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屋內。
酒熱正酣。
韓清漾一腳踩在圓凳上,一手持着酒杯,長發散亂的披在身後。
“你要是不把這桌菜給吃完了,今兒就休想出這扇門。”
他雙頰酡紅,醉眼迷離,仰頭喝下杯中酒後,又打了個酒嗝。
周炎宗唇角牽起。
平日裏的韓清漾是溫柔多情的,可現在的他卻帶着些無理取鬧般的霸道。他喜歡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鮮活而可愛,比之那些見了他便唯唯諾諾之人有趣多了。
他挑了挑眉,“孤若是就不吃呢?你打算以何種方式讓孤留在這兒?”
韓清漾雖醉了,可思維卻清晰的很。他上手捏了捏周炎宗的手臂,肌肉緊實,手感很好。
他嘟囔着:“強行将你留下自是不可能的。就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就算再加上多子和多福那也不是你的對手。”說到這他眉眼裏有了驕傲之色。
“可是我聰明啊。我才不跟你硬拼呢,我可以智取。”
周炎宗興致勃勃的望着他,眸子裏寫滿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智取”的意思。
韓清漾拿起筷子,可是手卻不穩,顫顫巍巍的夾了三四次才夾了一塊槐花肉卷,又抖落着送進了嘴巴裏。
還未等周炎宗弄明白他的意圖,韓清漾整個人就撲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口中的槐花肉卷送至他的口中,一時間槐花的香氣,烤肉的焦香,伴着韓清漾口中的酒香一起襲來。
耍賴。
哪裏有人這樣強喂的。
韓清漾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勾住了他的脖子,眼中媚意橫生。
“臣妾總有辦法的,陛下您說我聰明不聰明?”
他一副“你快誇我”的樣子看着他。
周炎宗将口中的槐花肉卷咽下,眼底有了灼灼的熱意升騰而起。
“愛妃果然聰敏機智。”
得了誇獎的韓清漾樂的眉開眼笑,又起身轉了圈,誰知剛只轉了一圈就頭暈眼花,腳下踉跄,好在周炎宗眼疾手快将人給扶住了。
他哄他。
“孤困了,清漾陪着孤一起歇息吧。”
韓清漾搖頭。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歇息呢,陛下總是愛欺負我。”他将雙手伸到了他的跟前,做着無聲的控訴。
韓清漾的手瑩白如玉,手指纖細,仿佛一件精美的玉器。
周炎宗面上一熱,抓着他的手送到唇邊親了親。
“孤答應你,今晚不欺負你。”
韓清漾斜睨着他,狐疑的問道:“真的?”
周炎宗點頭。
韓清漾似模似樣的跟着他勾了手指。
“誰要食言,誰便是小狗。”
周炎宗:“......”
.......
多子和多福守在門外。
聽着裏頭韓清漾借酒鬧事,多子心裏頭有些不安,低聲的問旁邊的多福。
“你說咱們要不要進去勸勸,若是主子鬧過頭,惹的陛下不高興了......”
多福垂着眸子,一開口聲音裏就帶着哽咽。
“咱們跟在主子身邊這麽些年,你何時見他對誰這麽胡攪蠻纏過?難得主子今兒可以放縱一回,你又何必進去勸?況且主子向來是有主意的,他既然敢這樣,自然是篤定陛下不會真的跟他計較。”
多子跟着嘆了口氣。
也是,依着他們對周炎宗的了解,若是真惱,一早就惱了,哪裏還等得到現在,到底是他杞人憂天了。
“我瞧着主子都醉成這樣了,一會兒等伺候主子他們睡下,咱們去給娘娘燒紙吧。想來娘娘泉下有知,也不會怪罪主子的。”
多福“嗯”了一聲。
兩人正想着要不要進屋伺候,就聽到裏頭鬧開了。
兩人進去的時候,只見韓清漾抱着酒壺,舔着笑臉看着周炎宗,“陛下,我就喝一口,就一口......”
周炎宗沉着臉。
“不許喝!”
韓清漾扁着嘴,依依不舍的将酒壺放下,眼裏泛着水光。
“你兇我......”
他說的委屈極了,一開口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周炎宗又氣又心疼,将人摟進了懷裏,輕聲哄着:“清漾乖,這酒留着,明兒再喝,好不好?”
韓清漾嘟嘟囔囔的應了聲好。
周炎宗拉着他往裏間去,誰知半道上韓清漾見着了多子多福,又折了回來。
“走,咱們去給母妃燒些紙錢。”
多子忙勸道:“東西都備好了,主子您就放心去歇息吧。”
母妃?
而非是母後。
大晉玲珑公主的生母乃是當今的皇後,皇後尚且健在,何須燒紙?
薛玲珑。
韓清漾。
周炎宗心中了然,大晉送來的不是真正的玲珑公主,這一點他早有猜測,可是現在卻可以肯定了。估摸着晉王是随意挑的宗室女或是其他的公主替嫁送過來的吧。
“去取件披風來。”
多福應聲去取了來,交給周炎宗。
周炎宗将披風披在了韓清漾的身上,又握着他的手道:“你乖乖的別鬧,孤陪你一起去燒紙。”
韓清漾乖巧的點了點頭。
繼而又發出了疑問,“可是臣妾只是陛下的妃子,既無三媒六聘,也未拜堂喝交杯酒,算不得正經夫妻,陛下為何要陪着臣妾一起?”
周炎宗握着他的手緊了緊。
這話聽的他心裏很不舒服,要不是看在他醉酒的份上,他定要好好責罰他一番。
“孤,睡不着,閑得慌,所以想去外頭轉轉。”
韓清漾雖醉酒,可也知道察言觀色,見周炎宗似是動了怒,便乖乖的不再言語。
多子和多福将事先備好的元寶蠟燭帶上。
外頭雨已經停了,一行人來到院子的西北角,多子和多福将幾樣點心擺在地上,又取了香燭點上,韓清漾跪在地上,眼裏含着水光。
“母妃,兒...我現在過的很好,您別擔心。”
“我現在可是陛下的寵妃,陛下待我可好了,我長這麽大,還從未有人對我這般好呢。”
“母妃,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把清琅接過來的。”
......
火光明滅不定,周炎宗立在一旁,看着絮絮說個不停的韓清漾,他跪坐在濕漉漉的地上,昏黃的光勾出他細瘦的腰背來。
忽的一雙濕漉漉的眼神投了過來,韓清漾張着嘴巴嗫嚅了半天,才試探着道:“陛下,您可不可以跟我母妃說句話,也好讓她知道我現在過的很好,我沒騙她。”
周炎宗走了過去,将多福遞過來的黃紙扔進了火堆裏。
您放心,孤一定會照顧好清漾的。
他在心裏說着。
夜風寒涼,燒完紙後,周炎宗便道:“孤明兒還得早朝。”
韓清漾起身,拽了拽他的衣袖。
“臣妾醉酒,陛下背我回養心殿可好?”
周炎宗擰着眉頭,眼下在毓秀宮內,又何必舍近求遠。
韓清漾不撒手,繼續求他。
“陛下的背又寬又暖,最讓人安心了。”
好在毓秀宮跟養心殿離得不遠,前頭是打着燈籠的宮人。
韓清漾趴在他的背上,輕聲道:“周炎宗,你真好。”
他活了二十三年,從未有過像今天這麽肆意放松的時候,他鬧,他哭,他撒嬌,他絮叨,而且還是對着大周的王,可周炎宗卻縱着他,沒生他的氣,也沒砍他的腦袋。
周炎宗哼了兩聲。
“以後不準喝酒了。”
韓清漾“哦”了一聲。
“周炎宗,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他連忙又解釋,“但是這種欺騙不是故意的,也不會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你會怎麽樣?”
周炎宗想了一路,等到了養心殿的時候才道:“我會恨你。”
韓清漾的心一沉。
他寧願周炎宗咬牙切齒的說我會殺了你。
洗漱完之後,韓清漾的酒已經清醒了大半,他看到了擺在書桌上的那個檀木盒子,盒子是打開的,裏面躺着的正是他送給周炎宗的劍穗。
他取下了挂在架子上的長劍,然後将劍穗給綁了上去,心滿意足的上床睡覺。
周炎宗穿着亵衣進來的時候,看到了挂了劍穗的長劍,又将劍穗取了下來,仔細的放進了檀木盒子裏,又小心的收進了抽屜裏。
“陛下,是不是嫌臣妾做的劍穗太醜,怕帶出去會惹人笑話?”
韓清漾心裏悶悶的,直接鑽進了被窩裏,背對着周炎宗。
周炎宗啞然失笑。
他的愛妃真是愈發的愛生氣了。
他隔着被子将人摟住,“這是孤長這麽大以來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孤想好好珍藏。”
聞言,韓清漾又鑽出了被窩。
“陛下騙人,外頭那些大臣們難道沒有給陛下敬獻過各種奇珍寶物?”
周炎宗垂着眸子。
“你也說了那是敬獻,不是禮物。如果孤不是皇帝,他們哪裏會送東西給孤?”
韓清漾覺得周炎宗也挺可憐的,他往他懷裏鑽了鑽。
“陛下若是真心喜歡臣妾送的禮物,明兒便将那劍穗挂上可好?”
周炎宗說了聲“好”。
韓清漾露了笑臉,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從前沒人送,那是因為陛下沒遇到臣妾。如今臣妾來了,往後每個月臣妾都給陛下送禮物。”
周炎宗笑了笑。
“那孤以後的貼身衣物,外加香囊扇墜一類的都交給清漾了,必得是你親手做的,可不許假手于旁人。”
韓清漾苦着臉。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嬌軟在懷,周炎宗的呼吸粗重了起來。
“清漾......”
他啞着嗓子喊了他一聲,韓清漾一擡眸就對上了他那炙熱如火般的雙眸,還未等他應聲,唇便被吻住了。
韓清漾雙手抵在他的肩頭。
“陛下別以為臣妾醉了便可以欺負臣妾,臣妾分明記得,在毓秀宮的時候,我們可是拉過勾的.......”
“唔唔唔.......”
話還未說完,就又被堵住了唇。
周炎宗覆在他耳旁,輕聲道:“你都罵了孤狗皇帝了,孤可不能白白擔了這虛名。”
作者有話要說: 周炎宗: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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