說話,除了那些被他搶過的村子和店鋪,一般很少有人會讨厭這樣一個年輕人。

“還有個大家夥。”高長轉身到草叢裏去拖那頭牛,借着車燈,車上的幾個年輕人看清他手裏拉着的是條牛腿,頓時眼睛都亮了,争先恐後地跳下車去幫忙。

“你從那兒打的?我們兄弟幾個上山好幾趟了,牛影子都沒見到一個。”白寶也興致勃勃地圍過來看這頭黃牛,如今山上的蟲子雖然少了一些,但是毒蛇依舊很多,這些人不像高長一樣有修為在身,竟然敢在大半夜地到山上去逛,也算是要吃不要命了。

“就在上邊那個山坡上。”高長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晚上運氣能有這麽好。

“真行,沒看到槍眼啊,用刀砍的?”

“嘿,你們幫我拖回去,給條後腿當車費,怎麽樣?”高長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而且他也沒奢望能在這群餓狼前邊晃了一圈過後,還能把這頭牛完整無缺地帶回去。

“到這裏。”白寶用手槍在牛腿上邊畫了一條曲線,半扇牛屁股都被他圈進去了。

“成。”

高長點頭,這些人就七手八腳地把黃牛搬到車子上,這車子并不是什麽大車,因為柴油精貴,他們跑海邊運的主要是食鹽和幹貨海鮮,要不了太大的車子,像這種載重兩噸左右的小卡車就剛剛好。

這頭牛一搬上去,車輪眼看着就塌了,原本還待在車上的幾個人連忙跳了下來,沒辦法,為了保住輪胎,車上除了司機就再沒敢坐人,車子在前邊開,人就跟在後邊跑,他們老大白寶本人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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