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冬至夜
江琇瑩來到長春苑。
工人們正在收拾溫房,等溫房做好了就種上紅花、玫瑰、月季、夾竹桃,過完年天氣暖和了移植在外頭,直接就可以開花。
這片花海就是她的江山。
悅瑾時刻記着侯夫人的話,怕小姐突然被氣得清醒過來,無法接受周将軍犧牲而她另嫁他人的事實,做出什麽傻事來。
悅瑾在心裏怪世子對小姐不夠體貼。在宮裏時,小姐跟不上世子的步伐,讓世子背,世子不肯,回了王府也不好好哄一哄,還跟小姐搶布料。
她又怕小姐真被氣醒,只得昧着良心替世子說話:“世子寵愛小姐,給了小姐這麽大一個園子,還支持小姐開鋪子。”
江琇瑩在長春苑逛了一圈,心裏開心許多,心情一豁達,對鐘允就沒那麽氣了,誰叫她愛他呢。
江琇瑩邊走邊說道:“過幾日去街上逛逛,看看鋪子開在哪裏好。”
“廚房裏那位劉婆我瞧着好用,到時就請她去鋪子裏幫忙。”
兩人說着話,走到了長春苑的另一角,隔着七八米遠的地方就是凝風軒,王府禁地。
此處看着安靜,院門緊閉,一個人也沒有。但只要接近,就會有護衛從天上掉下來,個個帶刀,兇神惡煞,誰都敢殺。
江琇瑩随口聊道:“你猜世子會在裏面藏了什麽?”
悅瑾歪着頭想了想:“要說是金銀財寶金山銀山吧,世子不是那種愛財如命的人,要說別的什麽,悅瑾真猜不出來。”
江琇瑩遠遠瞧了瞧,想從門縫往裏面看,可惜,那門關得十分嚴實,半點看不見。
“那裏頭不會藏着什麽女人吧?”
悅瑾趕忙說:“小姐不要多想,世子不是那種人。”
江琇瑩一轉頭,看見鐘允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手上拿着那件大棉襖,往她身上一扔:“破了個洞,你給我補。”
江琇瑩展開看了看,對鐘允說:“沒有一樣的布料了,用別的布料補出來不好看,會被看出來是打了補丁的。”
他一個身份尊貴的王世子,倘若穿着打了補丁的衣裳出門,被人瞧見了,是十分不合體統的。
她提出來給他做一件新的,他不肯,像個任性的小孩一般,非要這件。
江琇瑩笑了笑,露出一對小酒窩:“因為這件是阿琇給夫君做的第一件衣裳,夫君很珍惜。”
鐘允看了她一眼:“見過自作多情的,沒見過像你這般自作多情的。”
他珍惜是因為這件棉襖暖和,還能時不時地穿出去氣鐘祁。
天已經黑下來了,半空挂着一輪彎月,一旁墜着幾顆星星,看上去又深又遠。
旁邊幾個丫頭挑着燈籠,燈影在地上晃動。
江琇瑩上前,抱着鐘允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上:“一會是去王妃那吃飯吧。”
平時他們是分開吃的,江琇瑩和鐘允一塊,王妃愛清靜,沒跟他們一起,王爺的另一個小妾也是自己吃。
一個王府分了三家。
今日是冬至,冬至是要和家裏人一起吃水餃的,上到皇宮,下到百姓,每一家都是這樣,連遠游的游子都要在這一天趕回家吃團圓飯。
江琇瑩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這頓飯該和王妃一起吃。
鐘允:“不用。”
江琇瑩有些詫異,想到鐘允和王妃之間有些疏離冷淡的母子關系,沒有多問。
自從黎王失蹤,每年冬至鐘允都是一個人吃飯,從六歲到二十二歲,每一年都是。今年有點不一樣,他身邊多了個人。
盡管這個人非他心中最愛,好歹也是個人,能呼吸能說話,是個活人。
鐘允蹲下來。
江琇瑩忙道:“夫君可是身子不舒服?”說着去摸他的額頭。
鐘允偏頭躲了一下,語氣無奈:“上來。”
江琇瑩這才知道,他要背她。這處園子還在修葺,地上不平整,她走得深一腳淺一腳,并不穩當。
江琇瑩爬上鐘允的背,被他背着走。
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耳朵,摸着有點涼:“冬至不吃餃子,就會凍壞耳朵,一會夫君多吃點。”
“廚房做了牛肉芹菜、冬菇蝦仁、荠菜豬肉、豆腐粉絲餡的,還有各種甜湯圓,夫君喜歡吃哪種?”
“今日在宮裏,聽見別人說,今晚宮裏放煙花,吃好飯正好去看。”
鐘允不吭聲,這不妨礙江琇瑩說話。
她絮絮叨叨了一路,被他背回了飯廳,桌上的水餃冒着熱氣,湯圓裏浮着幹桂花,滿屋子熱熱鬧鬧的香味。
先來的是太後派來的太監,送了一大盤水餃和其他吃食,還讓帶了話,說吃了水餃可以早生貴子。
太監走後,江琇瑩紅着臉,拿胳膊碰了下鐘允,小聲問:“太後說的是真的假的,吃水餃真的可以生小娃娃?”
她只聽過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連起來讨一個早生貴子的吉祥話,沒聽過水餃也有這個寓意。
鐘允坐下來:“她老人家以前還總跟我說,穿大棉襖可以早點娶上媳婦。”
江琇瑩笑了起來,知道太後在逗他們。
等她嘗了一個水餃才知道,太後并不是在逗他們。
水餃裏分別包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太後是真的在認真催生。
江琇瑩吃了幾個水餃,側過身子對鐘允說:“今晚我們試試,看這吉祥話準不準,到底能不能懷上小娃娃。”
“我聽人說,男子在上面懷兒子,女子在上面懷女兒,夫君今晚想在上面還是下面?”
鐘允往一旁挪了挪,像是不願意跟她坐在一塊,又訓她:“你好好吃飯。”
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害臊。
一旁兩個伺候晚飯的婆子沒忍住,偷笑出聲,鐘允耳朵尖,聽見了,又往一旁挪了挪。
江琇瑩覺得鐘允像一只貓,逗一下,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怪好玩的,于是跟着他挪,然後鐘允再躲。
江琇瑩咬着他的耳朵說話:“世子竟然這般純情嗎,世子在床上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鐘允:“你走。”
江琇瑩:“世子臉紅了,是不是害羞了。”
鐘允:“你閉嘴。”
兩人鬧騰着,一個笑盈盈地追一個沉着臉躲,從圓桌一邊挪到另一邊。中間江琇瑩不小心碰翻了一疊蘸料,撒在了身上,鐘允一邊拿帕子幫她擦一邊訓她不穩重。
江琇瑩就抱着他的胳膊晃,跟他撒嬌,讓他別罵她,鐘允就閉了嘴。
趙安守在外頭,聽見裏面的聲音,心裏特別難受,鼻頭一陣泛酸,世子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這種熱熱鬧鬧又心酸無比的氣氛一直維持到第二批太監的到來。
這回來的是皇帝身邊的,帶來了賜菜。
能在冬至和過年這兩天得到皇帝賜菜對臣子來說是莫大的榮幸和恩寵。以前還聽說有大臣得了賜菜舍不得吃,放在家裏供着,直到那菜爛了臭了才不得不撤下來,埋在自己家祠堂院子裏。
給黎王府的是一道松鼠桂魚,從保溫的食盒裏拿出來,色澤鮮亮,橙黃一片,上頭還冒着熱氣。
太監把菜放在桌子中間,讓世子世子妃慢用,臨走時又說:“今日稍晚些時辰皇宮裏放煙花,是皇上送給柳貴妃的冬至禮,半年前就找了匠人設計制作,一定十分驚豔,請世子、世子妃去往高處觀賞。”
江琇瑩站在鐘允身側,發覺他神色不好了。
從皇上派來的太監一進門他就不大不開心了。
江琇瑩看出來,鐘允不喜皇帝。
她疑心是因為柳夢嬌,當年若不是皇帝把柳夢嬌帶進宮裏,現在陪在鐘允身側的人就不是她,而是柳夢嬌了。
氣氛徒然冷了下去,江琇瑩看見鐘允坐在椅子上,他背後是窗外的一大片月光,他身上衣衫單薄,被風一吹,顯出幾分蕭索低沉來。
江琇瑩還沒問出口,鐘允先開口說了:“不是因為她。”
他告訴她,他的不開心不是因為柳夢嬌。
江琇瑩走到鐘允面前,往他懷裏鑽了鑽:“世子時常有心事,卻不跟阿琇講一個字。”
鐘允依舊沒說話,他身上的秘密,他所圖謀的那些事,不是她該知道的,倘若真有一天,他敗了,萬劫不複,她是個不知情的,江家怎麽都能保下她一命。
江琇瑩見桌上那松鼠桂魚快要涼了,讓人拿了個托盤放上去,對鐘允說:“我給母親送去吧。”
鐘允将她手上托盤拿下來:“別去,送過去她也不吃,還平白糟心。”
江琇瑩聽到了不得了的秘密,趕緊轉頭到處看,好在周圍都是心腹,沒有旁的人,不然傳到皇帝耳朵裏,可以治黎王府一個大不敬。
鐘允不喜皇帝,王妃也不喜皇帝。江琇瑩暗自思索,難不成黎王的失蹤跟皇帝有關。
大夏國流言,說當今皇帝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是設計殺了前朝太子才得來的皇位,據說連太子妃也沒放過,一同殺了。
黎王與前朝太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倘若前朝太子真是皇帝殺的,他必然不會放過黎王。
前朝太子死後七年,鐘允六歲,黎王果真就失蹤了,至今沒有下落。
江琇瑩被自己的猜測吓到了,這種話她心裏想想就算了,是萬不敢問出來的。
鐘允沒再繼續吃飯,去院子裏練劍了。
江琇瑩裹着厚厚的鬥篷,手上捧着手爐,站在一旁看。
她總看他練劍,他招數又毒又快,經常一場練下來,一旁的樹葉子能被他削掉一半。
今日他還要狠,把院牆邊那顆禿了大半的樹連樁斬了。
“轟隆”一聲,大樹砸下來,将院牆上的磚瓦砸下無數塊,稀裏嘩啦地碎了一地,不遠處的掌燈下人躲閃不及,險些被崩過來的碎石砸傷。
江琇瑩用熱水擰了張手巾,要去幫鐘允擦汗,可他停都不停,直到她手上的手巾涼透了,也沒找到機會幫他擦。
他站在一片刀光劍影裏,自虐一般不肯停下,身後像被無數厲鬼狠狠追着一般。
“嗖”得一聲,鐘允将劍扔出去,那劍插在青石磚裏,下人去拿,好幾個人一起,拔都拔不出來。
江琇瑩想到她與他第一次見面,他被山匪掠走那天,他就是用的這把劍将那山匪頭子一劍刺穿的。
鐘允接過江琇瑩手上涼透了的手巾:“你要是覺得無聊,準你今晚回娘家。”
江琇瑩聽到可以回娘家,心裏高興:“世子跟阿琇一同回去吧,正好趕上母親做的宵夜。”
鐘允将手巾扔進一旁下人端着的水盆裏,濺起一片水花,轉身将那把劍從青石磚裏抽出來:“不用。”
說完又練了起來,論江琇瑩再怎麽說他都沒回一句話。
江琇瑩:“那我自己回去了?”
“世子等着,我帶些母親做的宵夜來。”
“阿琇走了?”
“真走了?”
“世子确定不與阿琇一同?”
“那再見吧。”
江琇瑩回房裏拿上給小侄子的糖果,還有她親手挑選的給母親的手爐,給父親的是她手縫的一對護膝,給嫂嫂一套她最近調制出來的新唇脂,給哥哥的是她前兩日問鐘允要的一個頂好的硯臺。
她也不讓旁的人幫忙,自己滿滿當當地抱了滿懷,歡天喜地地出了院子回娘家。
鐘允将劍往地上一扔,轉頭問:“燈光怎麽暗下去了?”
趙安忙答:“回世子,院子裏一共十盞燈,方才是十盞,現在也是十盞。”
鐘允不信,突然任性起來,站在院子中間,一盞盞數了起來。他在較勁,又不知道在較什麽勁,跟誰較勁。
鐘允數出來十盞,依舊不信,這院子分明沒有方才亮堂,于是又數了一遍。
趙安偷偷把身側這盞吹滅了。
鐘允數出來九盞燈,滿意了:“我就說變暗了,原來是燈少了。”
趙安心說,不是的,是方才世子妃在,世子妃身上有光華,将這院子照亮了。
鐘允數完燈,又嫌院子太靜,死氣沉沉的,讓趙安說書給他聽,不然跳個舞也行。
趙安:“......”
鐘允嫌棄了趙安一番,回房拿了壺酒,往凝風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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