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好色

韓婷臉上沾了泥水，用手臂擦了下，把自己擦成了一個大花臉。

她帶着方繹往屋檐下躲雨：“雨太大了，馬上臺風又要起來了，你先回家吧。”

她心疼他：“回去好好休息，你明天還得上班。”

方繹給李隊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話，挂掉對她說：“我現在是志願者了，回不去了。”

淩琦玮以為方繹是來看韓婷的，看看就走了，沒想到人是來全程陪着護駕的。

方繹跟着韓婷執勤，髒活累活他都搶着幹，不讓她動。

路上遇到一個同事，同事調侃韓婷：“幹活還帶家屬啊。”

韓婷笑了笑：“我這不是弱女子嗎。”說着一手搬開一塊壓着下水道的大石頭，臂力驚人。

方繹幫着把旁邊一塊更大的石頭清理了，清理完石頭用手背幫韓婷擦了擦額頭上滴下來的雨水，重新把雨帽給她戴上，多少檔點風。

同事開玩笑：“不行，我受不了這個打擊，現在就給我老婆打電話，讓她過來給我戴雨帽。”

韓婷笑了笑：“你舍得讓嫂子出來吹風淋雨？”

同事也笑：“不舍得。”

同事的隊伍走後，韓婷轉頭看着方繹：“讓你回家你不聽。”

方繹盯着韓婷看，不說話，往她身邊靠了靠近。

韓婷覺得方繹今天怪粘人的，除了幹活，他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好像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樣。

這樣的方繹讓韓婷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

又過了一會，李隊讓韓婷和淩琦玮，以及那名熱心志願者去吃晚飯，安排了別的同事對接他們這段區域。

淩琦玮很自覺地在駕駛座開車，把後面的空位留給韓婷和方繹。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這個天氣街上沒幾個店開着。韓婷從包裏拿出來一包切片吐司：“要不就吃這個當晚飯吧。”

淩琦玮沒意見，準備把車停在路邊。

方繹讓他繼續往前開，前面路口左拐彎五十米停下。

淩琦玮以為方繹知道哪家小飯館開着，到了地方一看，這可不是什麽小飯館，挺大一個餐廳，裝修也很上格調。

這家店跟別的店一樣，也關門了。淩琦玮很是不解：“方老板，您是不是記錯了，這店沒開，就算開也不适合我們吃工作餐。”

韓婷指了指馬路對面的一家便利店：“吃那家吧，裏面的雞腿飯可好吃了。”

方繹讓淩琦玮把車停好，拿起手邊的雨傘，打開車門，給韓婷撐着傘，讓她下車：“快餐能有什麽好吃的，就在這家吃。”

韓婷從車裏出來，躲在傘下，擡手摸了下方繹的額頭：“這也沒發燒啊，怎麽就說起糊話了呢。”

這店沒開門，裏面燈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淩琦玮來林安派出所的時間不長，聽過不少方老板的傳說，說他人穩重，靠得住，跟李隊關系還挺好。

從剛才協助巡邏就能看出來，手穩，幹什麽都踏實。

除了像個癡漢一樣總盯着他婷姐看。

淩琦玮看着方繹走到餐廳門口，趕忙跟上去：“別砸門啊方老板，您要真這樣，我婷姐可要親手逮捕您了。”

韓婷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手铐随身帶着呢。她拉住方繹的胳膊，阻止他繼續犯罪：“我就想吃那邊那個雞腿。”

淩琦玮：“我想吃那邊的鴨腿。”

方繹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當着韓婷和淩琦玮的面用鑰匙打開玻璃門，摁了下牆邊的燈光開關，轉頭看着他們：“進來。”

“随便挑位子坐，我去給你們弄飯。”他說完，熟門熟路地往廚房的方向走。

韓婷和淩琦玮面對面坐着，面面相觑。

淩琦玮最先明白過來：“這店是方老板開的吧。”不然不至于熟成這樣，像進了自己家一樣。

韓婷轉頭到處看了看：“應該是。”

淩琦玮感慨道：“真有錢啊。”

他身上帶着從外面帶進來的水，生怕把皮椅坐壞了，都不太敢坐着了，幹脆起身到處轉了轉，順便幫着檢查了一下消防設施。

韓婷去了廚房，站在門邊，看見方繹在冰箱裏翻來翻去，挑了幾樣食材出來。

方繹知道他們沒多少時間吃飯，做的都是簡單快捷又好吃的飯，他做了蝦仁蛋炒飯，配料是蝦仁、雞蛋、火腿、玉米粒、菜心和圓青豆，生怕他們吃不到營養似的，嘩啦嘩啦切了大半鍋。

又做了一份紫菜蛋湯，全端上桌，讓韓婷和淩琦玮先吃。

韓婷見他又要往廚房裏面鑽，攥了下他的衣擺：“你也坐下來吃。”

方繹：“還有一樣。”

韓婷看着顆粒分明金黃誘人的蝦仁炒飯和紫菜蛋湯上冒出來的熱氣，心裏也跟着一熱：“這已經很好了，別做了。”

方繹揉了下她的頭：“馬上好。”

韓婷嘗了嘗，她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蛋炒飯。

他以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別說能把飯做得這麽好吃了，廚房都不進，反正什麽都有人幫他做好。

上次晚上在家裏也是，他能把一份簡單的青菜肉絲面做得很好吃，就連光吃土豆的酷哥都把除了青菜以外的所有的面和湯全吃了。

淩琦玮沖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太好吃了方老板，這廚藝是怎麽練出來的。不像我，我太懶了，周末只想點外賣。”

方繹在裏面回了一句：“等你窮得連外賣都點不起的時候，就會想着自己做飯了。”

淩琦玮只當方繹在開玩笑，人本身就是富二代，自己也争氣，開了這麽多店，還開公司，不可能會有窮得連外賣都點不起的時候。

淩琦玮聽不出來什麽，韓婷聽懂了，有那麽三四秒的時間，她整個人怔住了，嘴裏的半口飯楞是咽不下去，刮喉嚨。

她這才發現，她完全不知道他這八年是怎麽過來的。

耳邊傳來腳步聲，方繹端着盤子出來，韓婷笑了笑：“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淩琦玮：“哇，炸雞腿，繹哥你真是太棒了。”

“所以，為什麽不炸鴨腿？”

韓婷夾了塊雞腿，拿在手上啃了一口：“因為剛才我說我想吃雞腿。”

淩琦玮剛才也是在開玩笑，有得吃就得好好感謝一下人家了，哪兒還能挑。

三個人吃好飯，準備回執勤地點。

方繹做的飯太多了，大概有六個成年人的飯量，雞腿也有十來個，又被韓婷說他在喂豬，讓他注意科學喂養。

剩下的飯韓婷打包，給其他沒吃飯的同事帶了過去。

暴雨漸漸轉成大雨，終于在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停了下來，臺風也停了。

韓婷轉頭對方繹說：“這兒沒什麽要緊的事了，你先回去睡覺，你都熬了一夜了。”

方繹：“我等你一塊。”

韓婷在對講機聯系了一下李隊：“李隊，飯團街東情況穩定，不需要志願者支援.”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方繹掐斷了。

韓婷嘆了口氣：“我已經習慣時不時地通宵熬夜了，你不行，你這樣身體吃不消。”

韓婷起身看着方繹，目光掃過他眼睛下面黑眼圈，他胳膊上也有被樹枝刮傷的傷，她握住他的手，小聲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粘人啊。”

這時，對講機裏李隊發來指令，說道路安全狀況良好，讓一部分人先下班，其中就包括韓婷和淩琦玮這組。

回到所裏，韓婷讓方繹在一樓坐着休息，她彙報好工作就下來找他。

韓婷在樓道裏走着，準備坐電梯下樓找方繹，她往樓下看了看，看見方繹坐在一樓的椅子上。

他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大樓裏人很少，清晨并不熱烈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畫面是安靜和沉默的，顯得坐在那裏的那個人，很孤獨。

韓婷走進電梯，終于有時間看了一眼手機，有幾個未接來電。

微信上也有不少消息。

她誰的也沒點開，只點開了方繹的。

對話框一打開，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看他發的什麽，腦子一下子懵了。

昨天她給他發的那條讓他不要來接她的消息根本就沒發出去去，還在輸入框裏停着。

方繹發了兩條消息，一條是她下班後不久。

“下班了嗎？”

隔了有一會又發了一條。

“我在派出所門口，忙完出來找我。”

過了很久，他給她打了電話，她當時在執勤，沒接到。

再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和電話了。

韓婷突然明白方繹為什麽突然這麽粘她了。她答應過他，會在辦公樓的屋檐底下等他，她會在他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等他。

他來接她了，他沒看見她，她不在。

這在別人看來或許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接不到人就不接吧，一個大活人，又不會丢。

對方繹來說不是，八年前她就是這麽離開他的，信息電話什麽都沒給他留。

韓婷收起手機，從電梯下來，朝着方繹揮了下手：“我在這兒。”

方繹擡眸，看見她，從椅子上起來。

韓婷又喊了一聲：“我在這兒。”

她往前走了幾步，又喊：“我在這兒。”

她開始朝他跑過去，她一頭撲進他懷裏，緊緊抱着他，手指掐着他的後背，讓他疼，讓他感受她的存在。

過了一會，韓婷松開方繹，擡眸對他笑了笑：“我有點累，你能背我嗎？”

“哎，我是不是有點太粘人了，”韓婷抱着方繹的胳膊，像在撒嬌，“方老板讓粘嗎？”

方繹拉着韓婷的手走出派出所，彎下腰，把自己的後背給她：“上來。”

方繹背着韓婷回到小區樓道門口，轉頭看見她已經睡着了。

他沒舍得叫醒她，單手把她往上托了托，另一只手拿出鑰匙刷開樓道門，背着她上了電梯。

這個時間韓恬還在睡覺，方繹怕把他吵醒，把韓婷背去了他家，放在他的床上，幫她脫掉鞋子，找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方繹洗澡換了身衣服，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看韓婷睡覺。

他一夜沒睡，眼裏都是紅血絲。

他探過身，伸手在她唇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睡得很沉，很乖，一動不動地讓他摸。

他手指擦過她雪白的脖頸，感覺着到她的脈搏跳動。

韓婷沒睡多久就醒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枕頭上還有柑橘的暗香：“我怎麽在你這睡了？”

方繹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只穿了一兩次的黑色T恤遞給她：“洗好澡再睡，洗手間裏什麽都有。”

韓婷已經把衣服脫光站在淋雨下面了才想起來，方繹只給了她一件T恤當睡衣，她沒有內衣和褲子，這讓她怎麽出去。

方繹坐在客廳沙發上等韓婷，嘩嘩的水聲直往他耳膜裏鑽。

水聲戛然而止，像是在人的心髒上猛得一砸，春色漣漪一圈圈蕩開。

浴室裏傳出女人略帶羞澀的聲音：“能幫我去我家拿一下衣服嗎，鑰匙在這裏。”

浴室的門被從裏面打開，伸出來一只柔嫩的手，白皙的手臂上挂着水珠，滴落在浴室門口的地板上。

她胳膊細，浴室門只開着一條小小的縫隙，裏面熱氣蒸騰，人影躲在門後看不見，柑橘的香味飄出來。

是他平時用的那一瓶，味道又不太一樣。

方繹偏過眼接過鑰匙，手指避開女人的皮膚：“內衣？”

裏面的人嗯了聲：“主卧衣櫃左手邊第二個抽屜。”

方繹路過餐廳時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們回家後他還沒燒過水，這杯水是他昨天早上燒的。

時間太久了，不應該喝。可他的喉嚨幹得難受。

韓婷聽見方繹出去的聲音，準備繼續洗澡，路過鏡子時看了一眼，她不光臉紅，連耳朵尖都紅了。

客廳門又響了下，方繹站在浴室門口：“給你拿來了。”

韓婷用浴巾裹着自己，探出手接自己的衣服：“你還幫我用保鮮袋裝着了啊，直接拿來就行的。”

男人頓了一下：“燙手。”

說完轉身走了。

韓婷琢磨了一下，燙手？

她讓他拿衣服，又不是拿火球。

她反應過來，在浴室裏笑了半天：“看不出來啊方老板，你竟然這麽純情的嗎，讓拿內衣都不敢用手碰。”

方繹坐在沙發上，不搭理她。

韓婷擦好，看了看方繹給她拿的衣服。

她衣櫃裏什麽顏色和款式的內衣都有，她沒告訴他拿哪件，他也沒問。那麽他拿的肯定是他自己喜歡的。

她非常好奇，這個男人會喜歡女人穿什麽款式和風格的內衣。

非常不負衆望，男人骨子裏好色的劣根性在他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給她拿的是一件黑色的，質地是半透明的，四周墜着蕾絲滾邊，她正在穿的十幾條內褲，他一眼就能挑出最性感的一條。

韓婷啧了一聲，穿上衣服出來：“那我先走了。”她在家他洗澡是怕水聲太響吵醒韓恬，現在洗好澡了，沒理由再賴在他家。

方繹沒說什麽，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如狼似虎般勾勒着她的身體輪廓。

韓婷回到家，先去看了看韓恬，沒叫醒他，回自己卧室準備睡覺。

她身上穿着方繹的T恤，就算不用眼睛看，身體也能感覺到他。T恤布料像他的皮膚，緊緊貼着她。

明明一夜沒睡，她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片刻後，韓婷從床上下來，去了方繹家。

她剛一敲門他就把門打開了，很明顯，他一直站在門邊等着她。

她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拉進去壓在了門邊牆上，他沖動而粗暴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已經忍了很久，忍無可忍。

“妹妹。”他啞着聲音喊她，喉間像着了一團火。

他低下頭，狠狠咬住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